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寒沉默了一會兒,他叼著煙從口袋拿出煙盒,重新抽出了一根出來。“不,不用新的!”心頭的緊張還在不斷加劇著,左陶有些僵硬地舔了下嘴唇:“不用浪費了。”他說著,視線就落在宋時寒兩指間夾著的那根快要燒完的煙上。然後又飛快地別開臉,不自然地說:“我還是抽這根就好了。”聞言,宋時寒一側眉峰微剔,他撣了下煙灰,說:“這根快沒了。”“沒關係。”左陶剛剛目測了一下,應該還能抽兩口,但如果再拖下去的話,這最後兩口煙很快就要被風給抽沒了。“我就隻是試一下,不用去浪費新的了。”說完,他剛想繼續找點合適的理由,然而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宋時寒卻已經夾著煙遞到了他的唇邊。宋時寒立在左陶身前,淡聲道:“小口一點,慢慢吸。”左陶抬眸看他,強忍著加速的心跳,然後配合地小口吸了一下。隻是一口,宋時寒就將手收了回來,然後轉移話題:“就這一口了。”將快要燃燒到盡頭的煙蒂摁滅,宋時寒順手將快要從左陶肩膀滑下去的外套往上提了提後,又補了句:“要回基地嗎?”左陶已經很滿意了,他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後,將含著嘴中的煙緩緩往外吐。就在這一刻,所有的煩惱都隨著這口煙霧吐了出去。左陶忽然覺得剛剛所經曆的那一切,好像已經不算什麽了。他吸了下鼻子,再次點頭答應了一聲:“嗯,回基地。”隻是話音才落下,他剛想起身,從大腿到腳踝忽然像是被電打了一下,又酸又麻的完全使不上力氣。糟糕……蹲坐在地上太長時間了,下半身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宋時寒回頭看他。“可能要等會。”左陶有些難為情:“……我腿麻了。”偏偏這會雨又下大了一些,不同於剛剛細蒙蒙的煙雨,雨水落在灌木叢中發出的聲響。宋時寒看了一眼天色,默了半秒後,又再次走到左陶身前,然後背過身半蹲下來:“上來。”左陶眨了下眼睛:“啊?”宋時寒催促他:“快點,雨馬上就要下大了。”頓了下,稍稍回頭問了句:“還是說,你還想喝一碗薑哥做的薑湯?”下一秒,左陶想都沒想地就趴在了宋時寒的後背。薑湯喝不喝都是次要的,主要是白來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宋時寒的後背很寬,隔著薄薄的布料,灼熱的體溫源源不斷地傳來。左陶忽然想說些什麽。“今天我……”他雙手勾著宋時寒的脖子,猶豫了一下後,還是決定和對方解釋一下今晚發生的事情:“我和家裏鬧了點矛盾。”宋時寒‘嗯’了聲:“和蘇霸?”“不是。”左陶連忙否認,才又繼續說:“是我爸。”他歪著腦袋枕著宋時寒的肩膀,聲音低了些:“我一直和我爸的關係不太好,每次見麵都會吵起來。然後這一次……吵得比較凶。”“動手了嗎?”想起剛剛找到左陶時的情形,宋時寒腳步頓了一下,問他。左陶連忙搖頭:“沒有。”聽出宋時寒聲音中很淺很淡的擔憂,左陶怔了下,壓在心頭的話到底還是沒忍住。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突兀地忽然開口“隊長,我和你說個事情吧。”宋時寒往馬路對麵走去:“嗯。”然而左陶卻還是糾結了好一會,才重新發出聲音:“其實,我以前不算太乖。”話一旦開了頭,就停不下來,左陶沒把話說的太細,斷斷續續:“但後來,可能是我五六歲的時候,有一次我犯了個很嚴重的錯誤。那次我答應過一個人,要乖的像一個不會說話的布偶人,我……”還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的停留,左陶皺了下鼻子,話說的飛快:“再之後,我上了學,可能是到了青春期吧,我又不是很乖了,有時候也會做一些調皮搗蛋的事情。”宋時寒聽他像是繞口令一樣的說著話,也沒有出聲打斷,隻是等他停頓了下來後,他應了一聲。“嗯。”宋時寒單手托著左陶,另一隻手從口袋掏出車鑰匙:“那現在呢?”“現在……”左陶閉上眼睛,感受到冰冷的雨水落下,然後順著他的側臉,濡濕了宋時寒的襯衣。他猶豫了好久,還是沒忍住。在雨幕中,他看著宋時寒耳後的小痣,一字一頓地說:“因為另一個人,我又變乖了。”他的聲音有些輕顫,在空蕩的馬路上顯得格外清晰。然而宋時寒卻並沒有問這個人是誰,他將副駕的車門拉開後,才將左陶放了下來。一句話仿佛用光了所有的勇氣,左陶也不敢去看宋時寒,他慢吞吞地爬上副駕駛,然後又慢吞吞地係上安全帶,心髒跳動的速度卻始終降不下來。額……這個話題就這麽過去了嗎?左陶時不時地側目去看宋時寒,他等了好幾秒,可對方卻始終沒有回應的跡象。情緒一點點的下沉。直到宋時寒將車發動,在車載顯示屏上,時間從11:59忽然跳到了00:00。鬆開剛係上的安全帶,宋時寒想到了什麽,跟著傾身變戲法似得從後座拿了一個甜品盒,隨後遞到左陶的跟前。左陶愣了愣,一抬眼就迎視上了宋時寒那雙含著淺笑的眼睛。“小朋友,十八歲生日快樂。”很小的一個蛋糕,隻有成年人巴掌那麽大,上麵淋著暖色調的奶油,頂端還有一整顆草莓。不算精美,甚至可以說是過分普通了。但左陶卻還是覺得,這是他人生當中,收到過最好最棒的一個生日蛋糕。第五十七章 “隊長, 你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啊?”蛋糕紙盒裏還放著一板細長細長的彩色蠟燭,左陶小心翼翼地從裏麵拿出來了一根,欣喜的情緒始終沒辦法平複。在巨大的喜悅下, 他還是會有些不知所措, 連挑蠟燭的動作都慢了下來。糾結了半天, 才從盒子裏麵拿出了一根粉色的蠟燭。宋時寒目視前方的道路, 他用左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拾起儲物盒中的火機,給左陶遞了過去:“你入隊前, 我看過你的個人信息。”左陶點頭答應了一聲, 他小蛋糕上插了一根蠟燭,可能是智商也受到了點影響, 明明手裏拿著宋時寒剛剛遞來的打火機,卻還是問了句:“我可以在車裏點嗎?”“點吧。”說著,宋時寒將車窗搖了起來,餘光瞥了左陶一眼:“出來的時候就碰見一家甜品店還在營業,隻剩下這麽一個小的了。”左陶一門心思都在這個蛋糕上,聞言下意識地回答:“它不小!”宋時寒眉心動了一下, 目光又落在隻有差不多左陶掌心大小的小蛋糕上,唇角勾起了一點散漫的弧度。可能是後知後覺自己剛剛說的話確實是有點離譜,左陶僵了一下後, 往後找補:“我的意思是,它雖然體積不大,但是承載的意義卻很大。”“嗯?”宋時寒問:“什麽意義?”左陶沉默了幾秒:“就……”他一邊說,啪噠一聲摁下火機, 將蛋糕上的粉色蠟燭點燃:“這是我從出生到現在,收到過最棒的生日蛋糕了。”宋時寒並沒有從他的話中意會出太多其他, 隻是將車速放低了一些,方便左陶閉上眼睛許願。“十八歲確實不一樣。”宋時寒輕踩著油門,在四岔路口轉彎:“好好使用你十八歲生日的願望。”左陶應了一聲,他用雙手捧著蛋糕,然後閉上眼睛,在黑暗的環境中,心跳的聲音變得更加清晰了起來。生日願望這種東西,每次在許願之前,都是來不及設想的,從蠟燭點燃到閉上眼睛,短短的時間內,最多隻能產生幾個模糊的想法,但是卻沒辦法具體。沒問過別人,但左陶自己確實是這樣的。在之前,他似乎沒有什麽執念特別深的願望,每次許願都像是趕鴨子上架,願望的內容都十分沒營養,全是類似-身體健康,平安喜樂。-學業順利,事業有成。-然後就是暴富暴富發大財。但十八歲的生日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樣,在閉上眼睛的瞬間,都不用去刻意去想,關鍵詞直接明確地在腦海中浮現。宋時寒。-我想和他一直把遊戲打下去,和他一起拿世界冠軍。-希望野火可以一直好好的,大家在相處上也能越來越融洽,未來的夏季賽也可以順順利利。-以及,我希望宋時寒也可以……最後一個願望在心中默想完畢,左陶紅著臉睜開眼睛,然後將蠟燭吹滅。彼時車子剛好行駛進入城市地下隧道,隧道內壁上嵌著一眼望不到頭的彩色燈帶,流光一般時而變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