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店長朝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你自己一個人去上課沒問題吧?” 李意低低地應了一句,手中的糕點徹底被捏成了塊狀,屬於蛋糕的油脂讓她的手裏黏糊糊的。 葉庭深遞給她一張濕巾,接著紙巾的遮掩,又給她送了一顆圓滾滾,看起來很好捏的彩色玻璃球。 “去吧。”他道,“我跟你媽媽好好談談。” 李意被他送到門口,轉過身,隻看見自己略有些肥胖的母親兩手都拿著奶油蛋卷,正貪婪地吞入腹中。 保持著淺笑的男人眼中卻沒有該有的溫度,反倒是帶著非人的寒涼。 她背著書包,捏著玻璃珠,再往外走了幾步,轉過頭,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隻見粉白色係的龐大糕點店,不知何時變成了一間空洞洞的舊屋子,門窗緊鎖,毫無人氣。 她下意識伸出自己的右手放到鼻間輕嗅。 甜甜的,是蛋糕的味道……第35章 第 35 章 晉江獨發//35章 溫穆清其實很快就發現了[青行燈]新技能“幻境”的另一個使用方式。 這個所謂的“相信即真實”是可以作用在卡牌的其他馬甲上的, 隻要有一個存在“相信”,那麽哪怕其他當事人不清楚,幻境也可以生效。 因此他直接利用機器人“日臻”, 讓它“相信”糕點屋實際上是一棟廢樓,便可以起到隱藏建築物的效果。 不過處在糕點屋內的李意母親並不知道這些事。 她一邊狼吞虎咽地吃著糕點, 一邊誇著葉庭深的善心, 絲毫沒發覺自己最初的防備心已經完全卸下。 “哎,有自己的店麵就是好啊,哪怕顧客不多也不用擔心餓死,哪裏像我們這些小老百姓, 打工打個一輩子, 連個廁所都買不起!” “李意那小東西也不知道隨了誰, 一棍子下去都蒙不出個屁, 成績也考不好,不知道上學有什麽用。” “她爹有時候喝醉酒脾氣暴躁點, 她就哭得跟天塌下來似的,搞的隔壁家都還以為我們怎麽著了似的,一點都不像她弟弟那麽乖……” 葉庭深手中打開著本書, 似無意地問道:“你們家兩個孩子?小的多大了?” “小的啊,下半年就一年級咯。”李意母親毫無防備地道,“他爹老喝酒,我也有其他事情要搞,供倆娃讀書真的是累死累活的。偏偏那丫頭還不學好, 我看要不明年就不讓她讀好了,早點幹活還省事。” “還有義務教育呢。”葉庭深淡淡道, “孩子可不能打, 李意還小, 人也懂事,好好相處還能讓她以後給你們送終。” 李意母親臉色一變:“嘿——你這小子,哪有這麽說話的?” 沒人能看見,葉庭深手中的書本上閃爍的點點星光,屬於麵前這人的信息凝聚起來,在純白的紙張上留下了一行行黑字。 [姓名:邵春華] [年齡:45] …… [職業:無業遊民 家庭主婦] 最後一行黑字閃了閃,顯示出來:[嗜賭、思想僵化] 一個酒鬼一個賭鬼,怪不得連孩子上小學的費用都拿不出來。 要知道在如今的義務教育下,一般的公立小學,隻要考上,基本都是免費入讀,隻用偶爾交幾百塊錢學雜費。 葉庭深合上書本,走到邵春華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嘴角微微勾起,輕輕地說了什麽。 明明才四十多,但已經長了不少白發的女人有些呆滯地起身,捏著手裏還沒吃完的蛋糕,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了店裏。 葉庭深手一揮,被她吃得一片狼藉的桌子就恢複了幹淨,而空下來的櫥窗卻沒有被填上新的蛋卷。 [催眠蛋卷] [類型:一次性消耗品] [作用:食用後會令人精神恍惚,持續一小時;具有成癮性。] 也是很好地配合話術的前置條件呢。 ------ 放學的鍾聲敲響,李意如同一條泥鰍一般,在其他孩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悶頭衝出了教室,讓那幾個抄八榮八恥抄到手軟的不良們撲了個空。 她照舊在外麵晃來晃去,趁著秦臻他們還沒回到糕點屋,問好心的店主又討了兩塊熱騰騰的小蛋糕吃。 李意才不在乎那家店為什麽會神奇地變來變去,也不在乎她本應該去工廠的媽媽為什麽會陡然出現在那家糕點店裏,更無所謂店主奇奇怪怪的態度。 她隻想當一個不被人發現的透明人,悄悄地長大,然後離開這個地方,最好能去當蛋糕店的師傅。 李意將兩塊蛋糕吃完,竟然好運氣地在下水道旁撿到了一張嶄新的百元大鈔,她有些生疏地辨了辨真假,塞進了口袋裏。 看著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才不情不願地在小巷中穿梭,拐進了一個有些破舊的居民樓。 “小意——終於回來了啊,學習辛苦了,媽媽給你燉了豬蹄,還有紅燒肉。”她那平時對著她橫眉豎眼的母親跟變了個人似的,係著圍裙,朝她露出溫柔的笑。 李意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手扶住門框。 不對勁…… 她那個平時優先上桌、蠻橫地吃完所有肉的弟弟此時正坐在沙發上嗷嗷大哭,看著她母親的眼神如同在看什麽洪水猛獸,一看就被打得很慘。 邵春華朝她的目光看去,明明平時最寵愛自己的兒子,可此刻她卻說道:“小恒又沒上小學,哪有你學業忙,自然是要等姐姐先吃飯。” 李意沉默地看著李恒,平日裏搶她東西還耀武揚威說“反正以後這些東西也是我的”的弟弟,此刻看她的眼神也是滿是憎恨。 她突然就安心了。 看起來隻有這個女人不對勁。 是那個神奇的店主做的嗎? 李意被邵春華熱情地推進屋子裏。桌上已經盛好了她的飯,連筷子都放在一旁。 那兩個小蛋糕不知道是什麽做的,李意竟然絲毫不餓,她隨意地吃了幾口白飯,對她做的菜看都沒看一眼,就低聲道:“我回去做作業了。” 李恒的哭聲沒持續很久,想必已經把那兩碟肉全給解決了。李意躲在自己的小房間裏,感覺心莫名怦怦跳很快,像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似的。 她用盡全力將自己的床推到門邊,抵住了門,又用一堆雜物堆好,直到站在東西上,能透過門上縫隙看到客廳才作罷。 晚上,等李意寫完作業,果不其然聽見了客廳裏傳來了乒乒乓乓的聲音,喝醉酒搖搖晃晃回來的男人,看著已經被吃得差不多的飯菜,毫不猶豫地掀桌發脾氣。 他走到李意門前,先是伸手推門,見無法推動,又一腳踹到了並沒有鎖的門上。 “死丫頭!”男人罵罵咧咧了兩聲,又轉頭回客廳撒潑。 隻是與平時他發瘋時全家安靜如雞不同,她那個平時與父親站在統一戰線的母親這次竟然毫不猶豫地走過去就破口大罵。 “喝你娘個屁的酒,天天喝喝喝,女兒都多久沒買新衣服了!我跟你說,我已經把放在櫃子裏的錢都拿出來用掉了!” 男人似乎沒想到自己平日裏仰仗他鼻息生活的妻子有這麽大能耐,一時間給罵懵了,過了好半晌,他才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立馬罵罵咧咧地準備動手。 邵春華平日裏雖然苛待自己的女兒,但對自己還養得蠻好的,膘肥體壯,走一步還抖三抖,頓時也毫不猶豫地朝男人臉上招呼。 兩人劈裏啪啦打了起來,你一拳我一腳,期間還夾雜著李恒慘烈的哭聲。 李意站在雜物上,從門縫往外看,心中不但沒有感到害怕,甚至有些快意。 若不是她隱隱有不好的預感,那個男人怕是又要進來找她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她有些扭曲地想,要是兩人互相打死就好了。 兩人越打越激烈,甚至出現了紅色的痕跡,李恒趴在窗戶上大喊“救命”,過了好半天,終於有膽大的鄰居報警並闖入,幾人合夥拉開了扭打在地上的兩人。 比起賣體力活的男人,邵春華還是弱了不止一籌,待她被放開時,她氣若遊絲地道:“保護好我的女兒……” 李意跳下雜物,將床和其他物品都推回原位,安安靜靜地將作業本放回書包裏,今天她碰到的題目都會寫,真好。 李意的家離學校很遠,是在靠近西城區的地方,期間住著不少居民,都是就近在周圍的工廠打工,賣體力活,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自然是互相認得。 屏玉市派出所接到報警,立馬派出了人手前往。 這次說來也巧,在西城區旁邊巡邏的正是刑警楊民越和張特。 兩人雖然一般是負責滅除最低級的詭異維係普通人的安危,但對日常的民事糾紛也能插上手,便直接就近前往,而不是換民警前來。 此時夫妻兩人已經被送上了救護車,留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李恒以及在房間裏默不作聲的李意兩姐弟。 李恒情緒激動,還是個孩子的他隻會翻來覆去地說“媽媽不是媽媽了,她被姐姐變成了魔鬼”“爸爸是好人,是媽媽先動手的”。 可不是嘛,平日裏好好對待他的是好媽媽,主動打他的壞女人怎麽會是他媽! 楊民越和張特推開圍觀的人群,走到房間內。此時地麵上還殘留著血漬,瓶瓶罐罐被砸得一幹二淨,就連茶幾和電視都沒幸免。 張特去安撫哭得淒慘的李恒,楊民越則是先像周圍的鄰居們取證。 “可憐喲,這家人向來都不安生,不過夫妻之間打起來還是第一次,平時邵春華對他男人基本都是百依百順的。” “可不是嘛,女人自己不好好工作成天出去打麻將,錢還不都是靠男人掙,腰板哪裏硬得起來!” “他們家有個大女兒!平時李明喝醉酒回來,準耍酒瘋,一瘋就打人,我聽到他女兒哭了好多次了。” “邵春華也是,偏心眼偏到家去了,兒子是心頭寶,好吃好喝供著;女兒就是根草,我看李意那小姑娘臉蠟黃蠟黃,怕是吃都不給吃飽!”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拚湊出線索,將李明全家的八卦說得明明白白,有幾個嘴碎的甚至連邵春華哪天去賭,賭了多少錢都說得出來,被楊民越打斷還有些意猶未盡。 “總之啊,他們家的李意是好孩子,其他三個……嘖嘖。” 鄰居們對李明家暴的行為嗤之以鼻。 但當楊民越問起以前為什麽沒報警的時候,眾人紛紛沉默,或轉移話題。 “這,人家家裏事,我們哪裏敢多管,李明喝酒喝得凶,打人也厲害,我們小市民哪裏敢惹事……” “我給李意那姑娘分過餅幹來著。” 事不關己、閃爍其詞,鄰裏的冷漠一時間又都體現出來了 楊民越抽空拿出能量探測器看了一眼,比正常情況偏高,想必用不著幾天,這個地方就會孵化出一個新的詭異。 他疏散了人群,走向已經把李恒給哄下來的張特,小孩似乎被嚇壞了,沒兩下就直接睡了過去。 “怎麽樣?”楊民越看著張特將李恒放在沙發上。 張特道:“他沒有被傷到,但看父母打得那麽凶,到時候心理輔導肯定要做了。” “他說今天的媽媽不是他認識的媽媽,是被姐姐變成壞女人的。”張特對這種童言童語特別無奈,很難從中分辨出真假,“他姐姐又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