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打瞌睡的兩人便聽到超級響的“轟”的一聲,牆角甚至簌簌落下了不少灰。 他們嚇了一跳,連忙看向冥淵,穿著白衣的青年蹙了蹙眉,還是平淡地道:“不用擔心。” 他頓了頓,篤定地說:“葉先生不會出事的。” 李薩諾和秦臻不約而同想起看著文文弱弱也從沒動過手,攻擊全靠嘴炮的葉庭深,合理懷疑冥淵是濾鏡太深。 很快,樓下就傳來了那幾個警察的說話聲,秦臻耐不住好奇心跑到窗邊偷聽,卻見本來對他們倆算得上溫柔的葉綬,以一種很冰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嚇得小姑娘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李薩諾走過來問:“怎麽了?” 秦臻搖搖頭,心裏卻有些酸酸澀澀的感覺。 “薩薩,你說以後還有機會去見葉綬叔叔嗎?” 李薩諾聽見她沒頭沒腦的問題,呆了一下,答:“為什麽會沒有機會?到時候還可以去看店長哥哥。” 秦臻胡亂地點點頭,卻莫名有點心虛,好像是她自己傷了跟葉綬一起來的那個大哥哥一樣。 很快,門又被擰開了,仿佛身上還帶著曠野的風的自由味道的葉庭深走了進來,他隨意地用腳勾住門往裏一帶,接著坐在了冥淵旁邊的地板上。 “這桃子看起來不錯嘛,怎麽丟在凳子上。”他捏起一個熟透了的油桃,放到嘴邊啃了一口。 秦臻和李薩諾下意識朝他跑過來:“葉老師!” “啊,你們幾個看戲看得還不錯吧。”葉庭深似乎還沒從底下的狀態調整回來,說話都帶著陰陽怪氣的味道。 兩人沒有關注他的話語,而是有些著急地道:“葉老師你的臉上是什麽?” 隻見葉庭深原本光潔的右半邊臉上,從額角到下頷都染上了奇異的紅色花紋,如同從地獄裏盛開的彼岸花般,毫不客氣地攫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他不以為意地笑著,原本帶著銀鏈眼鏡就顯得很勾人眼球的外貌,此時更像是從豔土中長出的妖鬼。 “這個啊,是相親相愛的證明?”他隨口花花道。 看著兩個小朋友驚悚的目光,甚至連冥淵都露出了一絲訝色,他才快活地笑道:“開玩笑的,我跟聞折柳定的契約而已。” 冥淵抿了抿唇:“很嚴重嗎?” 葉庭深搖搖頭:“隻是換個地方玩罷了,倒也無所謂。比起我這點代價,他估計更難受。” “鶴沒打過。”冥淵篤定地道,“他拒絕了我的陣。” “他能打得過才怪,聞折柳好歹是mia目前的招牌。”葉庭深“嘖”了一聲,“加上你的陣也打不過。” 冥淵沒有說話,但明顯看起來有些委屈。 兩個大人聊天,目前還是一無所知的兩個小朋友根本插不上話,隻能默默抓著重點,能記多少記多少,打算日後慢慢搞懂。 因為以血布陣,冥淵的臉色比剛過來的時候蒼白了許多,葉庭深直接對他道:“你先回去休息吧,鶴已經提前走了。” 冥淵露出了一個抗拒的表情。 “不過他說他可能要出去玩一會,你現在回去碰不到。”葉庭深又慢悠悠地補充了半句。 冥淵這才鬆了口氣,他點點頭,跟李薩諾兩人道了聲告辭,便直接消失不見了。 秦臻捂嘴偷笑:“葉老師你剛剛是故意逗師兄的吧?” 葉庭深眨眨眼,浮誇地道:“臻臻聰明,被你發現了。” “那個看起來跟我們差不多大的人,也是師兄嗎?”李薩諾問。 葉庭深頷首肯定:“他單名一個鶴字,脾氣不太好,你們以後碰到他,能遠離就遠離。” 李薩諾想起他張口就來的“多管閑事”,默默把這條信息記在心裏的小本本。 “我也沒想到警察他們竟然直接選擇把mia搬過來,現在看來mia已經跟華國的官方搭上線了……”葉庭深皺著眉,“嘖,看來不能摸魚了。” “摸魚是什麽?”秦臻好奇地問,“葉老師,難道我們也有養魚嗎?” “啊……這個。” 葉庭深站起身,沒打算跟從來沒了解過網絡詞匯的兩個小朋友解釋“摸魚”是一種多麽罪惡又舒適的東西。 他將兩個小朋友直接抱起來,在他們嚇了一跳的表情中把他們丟在寬鬆柔軟的大床上。 “本來不想讓你們這麽早了解這些信息,不過現在情況特殊,就隻能先這樣了。” 他簡單地交代兩聲,手指在兩個孩子眉心點了一下,就見他們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正好明天也在周末不用請假,連給老師打電話的功夫都省去了。 哦對了,他們倆似乎還沒吃晚飯,不過都是特殊血脈的人了,一頓不吃應該也沒什麽事吧。 關了燈,室內很快就安靜下來,葉庭深消失在原地。 ---- 將最後一張放在外頭的卡牌收回,溫穆清自己也懶得吃晚飯,係統剛剛告訴他的信息,又打亂了他之後的安排。第40章 第 40 章 [我在這個世界上的能量源被人切斷了。] 係統冷靜地投下一個猛料, 冷靜毫無波瀾的聲音仿佛不是在說它自己。 溫穆清坐在輪椅上,手中拿著屬於[書靈]的伴生書,聽見它的話還是忍不住顫抖了下手指。 “具體說說?”他垂下眸, 像是隻是聽見一個“今天天氣真好”的無用消息。 係統沉默了一瞬:[……很抱歉開始隱瞞了你, 我確實不是來自外星, 也不是來自別的世界的產物, 我來自——未來, 未來的地球。] [關於未來的事情我無法劇透給你, 因為那勢必會造成更大變動, 甚至會產生奇怪的悖論。] 溫穆清怔愣了一下, 指尖無意識在書上劃出了一道長橫,他低下頭,將橫變作“未”字的首筆,寫下“未來”兩字。 “繼續。” [之前一直勸你減少對詭異的滅殺活動, 是我目前已經開放的信息告訴我,近些年來地球上都不會產生過強的詭異,你有足夠平穩的成長空間。為了讓你更好維係身體的功能, 我希望你放緩成長腳步。] 溫穆清道:“確實, 你可以繼續說接下來的改變。” [在我的能量源被切斷的一瞬間,數據庫的權限也失去了控製的源頭, 我的權限反倒出乎意料變得更高。因此我發現我先前存在的資料是並不全麵,甚至導致我們的預估出錯。] [詭異被全人類接受的時間確實是在四年後, 但詭異真正爆發的時間,其實是今年十二月份。] 係統的語調重新變得艱澀, 像是難以啟齒:[抱歉, 先前我阻礙你的時間, 影響了你的成長進程。] 如今已經到了六月初, 卡牌依舊沒幾張,精神力開發隻能達到低級水平,溫穆清確實沒有真正獲得足夠的成長。 詭異爆發的時間,詭異被人類所接受的時間,在沒有足夠信息之前,確實可以把它們等同在一起。 但應該再算上人類的反應時間和接受程度,算上官方組織的處理方案以及封鎖程度—— 溫穆清恍惚間想起自己碰到過的能力者們,有些難以想象他們是怎麽在詭異徹底爆發後堅持了那麽多年才無奈向普通人公布了這絕望的信息,而普通人接受這個信息又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這個紕漏,確實影響了溫穆清的全盤計劃,乃至可能會導致地球未來重蹈覆轍。 他這次沒有說沒關係,而是輕輕應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接著再問:“能量源的事情又是怎麽回事?” [我是在xxx年被投放入時空隧道,能量源提前打進這個時代,坐標是南極。]係統解釋道,[因為選取的地方鮮少有人際,且能量源麵積極小,很難被察覺我……] 它自己聲音越來越小了:[為了省能量,我這幾個月都沒觀測。] 溫穆清先是關注了被突然消音的時間點,接著就被係統說的話給整到無語凝噎。 但他其實知道係統省來的能量,大半還是投入到他的身上,作為獲利者,他沒什麽資格指責它。 “你現在還能觀測到能量源的位置嗎?”他耐著性子問,“以及這會對你產生多大的影響。” [觀測不到。]係統回答很幹脆,[我自帶的能源如今還有80%,但因為缺乏能源補充,如今隻能以“地點卡”為錨點,監測一定範圍內的詭異,無法延伸到其他未知地區。] [其次,能量耗盡後我會陷入休眠,屆時卡牌係統依舊會自主運行,不會影響宿主的抽卡以及使用,但是無法再便捷提供詭異的方位……其餘的資料我已經打包好放在庫裏了,以後能必須自己去翻。] 係統如同臨時前托孤的長者,每句話都帶著濃厚的不舍和不厭其煩的叮囑,說到最後,它似乎自己都有些紊亂了,開始重複念叨。 溫穆清一直沒有打斷它的話,手指在書本上畫下一道又一道隻有他自己能看得懂的符號。 這是他自己無聊的時候編出來的密碼,這個世界上隻有他自己知道裏麵是什麽意思。 等係統又說了一輪,他才慢悠悠打斷道:“能量源應該是可以找回的吧?” 係統卡了一瞬,悶悶地道:[嗯。但是能量源極小,並且我無法追蹤他人是將他用作何地,尋找起來的難度無異於在太平洋裏撈一粒沙子。] [與其耗費時間找能量源,不如你好好提升精神力,盡早磨煉卡牌,反正你現在也會操作了,有我沒我反正都一樣。] “不一樣。”溫穆清輕輕道,“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我會變成什麽樣子。” 一個普通人陡然承擔了拯救世界的任務,壓力與責任是呈指數倍增長。而苦楚無法與他人訴說,情緒不能有一絲透露,如同走在一根看不見的透明鋼絲下,腳底便是萬丈深淵,說不崩潰都需要極大的勇氣。 更何況他還必須每天輾轉於不同性格的卡牌之間,扮演他們的喜怒哀樂,偶爾要分神應對難以處理的詭異,還要小心翼翼不引起官方的敵視…… 難嗎? 真的好難。 溫穆清隻有在夜深人靜之時,與係統插科打諢開玩笑,才能找到一絲喘息,知道自己的真實是什麽模樣。 係統是知道他最真實的一麵的鏡子、朋友、知己,是他走在這條孤寂道路上唯一手中可以握住的繩索。 難言的思緒在腦海中盤旋,最終化為唇邊的輕輕歎息。 “我們再打最後一個賭吧。” [什麽?] 係統完全不知溫穆清的心思,依舊沮喪得仿若下一秒就會被回爐重造。 “在你陷入休眠之前,我能把能量源找回來。”溫穆清將這行字在書本上一筆一劃寫好,攤在他們麵前,聲音中依舊帶著安定人心的溫暖力量。 係統光屏上的紅綠燈如同抽風般閃爍了好幾下,直到溫穆清在心中默數了58個數,它才道:[好。] “如果我成功,你就告訴我怎麽讓係統能夠擁有身體;如果我失敗,那麽你就睡一覺,我把其他的事情都給解決完,再叫你起床。” 溫穆清自顧自在本子上寫著,完全沒有理係統在一旁叫的[你要理智][救世為主]的話。 雖然說起來很可笑,但他自己還蠻有信心的——這兩件事情,他哪一個都不會放棄。 溫穆清溫柔地打斷了係統的叭叭聲,對他道:“既然能量無法補充,那麽你現在就老老實實閉麥休息去,以後我如果要用的話,會叫你幫忙的。” 沒等係統再說二話,已經膽子很肥了的溫穆清直接吧唧一聲按在了係統剛給他開放的權限上,把統給強行禁言了。 等腦海中一片安靜,依稀能聽見外麵草叢裏傳來的重名,溫穆清才無力地錘了錘輪椅的扶手,力竭地靠在椅背上,仰著頭,任由柔白的燈光刺痛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