春日的夜都是帶著花香的。


    沈懷景說晚上要單獨去個地方,是江太醫讓他去的,不許齊榮跟著。齊榮自然不肯,畢竟此行出來,他是向白二爺保證了,保護好沈懷景的安全。


    但沈懷景執意不許他跟,說他非要跟著,江太醫知道了,就不會去江城給白鳳軒看病了。


    如此這般,沈懷景才得以一人來到這棟樓前。


    樓上掛了塊牌子,攬月閣。


    名字很雅,但地方嘛......


    一個長相俊俏的小子從裏邊出來,恭敬地問了一聲,“可是沈少爺?”


    沈懷景點點頭。


    “沈少爺請隨我來!”


    小子大概十五六歲的年紀,皮膚很白,手指纖細,有點像謝小樓的手。


    說到謝小樓,已經有些日子不見謝小樓了。


    跟著那小子上了樓,這窯子好像與他想象的有些不同。曾經在書裏看到過的那些汙穢場麵,並沒有出現。


    進了樓裏,便有絲竹之聲,聲音淺淺淡淡,但於這春夜裏聽,倒是分外撩人。


    隨後,他跟著小子轉過長長的走廊,七拐八拐,路過一些關著門卻亮著燈的房間,偶爾裏邊有歡笑聲傳出來,男男女女,卻不知裏邊是怎樣旖旎的畫麵。


    最後他被請進了一間挺寬敞的屋子,裏邊已經擺好了酒菜,還有淡淡的熏香讓人沉醉。


    待他坐下,那小子便替他倒上酒,然後輕輕拍了拍手,便有幾位漂亮姑娘姿態輕盈地從側門進來。


    雖說一個個都身穿旗袍,但那旗袍或是薄紗,若隱若現,或是開叉快到了腰,走起路來,那是說不盡的風情。


    是的,他此刻才明了風情二字的真正含義。


    他下意識地低下頭去,不去看麵前站著的幾位姑娘。


    “沈少爺,這幾位就是江太醫給你安排伺候你的。那我就先出去,幾位姑娘可得把沈少爺伺候好了......”


    沈懷景雖然是做足了心理準備來的,但如今他被幾個姑娘圍著,就跟進了盤絲洞的唐僧一樣,眼睛都沒地方放。


    “沈少爺,我給你夾菜,來張嘴......”


    “沈少爺,吃酒,這酒是咱們攬月閣的陳釀,別處是吃不到的......”


    “沈少爺,你都出汗了,我替你擦擦......”


    當年,他看《西遊記》的時候,還笑唐僧那個傻樣,原來,他也沒有好哪裏去。


    被一幫女人圍著,個個如花似玉,個個都像吞著信子的蛇,下一秒就要把他吃掉。


    汗水早就濕了背,但他發現這些姑娘雖然都圍著他,但沒人動手動腳,沒往他身上到處摸。看似親近,卻又有分寸。


    “姐妹們,咱們沈少爺害羞了。這樣,咱們給沈少爺跳個舞吧。”


    一個身著薄紗旗袍的姑娘提議,那幾個立馬附和。倒是最後一個起身的姑娘,將杯子裏的酒給灌進了還未回過神來的沈懷景口中。


    美酒入喉,他卻覺得有些苦辣。他在法蘭西的時候,也喝過一些紅酒,但不像這白酒這麽烈,更沒有這麽苦辣。


    音樂響起來,他還下意識地在尋找哪裏有人彈奏,就見姑娘們開始跳舞了。


    舞姿曼妙,身材柔軟,像是弱柳拂風,好看得緊。


    漸漸地,他覺得有些口幹舌燥,而那些跳舞的姑娘又圍了上來,圍著他轉圈,圍著他曼妙身姿。


    他有一種衝動,想把人按在懷裏,做些齷齪之事。


    但他不是那樣的人。


    他怎麽會有那樣的想法。


    他這輩子,隻對一個人有過這樣的想法,那就是病床上的白鳳軒。


    但現在......


    酒有問題。


    但酒已經喝了,甩甩頭,姑娘們一聲又一聲‘沈少爺’,叫得他心魂蕩漾。


    他狠狠地抓著腿,用力地抓著,疼痛能讓他保持清醒,但酒勁更足更狠,特別是還有姑娘在他耳邊吹氣,驚得他身子顫抖。


    但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碰姑娘們一個手指頭。


    他閉著眼,不看,不想,隻念著那個躺在床上,生無可戀的白鳳軒。


    汗水不停地滾落,他的喉結也不斷滾動,身體的渴望都寫在了每一個細胞裏,但他強忍著。


    這時候,腦子裏閃過江太醫的話,“那不是你應該想的問題嗎?”


    他應該想的。


    為什麽是他應該想的。


    他也不喜歡這些姑娘,就算是喜歡,他也不是那般隨便的人。


    更不會因為喝了酒,而這酒八成還讓人下了藥,他自己受不了,就去扒人家衣服,然後做那些齷蹉之事。


    他快把自己的腿抓出血來,但這樣仍舊不夠。


    到底是什麽藥,怎麽這麽厲害,一陣陣地攪得他心潮起伏。


    他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


    他不能撐不住,他不能。他告訴自己。


    一頭撞在了桌子上,動靜有點大,圍著的幾個姑娘都嚇了一跳,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旁邊有人說了一句,“下去!”


    沈懷景因為這一撞,疼得厲害,人也清醒了些,緩緩抬起頭來。


    又暈又疼,但好像並沒有出血,隻是視線變得奇怪。


    明明姑娘們都出去了,為什麽又有幾個長相俊美的男子朝他走來。其中一個,還與白鳳軒有些神似。


    他的目光便落在那個男人臉上。


    幾個男人圍著他坐了下,“沈少爺,讓我們來服侍你吧......”


    男人漂亮的也有,比如謝小樓。


    剛剛說話的男人就很漂亮。


    聲音也軟綿綿的,像是能把人的心給軟化了一樣。


    漂亮男人拿起一塊水果,遞到沈懷景嘴邊,“沈少爺,張嘴,我喂你。”


    沈懷景愣愣地看著他,他沒見過男人是怎麽伺候男人的,他跟白鳳軒,每回都是白鳳軒動手動腳,然後把他吃幹抹淨了。


    看到這個漂亮男人,免不得再想起謝小樓。


    謝小樓大概都是這麽伺候白鳳軒的吧。


    一想到這個,他就不舒服。


    “沈少爺,還是我來喂你。”


    沈懷景微微走神,就被另一個聲音給拉回來,他側頭看著坐在身邊男人,眼前之人長相俊美,臉的輪廓跟白鳳軒有些像,乍一看,有點神似。但如今坐近了看,眼睛不像白鳳軒,鼻子也不像,嘴唇更是不像。


    合在一起,完全沒了白鳳軒的影子。


    男人嘴裏叼著一塊水果,湊到他跟前,那意思是要用嘴喂。


    沈懷景下意識伸手推開那男人,那男人便笑了起來,“沈少爺,想摸就摸,想睡也可以......”


    說完,扯下了腰帶,露出了整個胸膛。


    男人的胸膛很光滑,沒有一點瑕疵。


    但是,那也不是白鳳軒的。


    白鳳軒的胸膛上有傷痕,有一部分還是為他留下的。


    身體已經被藥和酒點燃,但他的心卻漸漸地冷卻下來。


    他大概明白了為什麽江太醫讓他逛窯子,因為,即便是這個時候,即使是自己的身體快被火燒燼了,他的眼裏,心裏,所看所想,也隻有白鳳軒那個狗男人。


    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來,他從腰裏抽出一把匕首,朝著自己手掌抹過,頓時鮮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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