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幸也沒有回答。他低頭望著俞笙的手指。那枚素圈戒指被俞笙套在了無名指上, 似乎有些大了,鬆鬆地往下墜著, 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來。時幸輕輕地將那枚素圈取下, 剛準備重新幫俞笙套回右手食指上, 沒想到看似睡得很熟的人竟然格外淺眠, 時幸的手剛一碰上去,他身子便輕輕一顫,毫無征兆地睜開了眼。時幸的動作一頓。好在俞笙眼神依舊是茫然的,盯著時幸看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麵前的人是誰, 下意識地勾起了一個微笑。“怎麽了,時哥哥?”俞笙打了個哈欠, 眼皮又控製不住地落下來, 半睜不睜地望著虛空,“是到了嗎?”時幸沒有立刻接話。他看著剛才還睜眼說話的人又逐漸陷入昏沉, 無聲地將戒指一點點送進俞笙食指, 這才慢慢開口:“沒有, 你接著睡吧。”時幸話音剛落,便感覺幾乎是戒指和手指皮膚貼合的一瞬,麵前的人已經無聲地合上了眼。坐在前麵的李好看著俞笙唇角的笑意一點點消失,又恢複成了疲憊卻安然的模樣。他心中那種奇異的感覺再次浮現上來,又忍不住開口:“哎時隊,你看到了嗎,就是那種感覺,好像......”好像開心也隻真正開心了那一瞬間,剩下的都隻是強撐著維持出來給別人看的。時幸明白李好說的意思。他垂下眼,伸手揉了揉俞笙的唇角。懷裏的人眼睫微顫,似乎想要醒來,但又感受到熟悉的氣息,最終也還是安靜了下去。時幸無聲地吐出一口氣。那你又是在不開心什麽呢,小狐狸。俞笙睡久了容易低血壓,往往清醒後需要很久才能緩過神來。即便時幸已經提前把人叫醒,但直到下車的時候,俞笙依舊整個人提不起興致,神情無措又漠然。這導致一旁迫不及待跟過來的柏亞在看到俞笙表情的一瞬間,有些遲疑地停住了腳步。“美人......”俞笙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轉過頭。柏亞站在原地,不確定地微微上前一步:“你哪裏不高興嗎?”夜晚的冷風一吹,俞笙輕輕打了個寒顫,終於回過神來。他還沒看清麵前的人,一雙桃花眼便驀然彎了起來:“沒有,就是剛才睡久了還沒反應過來。”他伸了個懶腰,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拉麵前的人,忽然卻感覺自己的另一隻手腕被驀然拽住。俞笙:?他愣了一下,抬頭對上柏亞受寵若驚的眼神,這才意識到哪裏不對勁。完蛋,他剛才迷迷糊糊把柏亞認成時幸了。俞笙現在不用回頭,都能感受到身後幾乎凝成實體的怨念。而麵前的柏亞滿臉激動的簡直要暈過去:“美人,我就說加深記憶是有用的,你看你都主動想要拉我了......”他話還沒說完,便看到麵前的人直接後退一步,躲到了時幸身後。“抱歉,剛才沒睡醒認錯人了,”俞笙從時幸身後探出頭,反手握住時幸,笑眯眯地直接了當地開口,“重來一次,你當沒發生就好。”時幸感受著小狐狸不輕不重地撓著他的掌心,麵色稍霽。柏亞愣了愣,他眼中閃過一抹陰沉,卻又被很好地遮掩了過去。他倏然換上了一副心碎的表情:“好的美人,沒關係,我都懂。”俞笙完全不明白這個一腔熱血不知付諸哪裏的富二代又懂了什麽。他欲言又止了半晌,看著柏亞一臉單純的神情,拒絕的話到底還是沒能直接說出口。俞笙無聲地歎了口氣,幹脆轉過身繼續去哄旁邊的時幸。酒吧是柏亞挑的,據說是一個十分高級的地方。而他的原話其實說的是“我帶我的美人喝酒怎麽可能去那種低檔次的地方”。然後毫不意外地被俞笙彈了一個暴栗。“不是我帶美人,是美人帶我。”柏亞捂著腦袋,委屈巴巴地慌忙改口,“美人快帶我去喝酒吧。”俞笙笑眯眯地收回手。他心滿意足地拿起菜單,剛準備開口,神色卻瞬間懵了。這個菜單上寫的並不是中文。俞笙是大學念了一半休學來打的職業,後來趁著退役那一年幹脆又把大學畢業證給搞下來了。他英文很好,能很明顯地分辨出這些文字也不是英文,應該是法文一類的。俞笙記得uriel是有一部分法國血統,剛想轉頭去問問他,一抬眼卻正看到,uriel圈著南岸坐在角落,少見地反向給南岸細細講解著什麽。俞笙心中暗罵一聲重色輕友,但到底也還是坐回了原地,托著下巴對著滿頁麵法文的菜單發呆。旁邊的李好對食物從來都來者不拒,直接按照考試“三長一短選最短”隨手點了幾杯他看著名字順眼的酒。俞笙想著要不幹脆也學著李好這麽點算了,但他向來嗜甜,一想到有些奇奇怪怪的雞尾酒怕是苦得嚇人,實在是下不去這個手。旁邊的柏亞不知何時又眼巴巴湊了過來:“美人怎麽還沒有點酒,是不知道喝什麽好嗎?”他興致勃勃地直接坐到了俞笙身邊:“如果美人需要,我可以幫美人推薦好喝的酒!”......俞笙實在是不想告訴柏亞自己看不懂菜單。他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正端著個杯子向這邊走來的時幸身上。俞笙眼睛轉了轉。旁邊的柏亞還在興奮地絮絮叨叨:“或者美人如果都想嚐一嚐也可以,今天我來買單”他話還沒說完,卻看到麵前的人突然站起了身。“沒事,時隊長看來點的就不錯,我直接去問問他喝的是什麽就好了。”再次被橫刀奪愛的柏亞滿臉懵地抬起頭:“可是,美人,時隊長手裏拿的難道不是”俞笙充耳不聞。於是,端著一杯溫水的時幸有些意外地一把接住徑直撲到他懷裏的小狐狸。小狐狸拿著一個菜單,抬起頭,有些著急地小聲開口:“快,江湖救急,幫我在這個菜單上點一個好喝的酒。”他頓了頓,沒等時幸說話又有些凶巴巴地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也看不懂法文,但我不管你是憑運氣還是直接x度翻譯,裝也得給我裝出來,不然一會兒柏亞又要跑過來找我了。”時幸原本平靜的神色微頓。他盯著麵前的人看了幾秒,忽然將溫水直接塞進俞笙手裏,順手拿過菜單掃了一眼:“你想喝什麽?”俞笙有些懵的看著手裏的溫水,下意識地開口:“change吧,或者甜一點的都行......你拿一杯溫水幹什麽?”時幸平靜開口:“給你先暖暖胃。”他也沒有再看菜單,順手招過服務員,迅速而流暢地直接就點好了幾杯。俞笙敏銳地察覺到,時幸點酒時說的都是法語單詞。他有些狐疑地開口:“你懂法語?不會是瞎說讓服務員自己悟的吧?”小狐狸說到這裏想到什麽般,警惕地抬起頭:“如果你要是亂點點到了苦的,我可是不會幫你解決的。”時幸頭也不抬:“放心,都很甜。”俞笙對時幸說的話有一種莫名的安心。他將溫水湊到唇邊,神情又恢複了慣常的笑眯眯:“時隊長如果懂法語不如教一教我吧,我學東西很快,到時候我也可以叫你教練。”時幸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柏亞:“也不懂,就是剛好這份菜單看過。”他忽然一把按下俞笙捧著水杯的手:“你今天沒吃藥吧?”俞笙愣了一下,驀然笑了起來:“時隊長想什麽呢,我又不想自己尋死,怎麽可能吃藥還喝酒。”時幸皺了皺眉,聲音驟然冷了下來:“別瞎說話,俞笙。”麵前的人不置可否。他慢慢地抿了一口溫水,忽然想到了什麽般,望著時幸神色古怪起來:“這是一杯溫水吧時隊長,你不會其實往裏麵下藥了吧?”時幸沉默了幾秒:“......你想多了。”逗人目的達到的小狐狸笑出了聲,彎著眼滿足地喟歎了一聲。俞笙也不知道,時幸到底是運氣好還是真的懂法語,反正他點的幾杯酒確實都還挺甜的。時幸也沒想到,俞笙說的喝酒,真的就是不說話,一杯接一杯安靜地喝著。他之前聽南岸說過俞笙酒量好,但這個人的胃承受能力顯然和酒量不成正比。時幸終於忍不住,在俞笙再次拿起一杯酒時將人攔了下來。“怎麽了,時隊長?”俞笙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順勢放下酒杯,笑眯眯地轉過頭,“時隊長想喝這杯嗎,我喂時隊長呀。”他一邊說一邊真的湊上前將酒杯湊到時幸麵前,卻忽然再次被抓住了手腕。俞笙的眼中閃過一絲茫然,但他還是聽話地將手放了下去,靜靜地看著麵前的人。時幸注意到俞笙從打完官司起一直刻意掛在嘴邊的笑意不知何時終於消失了。他盯了人幾秒:“為什麽喝這麽快?”俞笙沒有說話,他盯著手裏的酒杯思考了半晌,似乎又忘記了自己剛被時幸攔下,順勢抬手,又送到了嘴邊。時幸有些哭笑不得地幹脆將酒杯從俞笙手裏拿了過來:“你喝醉了。”“我不知道啊,”俞笙歪了歪頭,“喝快了,就沒時間想別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