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好熱。


    黑暗中孟柳突然睜開眼,像是噩夢中陡然被驚醒一般。


    周圍黑黢黢的,胸前還橫亙著一隻男人的手,大腿上也耷拉著一條腿。


    她轉頭看去,月光下,暈過去之前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再度出現在眼前。


    這是.....傅聞廷?


    他長大了,但優越的五官還有幾分小時候的影子。


    此刻他閉著眼,仿佛遇到了什麽難題,連睡著了眉頭都還是皺的。


    孟柳細細打量了一番他的臉,變化最大的就是傅聞廷的膚色,由白轉黑,不過底子擺在這,結合硬朗的五官,還是很帥氣。


    奇怪,自己怎麽會跟他睡在一張床?


    明明顧止戈連同他父母親手將毒酒灌入她的喉部,她為何沒死?


    是傅聞廷救了她嗎?


    孟柳動了動,挪開他的手。


    常年在軍中養成的敏銳跟警惕,讓傅聞廷幾乎是下一秒就睜開了眼。


    兩人無聲的四目相對片刻。


    接著端王府燈火通明,所有的太醫都被他叫了過來。


    “姑娘應當是之前服用了西域的假死藥,所以才會氣息全無,現在藥效過去,自然就正常蘇醒了。”


    傅聞廷沉吟一下,追問:“那對身體有沒有影響?”


    太醫搖頭:“這位姑娘身子骨健壯,那點藥效到現在已經所剩無幾。”


    孟柳聽到後驚愕不已,她到現在都還記得當時被灌藥的那種恐慌,所以那藥根本就是假的麽?


    是顧止戈做的。


    除了他不會有別人。


    怪不得她說怎麽平日裏溫潤如玉的男人那天堅定的要讓她跟著一塊兒死,跟平時的性格相比簡直大相徑庭。原來他一早就替自己謀算好了退路。


    他最後到底還是心軟了。


    孟柳神情微微鬆懈了些,心底也有些開心,顧止戈沒辜負當初自己挑人的眼光。


    如若他真的連同父母置她於死地,想來她應該會很難過。


    不是因為他,隻是因為自己識人不清。


    她迫不及待出聲詢問:“顧止戈呢?他現在在哪裏?”


    既然自己能被他安排假死,他自己肯定也能安全無虞。


    傅聞廷的身體微不可察的僵了僵。


    他沒有畏懼,坦蕩直言:“我殺了他。”


    孟柳一驚,下意識問原因:“為什麽?”


    傅聞廷不知如何解釋。


    說當時太混亂,親眼見到她身死,自己想替她報仇?


    可他們已經斷聯這麽多年,他以什麽身份?有什麽資格?


    再加上她現在活生生站在這裏,替她報仇的說辭更說不通。


    他幹脆直說:“為了當初那件事。”


    孟柳腦子暈乎乎的,不知該作何反應,氣他怨他嗎?可當初的事傅聞廷現在回頭報複也無可厚非。


    情理上她不占據道德製高點,沒辦法去審判傅聞廷。


    可情感上,她是真實的跟顧止戈相處了這麽多年,或許先前他要讓自己陪葬的事對他存了氣,但現在知道真相後,她便再也氣不起來。


    就是養條狗,這麽多年了也有感情。


    思及前頭與傅聞廷共枕的一幕,孟柳太陽穴突突的跳,他對她的心思絕對不純潔。


    不提自己隻將他當做小孩兒,現在再加上顧止戈橫亙在兩人麵前。


    她要如何麵對傅聞廷。


    是為夫報仇?還是將錯就錯?


    她捏捏眉心:“我要回家。”陌生的地方無法讓她沉下心思考。


    這話聽在傅聞廷的耳中,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剛醒過來就問顧止戈,現在得知自己殺掉他,就要撇清關係,對比當初顧止戈暗害他之後,她那時的處理方式,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如何能忍。


    傅聞廷陰沉著臉回答:“你哪都不能去。”


    第一次見識到他這般強硬的一麵,孟柳驚訝的抬頭,不可置信的問:“什麽意思?你要囚禁我?”


    傅聞廷垂下眼睫,唇角有些發酸,語氣冷淡:“是又怎樣?”


    想到曾經被越珩囚禁的日子,孟柳下意識皺起眉頭,表情也不自覺帶上了細微的嫌惡。


    落在他眼裏,就是她現在已經抗拒與他相處,隻因為死去的顧止戈。


    那股酸澀的委屈又細細密密冒出來。


    孟柳不再看他,自己起身往外頭走。


    推開門,兩個訓練有素身著甲胄的士兵,他們掏出長刀,橫在胸前,如同門神一般擋著。


    “我不同意,你就走不了。”傅聞廷的聲音如同地獄的惡鬼一般在身後響起。


    孟柳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了,回身給了他兩個大比兜。


    “你跟顧家有仇,現在也報完仇了,憑什麽還要囚禁我?我有對不起你過嗎?”她是真的無法理解。


    自己明明一直以來都對傅聞廷很好,也真心拿他當朋友,怎麽就走到了現在這一步。


    傅聞廷仿佛不知痛覺一般,那張俊臉被她打的微微側了過去,門口的士兵們都憋住了呼吸,低眉順眼,不敢亂看更不敢出聲。


    他沉寂了一會兒,突然發難,狠狠攥住孟柳的手,雙目都是濃烈的委屈跟不甘。


    憋了好幾年的氣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順理成章說出口。


    “你憑什麽可以理直氣壯的說沒有對不起我,當初顧家對我做的事,你明明知道,身為朋友卻還能與他共同生活,你拿我當什麽?我付出的真心算什麽?”


    傅聞廷怒氣上頭,滿腦子都是想不通。


    他們明明是好朋友,朋友的男人要殺他,朋友知道真相後卻選擇原諒,反而拋棄什麽錯都沒有的自己。


    當年他有多看重孟柳,知道真相後就有多生氣。


    再加上那封至始至終沒收到的回信。


    作為被拋下的人,他有資格也有理由恨她。


    “我怎麽與他們共同生活了?”


    在孟柳的視角裏,她這幾年對平陽公主都沒什麽好臉色,在古代以孝為天的情況下,她做的已經很出格。就這還是看在傅聞廷沒有出事的情況下。


    不然她還能怎麽做,為了他把平陽公主殺了?


    即便是朋友,也沒誰做到這個地步吧。


    暴怒的傅聞廷將門摔上,扯著她的胳膊,把人推到床上,掐住她的脖子:“你還敢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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