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為了讓盧修平以為我中了計,故意汙了端木靜一把。我當時說,那個契機是她參加葬禮的時候。“但對你來說,也有同樣的契機。比如……你跟秋雁,真的是情敵關係嗎?比起時聽海,你應該先認識秋雁吧?”明月這話一出,秋雁幾乎發起了抖。時聽海則是愣了很久,再像著急的兔子一樣跳了過來。“啥、啥意思?”問完明月,他又瞪向麵前的封城,“不是、不是你啥意思?”“所以說啊,盡管信號不好,大家也要盡量靠網絡搜集消息。”明月端起手裏的手機擺了擺。“這次係統沒給我們搜證的時間。但其實它並不是讓我們搜身、從大家身上找線索的……如果有人之前被我騙了,不好意思啊。“係統的真正目的,當然是告訴我們,這次探案要靠網上的信息和故事線索,而不是純靠實物線索。”時聽海:“……”你他媽到底是什麽人啊?左三丘:“……”還好還好,我已經被他騙習慣了。明月再道:“我一直在通過手機查無涯島的火災案。我查到有人成立了一個互助小組。也就是受害者家屬們互相慰藉的小組。“這個人願意承擔所有的費用,希望大家能定期聚會一起,互相訴說失去親人的痛苦,排解心中的悲傷。”“我知道這個小組!”說話的是端木靜,“但我沒去。我覺得跟其他受害者家屬見麵,隻會增加我的傷痛。“我根本不願意回憶當年的事,也不願看見任何當事人!”“對。你沒去。但我想……”明月看了一眼秋雁,再看向封城,“你去了。對嗎?“這個小組是一年前成立的。那會兒時老爺子剛死。而正如秋雁剛才自己說的那樣,那個時候,她剛確認了山頂的小屋裏沒有人。“那個時間點,她確認時聽潮還活著,並且逃走了。“所以我猜,她成立的這個小組,並不是為了讓大家‘互相安慰’。“她自認勢單力薄,無法追查時聽潮的下落,更無法獨自報仇,於是她找到當年的受害者家屬,把大家聚在一起,是為了告訴他們真相,然後說服大家一起報仇。所以……”拉來一把椅子,明月略躬下身,盡量平時著麵前封城的眼睛。“一年前,通過這個所謂的‘互助小組’,你就認識了秋雁。“火災發生的五年來,你沒想過報仇,是因為你以為當年的事情隻是一場意外。警方就是那麽公布的。“然而通過秋雁的嘴,你發現這件事是人為。“於是這件事點燃了你心中的複仇之火。“那個時候你應該也認為凶手不是時聽海,但你還是接近了他。“我想,一方麵你早晚會殺他,畢竟你的孩子死在時家,你痛恨這裏的每一個人;另一方麵,你想掌握他的財產信息,這樣,在複仇之後,你和秋雁能拿到足夠多的財產。“在此基礎上,時聽海跟火災案的關係相對沒有那麽大,複仇的優先級不高,他這才能活到現在。”“媽的、我他媽的……”似乎是想起一些細節,時聽海立刻跑到秋雁麵前,“你跟她是什麽關係?你、你們……”“別用暴力!”左三丘拿槍對準了他,努力板起臉嗬斥,“坐下!”“你們、你們他媽的……”時聽海無能狂怒,隻能坐下。明月重新看向麵前的封城。“你可以承認這一切了。”他拿起手機。“我查到這條新聞的時候,已經確認凶手是你。”左三丘趕緊瞥了一眼明月的手機,這便看見了一條頗為驚悚的新聞“……李某及其妻子死於煤氣中毒,經過屍檢確認體內有安眠藥成分,有很大可能被人謀殺,警方正在就其社會關係進行調查,歡迎廣大市民提供線索……”“這個李某及其妻子,就是李廣的養父母,對麽?“他們是時家的遠親。當年也是他們把李廣帶到無涯島,以至於有了這場悲劇。所以你怪他們。“鹿峰不是第一個死的。你最先下手的,是李廣的養父母。我很好奇你的心理……明明你在遺棄李廣的時候,做得很幹脆。“其實這對養父母對李廣有恩,對你也有恩。如果不是他們,你兒子也許早就死了。但你後來卻反而埋怨起了他們。”無論聽到什麽話,封城的態度始終是一臉漠然。剛才她臉上那短暫的悔恨、痛苦已經徹底消失。她變得非常平靜,就好像沒有聽見明月的話,也好像什麽事都不曾發生。大概因為她聽到了明月與餘欽的對話,所以有恃無恐凶手需要經過審訊、承認自己是凶手。她想,那麽自己不承認,恐怕這關他們就過不去。明月靜靜看她一眼,然後竟是輕輕歎了一口氣。沉默了一會兒,他沉下聲開口,那聲音冷不防聽上去竟顯得有些陰森。封城幾乎立刻感到了一股寒意。她下意識抬眸看了明月一眼,一時竟感覺他是從地獄來到人間的無常,為的就是審判自己、將自己押往地獄。封城不由打了個寒戰。隨即她聽見明月道:“能想象當年的場景嗎?其實應該很容易想象吧。“這宴會廳是在曾經的鋼琴廳舊址上搭建的。你坐的這個位置,或許就是你兒子坐過的。“當年他坐在這裏,被吞入了火舌……他想爬,但他爬不出去……也許在被火燒死之前,他是活活悶死的。“他死於窒息。就像高守那樣。對麽?”明月自詡沒什麽共情能力。但他演得很像。聽到這話的封城幾乎立刻流出了眼淚,渾身顫抖起來。平靜地注視著她,明月再道:“現在的你,和當年的李廣很像。“你被繩子綁住,被槍指著腦袋,你逃無可逃。“當年的他也逃無可逃。隻不過他是被大火困住了。”“別說了!你別說了!!!你住口!!!”封城嘶吼出聲。她的聲音已沙啞無比。“你什麽都不懂!你根本什麽都不懂!!”“但其實……”明月的目光忽然變得很溫柔,眼神裏居然帶了些許憐憫。他用很柔和的語氣道,“但其實你還有機會逃離這個困境。隻要你承認自己犯下的罪行。“若你認罪,神明是可以寬恕你的。“神在注視著你,等著你的坦白。隻要你坦白就可以。”“我沒有罪!我沒有!你根本什麽都不懂!“什麽狗屁神明?!神明也什麽都不懂!“我沒有犯罪!我什麽都不會承認!“是,我遺棄了我的孩子,但沒有人知道我有多後悔!在那之後,我沒有哪一天不在悔恨中度過!“沒有人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氣才找到他!“沒有人知道我找到他的時候有多高興、多想感謝上蒼!“沒有人知道我花了多少精力、付出了多少努力、費了多少口舌才讓他的養父母相信,我不會把他奪走,才讓他們答應我可以接近他,與他說說話……“沒有人知道他有多可愛、多聽話、多懂事……“也沒有人知道,他的養父母後來動了惻隱之心,願意把孩子歸還給我。他們打算等他高考結束,就跟他談這件事。“那一年,我日也盼、夜也盼,就希望高考結束後,他能回到我身邊。那是我向神明祈求了無數個日夜求來的結果!“我高興得徹夜徹夜得睡不著覺……“可高三寒假……他去了無涯島,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我永遠等不到他了!!“你們不會懂得一個母親會為自己的孩子做出什麽。“你們不會知道,我對他的虧欠有多大。“你們不會知道我到底有多想彌補我對他的遺棄……“我知道錯了,我想彌補的!可誰給肯這個機會?神明沒有給我這樣的機會!“重新擁有兒子、彌補我對他虧欠的一切,這個希望是李家人給我的。可這個希望,也是他們生生剝奪的……“我沒有機會重新擁有我的孩子。我甚至沒有機會對他說一聲道歉……“我沒有罪。我沒有殺人。“我隻對不起我兒子。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這些話,幾乎是封城嘶吼著說出來的。太想抒發這些在胸口鬱結已久的話,她連氣都沒怎麽換。說完了話,她似乎也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胸口不斷起伏著大口喚氣,卻無法再說出一個完整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