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餓不餓?想吃什麽?”孟柳三連問。


    喬星辰淺笑著搖頭:“奶奶,你怎麽來了?我就摔了一跤,沒什麽大礙的。”


    喬奶奶看著孫子盡力安慰她的模樣,又流下淚:“星星,星星....”


    她哭的隻知道重複兩個字,喬星辰覺得這狀態不太對勁,怎麽所有人都好似天塌了一般,難道他得絕症了?


    他動了動腿想往奶奶那邊靠近一些好安慰她。


    接著就發現,他感覺不到他的小腿了。


    嚐試了許久仍舊沒有任何感覺,他慌亂的以為是不是麻藥還沒過,可大腿明明有感覺的啊,他忍著恐懼一把掀開被子,空蕩蕩的兩根褲管出現在眼前。


    “我的腿呢?”他輕聲問出口。


    喬奶奶終於崩潰,她抱著孫子大哭出聲:“星星不怕不怕,奶奶在呢,沒有腿也沒事,奶奶養你一輩子。”


    喬星辰死死的盯著那處,眼眶漸漸紅了,氤氳的水汽浸上眼眶。


    他再也忍不住,嘶吼出聲,憤怒的拳頭砸在床板上,另一隻手死死的掐住大腿。


    孟柳哽咽的拉過他的手,一點點掰開,扣住他。


    “還有我,我也會陪你一輩子。”她一邊哭一邊說。


    喬爸一個大男人在此刻也繃不住了。


    喬家祖孫三代就在這樣一個小小的病房,齊齊痛哭出聲。


    一個月時間。


    喬星辰接受了事實,他不再拿自己的身體出氣,積極的配合治療還有截肢後的複健。


    張有才惡意致人傷殘,判了十年,在入獄前孟柳特地去‘關照’了他。


    她學過醫知道,脊髓是個特別的存在,位於人體後腰,沒有弄斷腿那麽麻煩,隻要傷到,這輩子半身不遂。


    孟柳最後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誰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張有才突然大叫起來,醫院檢查過後連下三次病危通知,最終搶救回來,但張有才已經脊髓完全性損傷。


    脖子以下沒有任何知覺,別說是走路,連大小便也不能自理。


    腦袋倒是可以動也可以思考,可跟死人也沒什麽區別了。


    這種情況,監獄當然不可能收,通知了他父母,賠償喬家兩千元整,領回家去。


    張有才的父母來醫院給喬家人下跪奢望能減少一點賠償金,被喬奶奶用掃帚打了出去。


    喬星辰的兩個朋友,狗蛋跟狗剩來過幾次,第一次過來兄弟仨抱在一起好好痛哭了一回,之後狗剩漸漸的不再過來,狗蛋隔三差五來,還信誓旦旦要幫喬星辰守夜。


    喬星辰的病情一天天好了起來,原來兩個好看的膝關節如今變成了兩道可怖的傷疤,像蜈蚣一樣覆蓋在原本的地方,連他自己看到都覺得惡心。


    可孟柳沒什麽感覺,她在醫院附近以二十元一月的價格租了個房子,每天變著法給喬星辰做補身體的食物。


    村裏跟公社都來了人看望喬星辰,這麽大的事發生在清河村,領導們麵上無光,但也不忍心苛責喬星辰。


    這孩子如今殘疾了,以後下地是不可能了,為了讓他以後能正常生活,公社領導做了決定,給了他一份小學老師的工作,隻要出院就可以上崗。


    喬星辰雖說沒上過高中,但也是初中畢業,隻是教小學生沒什麽大問題。


    喬奶奶明裏暗裏問過他們什麽時候去登記結婚。


    剛開始孫子受傷的時候,喬奶奶沒法不怪孟柳,可大半年過去,在看到孟柳對喬星辰細致妥帖的照顧後,她是偷偷鬆了一口氣的。


    畢竟孫子成了殘疾,正常的姑娘都不會再接受他。


    事情已經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如果錯過孟柳,他孫子的下半輩子可怎麽過?誰還會願意嫁給一個殘疾人呢。


    喬奶奶有私心,她希望孟柳能跟喬星辰結婚,以後她去世了也不用擔心沒人照顧孫子。


    對於登記結婚,孟柳是隨時可以的,喬星辰因為她落得終身殘疾,她要是不願意還是個人嗎?何況她也喜歡他,也並不覺得缺失兩條小腿有什麽大不了。


    但喬星辰不這樣想,渡過剛開始的頹喪期之後,他漸漸振作起來,如今身體的狀況已經很穩定。


    夜深人靜之時,他也想過自己跟孟柳的未來。


    越想越是覺得不能拖累她。


    哪怕是有一份公社小學的工作又如何。


    她是城裏人,早晚都要回城,原本他健全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因為她去哪裏他都會跟她一起。


    可現在,都是奢望了。


    他不可能拿為她受傷的事綁架她一輩子。


    她還年輕,未來還有很多可能,實在沒必要把後半生浪費在他這個殘廢身上。


    病房裏。


    狗蛋正在跟喬星辰聊天。


    “哥,你啥時候跟嫂子結婚?奶奶叫我問問你,趁現在咱們還沒回村裏,剛好去把結婚登記辦了。”狗蛋咬了一口蘋果問道。


    喬星辰蜷縮了下手指:“你覺得我還配跟她在一起嗎?”


    狗蛋瞪大了眼:“為什麽不配?哥你可是為了她受傷的,嫂子嫌棄你了?我去找她!”


    狗蛋氣衝衝放下手裏的半個蘋果就要轉身出去。


    “回來!”喬星辰大喝。


    狗蛋委屈的轉身:“哥你可千萬別有這種想法,要不是她....你也不會受傷,如果你都配不上嫂子,那這世界上沒人能配得上她了。”


    喬星辰歎息一聲:“她沒有嫌棄我,也不會嫌棄我,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跟我這樣的殘廢過一輩子。我要跟她分開。”


    他篤定的說出這句話。


    狗蛋既震驚又不解,他雖然覺得喬星辰殘疾了跟從前也沒什麽兩樣,但也知道以他如今的情況,再想找一個媳婦很難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想跟孟柳分開,狗蛋實在是想不通,換做別人,不都要把這根救命稻草死死攥在手裏麽。


    他口幹舌燥勸了半個多小時,直到做完飯的孟柳回來才在喬星辰的示意下閉嘴。


    之後的日子見縫插針的又勸了好久,可惜喬星辰已經鐵了心。


    “你說要怎樣才能讓她不難過的跟我分開?”喬星辰悶悶的看向窗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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