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怎麽這麽涼?”說話時,他的目光凝著蔣隨茶色的瞳仁,雨水從蔣隨的眉角滑落,他趕緊從兜裏摸出一包紙。 東西還沒遞過去,勾著塑料袋的手指卻先伸到了他眼前。 蔣隨吸了吸鼻子說:“這個送你。” “什麽啊?” 段灼一邊說著,接過了那個冰冰涼涼的塑料袋,以為是什麽整蠱的東西。 低頭打開,裏邊裝著不知道哪來的,拳頭大的雪球。 等他完全地把東西拿出來才發現是個胖乎乎的小雪人,下邊稍大一點的雪球插了兩根樹枝,上邊的嵌了兩顆藍莓當眼睛,嘴唇是個凹陷的對勾,像在對他笑。 段灼忽然想起之前校運會的時候,蔣隨在冰場給他鏟刨冰,瞬間就明白這雪人是從哪裏來的。 蔣隨看著他,又看看雪人,也不管臉上的雨水都快流到脖子裏,傻笑著說:“我攥得像不像你?” “哪裏像啊?” 蔣隨戳著那個小對勾:“你笑起來就是這樣的啊。” 段灼抬手幫蔣隨抹掉了下頜的水跡。 “你就這麽一路托著過來的啊?手冷不冷?” “沒知覺了都。”蔣隨攤開手掌,皮膚上沾著水,手心和手指凍得通紅,他垂下手在褲縫上擦了擦幹淨,“不過沒事,我冬天不長凍瘡的。” 段灼把雨傘收起來放到一邊,握住他的手,放到嘴邊哈了兩口氣,慢慢搓熱。 正巧這時候有對情侶經過,朝他們這邊看了一眼,女生的嘴角掛著意味不明的笑。 蔣隨趕緊把手抽了回去:“人肯定把我們當同性戀了!” “你又不是,急什麽。” 段灼笑著把傘撐開,又端詳起那個笑眯眯的小雪人,他的掌心還是熱的,發覺小雪人在他手裏有了融化的跡象,心疼地裝回了袋子裏,隻敢隔著一層塑料攥著它。 南城的冬季很漫長,在蔣隨握著雨傘衝向他時,他沒理由的討厭這個季節,而現在,他又希望這樣的冷天可以再維持一段時間,好讓他的雪人在他身邊多待一會兒。第41章 怎麽辦?(結尾小修) 室內溫度比較暖,尤其是食堂,人來人往,熱氣騰騰,段灼擔心吃頓晚飯的工夫,他的雪人就化了,於是跟蔣隨說,想先把它拎回寢室放好。 正巧蔣隨身上濕透,難受得很,想先衝個澡,便答應了。 並肩走出屋簷,蔣隨說:“我來讓橙子幫忙帶點吃的,你擔擔麵還吃不?” “吃!”段灼心情好,胃口也變大,“讓老板多放點麵條,要中辣的。” “好。” 蔣隨的手指還沒完全回溫,握著手機發語音,段灼轉過頭盯著他。 頭頂的雨傘不夠大,雨水淋在他肩頭,外套上洇濕一片,段灼靠過去,抬手勾住蔣隨的手臂,把人往懷裏帶了一點。 發完消息,蔣隨忽然笑了一聲,段灼不明所以地問他笑什麽。 “你還記得暑假的時候嗎?那天也是下暴雨……” 隻提了一下天氣,段灼立刻領會到他要說的是哪一天,哪一段故事。 那時候他收了蔣隨二十塊錢,奉命把人送回家,過程中卻把蔣隨當變態躲,現在想想,也是挺逗的。 迎麵而來一輛自行車,濺起一路水花,蔣隨抬手搭在段灼腰上,推著他往邊上走。 “我那會兒真覺得你心理上有什麽問題。” 段灼解釋道:“以前打工的時候碰到過真的同性戀,老想跟我貼一塊兒,所以感覺你也怪怪的。” “嘿嘿,”蔣隨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怕我對你圖謀不軌啊?” 段灼沒有接茬,低著頭,為當初的行為感到些許難為情。 “那後來呢?”蔣隨又接著問,“那人有沒有拿你怎麽樣?後邊保住了嗎?” 提到最後一個問題,蔣隨還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段灼被嚇一跳,可他這會兒又空不出手來阻止,隻能任由旁邊的人占便宜,橫眼警告:“你再這麽捏我屁股,你的後邊就保不住了。” 但蔣隨根本不懼威嚴,又捏一把:“你這屁股,掐著真帶勁,最近深蹲沒少練啊。” 一下又一下,像揉麵團似的,段灼受不了了,抱著雪人加大步伐,學競走。 蔣隨慢了半拍,傘麵滑下來的水滴打在了他鼻梁,他顧不得抬手抹掉,趕緊鑽回傘下,圈住段灼的腰說:“你好沒良心。” 段灼把手中的袋子往上抬了抬:“你撞到我雪人了。” 蔣隨笑了笑:“散了就再捏一個唄,你要是想要了就來冰場,我教你滑冰,你就可以自己捏了。” 段灼驚詫:“可以嗎?” “當然可以。” 本來隻是隨口一提的事情,但是很難得的,能在段灼臉上看到小朋友般充滿期待的眼神,蔣隨便把這件事情認真放在心上,當晚就在網上定了雙大碼的的男士冰鞋。 貨到的時候,剛巧是元旦假期, 這樣的短假,冰場是不會斷電的,晚上七點多,段灼遵照蔣隨的指示,穿上最保暖的衣物來到冰場,他到了地方也沒有亂動,安安靜靜站在門口,直到蔣隨轉彎時一瞥,發現了他。 分明是一件中長款的羽絨服,卻被段灼穿成了短款的效果,隻勉強蓋過一點大腿,下半身是條較為寬鬆的運動褲,再怎麽隨意的打扮,一米九的個頭和倒三角的身材還是能把它們撐出雜誌封麵的感覺來。 蔣隨一個急刹,後邊追著他的程子遙來不及刹住,驚叫一聲,抱著他一起撞向了邊上的防護軟墊,又摔倒在地,段灼心猛地一跳,急忙衝了過去。 好險墊子厚,倆人都沒受傷,程子遙唉聲歎氣地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碎冰渣,抱怨了兩句。 蔣隨聽著,沒有反駁,隻是朝段灼的方向偷偷吐了吐舌尖,然後伸手摸了下他的褲腿:“你裏邊穿秋褲了嗎?” 段灼搖搖頭:“我沒有秋褲,你不也就穿一件緊身衣嗎?” “這叫速滑服,不叫緊身衣,而且我剛滑完,熱得都流汗了。”蔣隨說著,把拉鏈拉開,露出胸膛一片性感三角區,炫耀似的,“你看是不是。” 隨著每一次深呼吸,他的胸膛起伏,汗水在燈光下隱隱泛著光澤,段灼瞥見了一個小點,視線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有女生朝這邊看過來,段灼捏著拉鏈頭,將它拉回原位:“矜持一點好吧,讓人瞧著像什麽樣。” “我去給你拿冰鞋!” 這一次,蔣隨學聰明了,在收到冰鞋後就把上邊的鞋帶和刀片換成使用過的,偽裝成被人穿過的樣子,然後告訴段灼,是從隊裏借的,不要錢。 段灼還是擔心,拎著鞋子站在原地沒有動:“我不是校隊的人,可以用這個嗎?” 蔣隨揮手說:“沒關係,不會有人管的。” 因為是假期,大家都是白天訓練完就走了,這會兒留在場地上的,其實也是業餘來玩的。 蔣隨到休息室找了套防護裝備,這主要是保護手肘和膝蓋,段灼坐在矮凳上換鞋時,他幫他把這些護具扣上,收緊。 段灼之前連旱冰都沒玩過,起身時,毫不意外地晃了晃,蔣隨眼疾手快地握住了他的手,但段灼個高,身體失去重心,又往後仰了仰,一條腿還抬了起來,眼瞅著情況不妙,蔣隨嚇得胸口一緊,用力將人往身前拽了一下。 段灼抱住他肩膀,腿軟,一動也不敢動,蔣隨好不容易才將人扶穩。 “你膝蓋別這麽直,身體重心要壓低一點,要不然容易晃。” 段灼像每個初學者一樣,一開始根本弄不明白到底哪裏算重心,也無法保持平衡,隻是學著蔣隨演示的動作,小心翼翼蹲下,看著旁邊的人說:“是這樣的嗎?” 蔣隨能聽得出來,他連呼吸都很謹慎,笑著“嗯”了一聲:“對,你覺得重心穩住了以後,嚐試發力走一步看看。” “但是我感覺我會往前栽。” 段灼大概是被剛才那一下嚇得不輕,始終牽著蔣隨的手沒有放開。 “不怕,我牽著呢。”蔣隨以一個保護的姿態站定到他跟前,用力回握住他雙手,稍稍抬高,“大膽一點,我肯定不會讓你摔跤的。” 高個子在水裏有優勢,但到了冰麵上就不一樣了,段灼光是找重心就栽蔣隨身上五次,有一次差點嘴對嘴親上,最後因為蔣隨往邊上躲了躲,段灼親吻了他鎖骨,但更準確形容,是牙齒磕到鎖骨,倆人都疼。 再站穩麵對彼此時,都尷尬得麵紅耳赤。 “我不是有意的。”段灼舔了舔自己被磕到的門牙。 “我知道啊。” 疼歸疼,尷尬歸尷尬,蔣隨的手始終不敢鬆開他,問道:“要先休息一下嗎?” 段灼搖搖頭,像剛學步的小孩一樣,在冰麵上走了兩步,蔣隨則一點點往後倒退。 程子遙從他們身旁滑過,不僅高舉手機錄下段灼蠢笨的動作,還很欠揍地扔下一句:“你倆在跳探戈呢。” 蔣隨順口接道:“怎麽,你要加入嗎?” “我就不打擾你倆恩愛了。”程子遙繞著他們轉圈,笑聲放肆,“沒想到我們阿灼也有這麽慫的時候……你說我們這種不敢下水的叫旱鴨子,那不敢滑冰的叫什麽?” “你屁話能少點嗎?”蔣隨嫌他在眼前晃來晃去礙眼,“別拍了。” “我不,我錄下來發給學姐看,讓她擁有一整晚的好心情。” 上回程子遙的告白雖然以失敗告終,遭受到了打擊,但這人自愈能力奇強,第三天就徹底想通了,說要以騎士的身份守護在學姐身邊,等到她真正想戀愛,想結婚的一天。 蔣隨曾問過他:“要是她這輩子都不打算談戀愛呢?你也這麽守著?” 程子遙像活在言情小說裏,答得果斷:“那當然,我這輩子非她不娶,況且阿灼不是說女孩子很感性嗎,我想總有一天,她會被我感化……” 蔣隨:“然後徹底遁入空門。” 那次談話之後,蔣隨就沒再聽程子遙提起過林嘉文,還以為學姐已經把他給拉黑了,沒想到還真有聯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學姐心太軟。 “你要拍就離遠點兒,別老在我跟前晃悠。”蔣隨指著他,“你再這樣我給你鏡頭打掉信不信。” “你又凶我。” 蔣隨不再理他,轉了個身再牽住段灼的手,回頭道:“你先蹲下,我帶你玩個有意思的。” 段灼愣了愣,很快意會,乖乖蹲下並攏膝蓋。 接著,程子遙的鏡頭便捕捉到了這樣的畫麵蔣隨身體微弓,像雪橇犬似的鉚足了勁往前衝,段灼在後頭笑,他的頭發被風帶得飛揚,嘴角就沒合上過。 他笑得越大聲,蔣隨跑得越快,繞場三圈,最後實在累得不行才停下,喘息著回頭問:“好玩嗎?” “好玩。” 吃了一路的冷空氣,段灼的嘴唇牙齒都被吹得很幹燥,用舌尖抵著,舔了一下才把嘴巴合上。 蔣隨的教學風格很隨性,以好玩為優先,拉著段灼到處跑,段灼漸漸找到了可以維持身體平衡的那個角度,腳上也敢發力了,他鬆開蔣隨的一隻手說:“讓我自己試試看。” 蔣隨還是擔憂:“你確定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