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要我陪她去看動畫片,你要一起去嗎?”  程子遙很不屑:“我才不看那種低級的玩意兒。”  “就你高級,你連物種都比我們高級,你打娘胎裏出來就能跑能跳精通二十四國語言,能耐那麽大咋不見你上天呢。”  “我那是不惜的上,我要願意,還能輪得到其他宇航員?還不是你拉我練短道速滑把我給耽誤了。”  這倆人又開啟了互懟模式,這樣的情況段灼已經習以為常,關了手機,放到一邊,準備入睡。  很意外地,蔣隨的手穿過兩張床鋪的隔欄,拍在他腳背上。  “阿灼,國慶去看電影嗎,我請你。”  段灼有些怕癢,腳掌下意識往邊上縮了縮,無語道:“你以為你們的聊天頻道是私人的嗎?他都不願意,為什麽你覺得我會願意去看兒童動畫片?”  蔣隨改成趴著的姿勢,將手機換了個角度,微弱的亮光穿過黑暗,照在段灼臉上,段灼也同樣看見了蔣隨的臉,帶著些許期待。  “不看動畫片也行啊,還有很多和動畫片同場次的,我們在隔壁看其他的。”  這已經是很大程度的讓步了,段灼能感覺得到,可如果是看其他電影的話,程子遙肯定也會去,那他再去,像什麽話?  於是找理由:“我去了還要回來,一來一回好麻煩。”  “,你可以住我家啊,我家還有間客房,就是很久沒人住了,需要打掃一下才行。”他很快又補一句,“不用你動手,我來打掃,保證弄得幹幹淨淨的。”  程子遙插進來:“我去你家怎麽沒這待遇啊,老讓我跟你擠一屋,一點私人空間都沒有。”  話裏雖然有幾分抱怨的意思,但段灼聽得出來,他說這話時是帶著笑的,隻是調侃。  蔣隨低吼:“讓你睡主臥還委屈你了是吧,你以為是個人就能爬上我的床嗎?”  他這人沒什麽別的毛病,就是說話語速快,還時常不過腦子,等過了兩秒,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剛才的話似乎會造成段灼的誤解,好像他把他們劃分成不同等級的朋友似的。  再一看段灼皺著眉的表情,更加確信這一點,於是又賠上笑臉,輕聲解釋:“我不是不讓你睡主臥,你要是不嫌擠的話……”  “我不想去。”段灼說完,將被子一扯,蒙住腦袋,一副不願再交流的樣子。  蔣隨的嘴巴維持著微微張開的程度,和程子遙對視一眼,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這樣的情況很少見,哪怕是剛開學,他們的關係還沒像現在這麽密切,段灼也會聽他們把話說完。  蔣隨撓撓他腳心,小聲問:“你怎麽啦?”  段灼把腿縮進被窩,縮到一個他伸手也夠不到的地方。  蔣隨無聲歎了口氣,躺平。  許是睡前思慮過重,這天晚上段灼做了個相當詭異的夢。  在英語課堂上,他收到蔣隨的微信消息,問他要不要一起看電影,是部外國的驚悚恐怖片。  蔣隨還發那種曖昧語音給他:“我一個人看這個特別害怕,你陪陪我。”  段灼就問他,程子遙去不去。  蔣隨說:“他不去啊,我就是覺得你陪著比較有安全感,他膽子太小了。”  段灼也怕鬼,但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跟中邪了似的,一咬牙就應下。  到了電影院,蔣隨買了一罐爆米花和一杯可樂,問服務生要了兩根吸管,一根藍色,一根紅色,說:“套餐裏隻送了一罐這個,我們一起喝吧。”  段灼接過可樂,用紅色的嘬了一小口,還給蔣隨,然後就見他將藍色的推進嘴裏,一路咬著去驗票。段灼的心情很複雜,明知道這屬於曖昧的舉動,很不應該,卻下不了狠心去製止,隻是告訴自己,沒關係,等下這罐飲料他不喝就是了。  隊伍輪到他們,才發現,驗票的竟然是程子遙。  “你們看電影怎麽不喊我?”  程子遙的一句疑問,令段灼心尖猛地一顫。  驚醒後,他瞪著天花板,腦海又重複閃現夢裏的畫麵,那種被逼至角落,很矛盾,又不知該如何解釋的焦灼感也更清晰。  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同性戀,甚至可以說很討厭同性戀這個群體,在現實生活中,如果收到這樣的邀約,他是絕對不會答應陪蔣隨一起去看的,更不可能和蔣隨喝一罐插著兩根吸管的可樂。  可是為什麽在夢裏卻中邪呢?他很困惑。  翻來覆去也想不通,越想越可怕,最後,他把這一切都歸咎於一句沒什麽科學依據的老話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  假期第一天,蔣隨的鬧鍾還是早早地響了起來。  學校放假,但體能訓練是不能間斷的,身體一旦放鬆,哪怕隻是兩三天時間,就需要半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來調整。  上午,他和程子遙鍛煉完,回寢室洗澡,收拾東西。  “再給你一次機會啊,”蔣隨拍了拍段灼的肩膀,“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家?”  段灼正坐在書桌前做閱讀理解題。他們學校規定,高考英文滿120分的,大一就可以報名四級考試,他一心想早點考完,再加上昨晚那個夢,毫不猶豫說:“我還有很多試卷要做,你們回吧,玩得開心。”  蔣隨垂下眼,神情失落地說:“那好吧。”  蔣俊暉聽說他們要回家,提前叫司機把車開到學校等著。  這回不用地鐵轉公交,不用時時刻刻盯著時間和導航,蔣隨反而覺得行程有些單調,靠在椅子裏看視頻,但沒多久就感覺有些頭暈,他把座椅調下休息,一直睡到王叔叫醒他。  蔣遇對於程子遙的到來表示歡迎,但這歡迎程度遠沒有上回段灼來的時候那麽熱烈。畢竟每年放假回黑龍江都能見到程子遙,少了新鮮感,再有就是程子遙不像段灼那麽拘謹,小心翼翼,他是完完全全把蔣隨家當成自己家,一個人橫躺,霸占整個沙發,還擅自把蔣遇喜歡的動畫片切換成電影。  蔣遇還有一段精彩的結尾沒有看完,急得都快要哭了,程子遙很欠揍地把投屏的手機藏起來,讓她叫“好哥哥”才肯重新播放動畫片。  蔣隨把這個“好哥哥”一腳踹到地上去,讓蔣遇撓他癢癢。  趙芮之下了班回家,見到鬧成一團的三個人,笑得眉眼彎彎,問蔣隨:“怎麽上次那個弟弟沒一起過來?”  提到這一點,蔣隨扁了扁嘴,不太高興:“我是讓他一起過來的,但他沒同意,我走的時候他還在做卷子,可能是覺得一個人更能專注學習吧。”  “這孩子也太用功了。”趙芮之放下包說,“你爸說你帶舍友一起回來,我還以為是把他一起帶回來,我還特意去買了些脆皮五花肉,我上次看他好像挺愛吃這個的。”  程子遙吃起醋,撒起嬌:“阿姨,我也愛吃五花肉啊,您買了也不浪費啊。”  趙芮之笑開了:“我買了兩條呢,你不吃完別想走。”  入座吃飯,程子遙的手機一直在振,蔣隨的位置就在他旁邊,見他偷摸回消息,挨過去看了一眼,備注是沒有姓名,就兩字:小鹿。  “喲喲喲,”蔣隨咧著嘴,撞他胳膊,“有情況啊,是不是上回那個新聞係的?”  八字還沒一撇,程子遙隻是點點頭,靦腆地笑,然後將手機收了起來,一口剛出鍋的,滾燙的茄子吹都沒吹,就這麽塞進嘴裏,燙得兩眼泛淚花。  “嘖,你看你,又小氣了是不是,”蔣隨壞心眼地去摸他手機,“聽兄弟我給你分析一波啊。”  程子遙顧不得喝水,捂住褲兜阻止了他的行動:“你一母胎solo能分析個屁出來,管好你自己吧。”  趙芮之是最愛和年輕人打成一片的,尤其是碰上感情的事情,八卦得很,連飯都不吃了,一邊給程子遙倒飲料,一邊說:“是和哪個女生啊?我見過沒有?”  “學校裏的學姐啦,軍訓以後才認識的。”  這頓飯的話題,基本就是圍繞程子遙和學姐來的,趙芮之就像是經驗老到的采訪主持人,明裏暗裏,旁敲側擊,探出了程子遙所有的小心思。  蔣隨有時候還挺佩服她的,因為到最後,程子遙竟然主動上交手機,讓她以一個女性視角,幫忙看看聊天記錄裏有沒有他遺漏或是誤解的內容。  趙芮之是從下往上翻的,隻看了幾行,便指點:“她說她在家很無聊,這意思還不明顯嗎?”  蔣隨也湊過去看,那學姐說了句很無聊後,程子遙回:那就睡覺,我每次沒事幹就睡覺。  蔣隨給他逗樂了:“你個憨批,這時候不應該來把驚險刺激的王者榮耀?找她雙排啊。”  趙芮之翻了一眼:“你倆半斤八兩,誰也別嘲笑誰。”  這個假期的忙碌程度,著實出乎蔣隨的意料,連一開始定下的訓練任務都沒能順利完成。  除了陪蔣遇去看無聊的兒童電影,去遊樂園外,他還參加了兩場婚宴,且兩場都是伴郎,一早,他要陪新郎去新娘家裏,完成複雜又變態的任務,晚上再陪新郎新娘敬酒發煙。  他其中一位表哥是那種斯斯文文的,不怎麽圓滑的it男,被勸了酒就傻乎乎喝下去,又沒什麽酒量,剛敬了幾桌,滿臉通紅,走路搖搖晃晃,就快要倒了的樣子,他隻能幫忙擋酒,應付親戚。  結果就是他自己倒下,睡到隔天下午才醒來。  姥姥姥爺年紀大了,每年都需要進行一次全身體檢,爸媽工作忙,沒休息,他又陪著去了趟體檢中心。  總之每一天都像是小沈陽的小品裏說的那樣,眼睛一閉一睜,一天就過去了。  假期最後一天,趙芮之還給他派任務,往他微信上轉了筆錢,說是讓他陪妹妹去商場買兩身新衣服,剩下的就是他這個月的生活費。  看在錢的份子上,蔣隨早早起了床,碰巧程子遙也說要去買身新衣服,於是讓司機把他們放到商場門口。  給蔣遇買衣服還是挺輕鬆的,小家夥經常和趙芮之一起逛街,也變得很有主見,她喜歡粉紅色和天藍色,衣服一定要帶卡通圖案的,會自己去更衣間試衣服,甚至還知道問店員有沒有其他顏色。  蔣隨坐在門口玩了兩把賽車遊戲,蔣遇自己就提著打包好的新衣服出來了。  經過一家運動鞋專櫃,蔣隨下意識瞥了一眼櫥窗位置,模特腳上展示的是兩雙最新款的男士運動鞋。  其中一雙的配色和段灼腳上常穿的,被澆水粘過那雙還挺像的,線條很漂亮,蔣隨一眼就看中它。  段灼的鞋子很少,全部加起來一共四雙。一雙跑壞了粘過膠,一雙太小,隻能踩著腳後跟走路,其中一雙還是拖鞋,也是前年買的,不太合腳。  段灼說過,他的腳很大,鞋子很難買。  蔣隨覺得還有另外一部分原因,段灼在吃喝住行方麵很節約,能湊合就湊合,有時候他看著段灼洗到發白的衣服會感到心疼。  鬼使神差地,他走進店裏,指著模特腳上那雙鞋,問店員:“那雙有沒有四十六號的?”第21章 怎麽忽然就想到給我買鞋了  段灼的這個假期生活過得也很充實,在陶新成的引薦下,他去了一家咖啡店做兼職,按小時計費的那種,他從下午忙到晚上打烊,幾天下來也攢了不少錢。  加上之前的存款,足夠他買台好一點的筆記本電腦。以前上高中覺得電腦買不買無所謂,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沒有電腦連寫作業做筆記都不方便,他不想每次都問蔣隨和程子遙借。  傍晚,太陽還沒完全落下,暮色淡淡,他坐在書桌前滑著手機,糾結要買一台全新的還是二手的。  寢室的房門忽然被推開,嚇了他一跳。  “好久不見寶貝兒!有沒有想我啊?”  蔣隨手裏拎著好幾個袋子,動靜很大。  段灼被這聲“寶貝”弄得怪不自在,又想起那個心跳失速的夜晚,也不知道蔣隨為什麽從來都不肯好好叫他的名字。  “想你?”他嘴角一扯,表現得滿不在意,“想多了吧你。”  當然,事實上是有的。當他在超市看到有人拿起一罐黃桃口味的酸奶去結賬,會忽然想起,蔣隨每天也都會喝一罐;  當他剝開雞蛋,發現是個雙黃蛋的時候,會想起蔣隨用羨慕的口吻說,哇塞,那你今天一天都會有好運氣哦。  當在路上忽然嗅到一陣男士香水的淡香,他會把它與蔣隨身上的作比較,得出的答案往往是蔣隨身上的更清爽,更好聞一些。  當夜幕降臨,房間裏安靜得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時,他會想到蔣隨的手總是穿過床與床之間的那道護欄,撓他癢癢,說:你過來,我給你看個好笑的圖。  蔣隨這個人的存在感太強了,關於他的氣息和聲音簡直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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