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哥,我和你聊幾句。”陶文昌看他倆關係也不算熟,先勾著屈南的肩膀拉到旁邊來,“我這個徒弟吧……有點麻煩,黃俊肯定是不放人,我肯定是要帶他訓練去。咱倆平時一起訓練都是自己人,我就問你一句話,你不是gay吧?” “你看我像麽?”屈南反問。 “我覺得……你不像。”陶文昌敢這麽說,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放心吧,我不是同性戀。”屈南反手拍了拍陶文昌,“你先歸隊,人我肯定帶過去。” “謝謝南哥,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陳雙有這個天賦,我真看不得他浪費時間,我想栽培他。”陶文昌說完,又看了一眼旁邊的黃毛鍋蓋,朝著主訓練場的方向跑了。屈南等到昌子走遠之後,才試探著朝陳雙邁了一步。 陳雙往反方向撤退一步。 於是屈南停下來,換了一個話題。“你不用怕,我不會像昌子那樣,用武力押你過去……你噴的是什麽香水?” 啊?話題忽轉,陳雙的思路瞬間被屈南帶跑。 屈南再近一些,終於聞到了最末尾的尾調,就是雷陣雨過後,樹林子裏會有的氣味,無論是樹枝還是苔蘚,都被衝幹淨了,淡淡的,潮潮的,水分子到了飽和。 “走吧,先去訓練場。”兩人還保持著半米距離,屈南轉過身,也沒有催促陳雙,而是自己先朝著那邊走。 陳雙想了想,又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跟著屈南一同過去了,隔著幾米的距離。 屈南的訓練場地在大三那一邊,陳雙的出現,自然而然引起不小的關注度。他的衣服飽和度很低,像隨時準備和黃土融為一體,和周圍姹紫嫣紅的各色熒光訓練服相比,太過平凡。 “呦,南哥來了。”錯身的人問,同時往後看了一眼,“不是吧?南哥你真被小菜鳥纏上了?” “滾,我帶他練練,你們忙你們的。”屈南上手就捶,一拳落在那人肩膀上,也不疼,大家動手動腳習慣了,都是兄弟。 陳雙聽著他們談論自己,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有屈南在,那些人好像就不怎麽笑話自己,也不怎麽盯著自己的臉看。屈南說到做到,和自己保持著一定距離,在不遠處做基礎拉伸,陳雙怪無聊的,拿出手機,查看明後天的兼職時間。 大概過了十幾分鍾,旁邊坐了一個人。 陳雙第一反應是屈南,抬起頭,顧文寧。 “來看我啊?”顧文寧手裏一瓶可樂,輕輕地放在陳雙的右手邊,“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有誤會。道個歉,那天動手打你是我不對。” 陳雙匪夷所思地看著他,這人有毛病吧? “請你喝冰可樂,以前你最喜歡喝的。”顧文寧也沒有多說,留下一瓶可樂便離開了。陳雙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一直看著,以前每次約會都是自己看著他先走,心裏有種意猶未盡的快樂。 以前約會,每次見麵他都給自己買一瓶可樂。陳雙看著手邊這一瓶,並沒有想拿,隻是搞不懂顧文寧準備幹什麽。 他沒有拿,可是有人把那瓶可樂拿起來了。 “你渴了?”屈南笑著坐在旁邊,順手就把飲料捏在手裏。 陳雙搖搖頭。“我……我想走。” “你是不是有什麽急事啊?”屈南從包裏拿出自己的運動毛巾,擦掉汗水之後再自然而然地擰開可樂瓶蓋,猛灌了一大口。 是有急事,可是陳雙不想和任何人說,隻是搖搖頭。 又急著走,又不說去幹什麽,屈南將他看穿,卻不再追問,反而把可樂瓶晃了晃。“啊,不好意思,剛才不小心就給喝了,這是顧文寧給你買的……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陳雙看著那瓶可樂,想起曾經那點寄托在可樂上的快樂。“你喝吧,我不要。” “那我就喝了啊,謝了。”屈南輕輕地靠在椅子上,擰開後隻喝一口,像猛然想起什麽來又趕緊擰上了。 “怎麽了?”陳雙看他這反應,臉色都嚇變了,就知道顧文寧那傻逼沒這麽好心。 “沒事,馬上要比賽了,我差點忘記不能喝。”屈南擦著嘴角解釋,將訓練服的下擺抻起來,拉到胸肌下,擦了一把臉上的汗珠,“好羨慕顧文寧那種長不胖的體質,我就不行,每天都得嚴格訓練和忌口,這種高熱量高糖分的飲料對運動員不友好。” 陳雙鬆了一口氣,還以為可樂裏下毒了,再看那瓶飲料,腦袋裏隻剩下高熱量高糖分。 “走吧,跟我來。”屈南把飲料扔回包裏。 陳雙跟著他一起站起來。“幹什麽去啊?” “請你喝奶茶,順便教你怎麽逃練。”屈南說,順手拎起了陳雙的雙肩背。 -------------------- 作者有話要說: 陶文昌:讓我看看是誰這麽茶藝高超?哦,是屈南啊。第8章 吸渣體質 奶茶?陳雙不想喝,也沒喝過,但是他真的想逃練。跟在屈南身後兩米左右,陳雙還是低著頭走,卻不自覺地開始想象奶茶的味道。 不是買不起,而是他不習慣和任何湊熱鬧的事情沾邊。二十三中附近有不少奶茶店,每一家都是排長隊。為了吸引顧客,它們還推出學生卡,班裏好多女生都有,經常見她們帶奶茶進教室,一大杯一大杯,不管是飲料的顏色、加料還是包裝,都很高調,博人眼球。 要自己拿著一大杯那麽顯眼的飲料在街上走?陳雙內心先否定,他才不要。 離開訓練場,一定會經過主訓練場的集合地,旁邊是一整排的簡易更衣室,方便體育生隨時換裝備。不少人聚在那邊,陳雙先望了一眼,不由緊張起來。 陶文昌在,跳高隊的隊長白洋也在,自己能走得了嗎? 屈南遠遠地看著他們,第一個注意到的就是白洋。跳高隊一隊的隊長,原學生會體育部部長,現任學生會會長,自己的同班兼勁敵,人精中的人精,也是高中同學。“白隊,你怎麽也在?” “我怎麽也在?”白洋正幫著陶文昌調整橫杆高低,聽了這話,將鼻梁骨上的眼鏡架抬了抬,“你是有多希望我不在?” “我不是那個意思。”屈南笑了笑,隨手拍了一把白洋的肩膀。 陶文昌剛完成幾跳,聽著這兩位打啞謎似的。自己是白隊一手栽培起來的,相比起來,自己更熟悉白隊,對屈南的了解很少。但他們是高中同學,據說這兩人當時一起考進體院的時候還引起不小的震動。 白洋確實了解屈南,往後瞄了一眼。“這不是小菜鳥嗎?昌子你今天沒帶他練?” “他不練,他要退學。”陶文昌聳聳肩膀,“南哥把他拎走了,你問他吧。” 陳雙默默往後退半步,算計著時間。自己要是走不了,就逃跑。 屈南把手裏的書包拎了拎,很沉,不知道裝了什麽。“嗯,我帶他練幾天……我現在先帶他買幾瓶水去,教練來了記得幫我請個假。” 陶文昌皺眉毛,聽聽,帶自己徒弟買個水,還要請假,這是打算買幾個小時? 白洋也笑了,看著屈南,仿佛已經預知了他下一步。“這不合適吧,馬上要比賽了,你這個體育部的副部長帶頭請假?我還打算提你上去當部長呢,有沒有興趣?” 陳雙抬了下頭,我艸,屈南居然這麽厲害? 完了,自己徒弟完了,陶文昌預感大事不妙。白隊這時候把這件事拎出來說,擺明了是幫著屈南,專門說給陳雙聽的。這叫什麽?這他媽就叫僚機。 “再說吧,我先走了啊。”屈南又朝白洋笑了一下,擦肩而過。 “等等……”陶文昌剛想叫住他們,因為教練馬上過來,知道屈南請假買水一定大發雷霆。可是忽然,他像咬了舌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看著自己徒弟跟著屈南走了,仿佛吃了個啞巴虧。 這不對啊,屈南敢請假一定有把握教練會放人,因為……因為他中午加練了,所以下午提前走是可以的!也就是說,屈南從中午就計劃好下午的事了? 不會吧?陶文昌擰緊眉頭,南哥會是這種人嗎?他是不希望自己預感成真,因為陳雙這個孩子,說白了就是吸渣體質。不自信,又小文藝,對戀愛莫名憧憬,自己還不知道怎麽愛自己呢就想愛別人,一談戀愛肯定是毀滅性質的,典型的缺愛綜合症。 “別看了,訓練!”白洋一巴掌拍過來,打在了陶文昌的後背上,打斷了他的思路。 走過一整排更衣間,陳雙攥緊的拳頭才鬆開,還以為白隊不會放人呢,多虧他和屈南有交情。不過屈南竟然是體育部副部長,他完全沒想到。 他看著前麵的背影,更放慢了自己的腳步。果然,閃耀優秀的人都紮堆,大學的學生會那是什麽地方?是學校裏風雲人物齊集的地方,陶文昌、白隊、屈南、顧文寧,他們這些運動明星才應該是好朋友。 “怎麽了?”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快聽不見了,屈南半回過身,停下來。 陳雙搖搖頭,再跟上,特別後悔,自己那天腦袋一熱,怎麽會把情書塞進屈南的衣櫥裏呢?早知道,不如把情書塞給陶文昌。 運動場上,正躺在凳子上,大腿拴好了強力彈性帶準備訓練髖關節的陶文昌,打了個巨大的噴嚏。 屈南保持著這個姿勢,沒有往前走,也沒有往後退去靠近陳雙,等著他自己願意動了,慢慢往前挪了半步之後,才帶他繼續往前。 東校門新開了一家奶茶店,這時候已經排上隊了。陳雙看著那條不斷鼓湧的人,想走,又想看,可最終隻是好奇地抬起頭,看了一眼薄荷色的店麵裝修。 招牌上四個大字,小左奶茶。名字也很清新。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買完就過來。”屈南隔著一米距離給他書包,“你喜歡喝什麽?抹茶還是咖啡?喜歡甜嗎?” 陳雙沒回答,總不能說自己沒喝過。他看著視野裏的左下角,想了一下。“都不喜歡,我不想喝,我想回家。” 聲音沙沙的,屈南聽完皺了皺眉,但什麽也沒說,轉瞬將眉頭舒展開。“那……我想喝奶茶,你等我一下好不好?”說“你”的時候,故意用了些重音,把選擇權交給了陳雙。 或許是屈南這樣的人說出“我想喝奶茶”這幾個字太過違和,陳雙想起他那身嚴格自律下的腹肌來。他快速地掃了屈南一眼,又覺得他有些可憐,容易長胖,隻能靠刻苦訓練維持低體脂,偶爾想要喝一杯奶茶,還要先問自己。 “好。”於是陳雙這回點頭了,動作幅度永遠小,怕劉海兒遮不住。 屈南呼出一口長長的氣來,轉身走向了隊尾。陳雙背好書包,自然而然地去找樹蔭站著,靠著一棵樹,不由自主地叼起了煙糖。 相比和動物打交道,他更喜歡植物。植物最好了,隻要一腔熱血去澆灌,它就漂亮給你看。自己藏在廢棄工廠裏的秘密基地裏就長滿了植物,有三層樓高的黃木香和五色地錦,有斑駁迷離的樹影。 現在,他一頭金頭發,淺土色t恤配深土色外套,同色係的半長不短短褲,和樹幹顏色完美融為一體。不少情侶從奶茶店裏出來,每人手裏都拿著一杯。 奶茶很漂亮,有透明的杯壁,半透明的飲料,加冰塊兒或者冰淇淋。圓蓋下麵擠滿奶油,小山似的,灑滿了粉粉紅紅的碎屑,或者一層奧利奧。 他盯著他們手裏的杯子,看的不是飲料,是第二杯半價的資格。要是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他也想帶那個人來喝奶茶,享受一次第二杯半價。 “給。”他正想著,左邊一個聲音。陳雙轉頭一看,一杯巨大的奶茶快要頂在自己鼻子上了。 “綠茶加奶蓋,半糖,你嚐嚐?”屈南舉著杯子,冰涼的杯壁凝了一層小水珠。 陳雙搖搖頭,假裝把最後一口煙抽完。“我不喝。” “嚐嚐,第二杯半價。”屈南又往前遞遞,看著陳雙熟練捏煙的手指。 第二杯半價……陳雙又搖搖頭,卻把煙糖摁在樹幹上假裝熄滅,不知道該怎樣拒絕,於是問:“你……抽煙嗎?來一根兒?” 看他不接,屈南將胳膊放下來,眉眼之間還是舒展的。“我不抽煙,吸煙有害健康。你是不是有什麽急事?” 陳雙又看了那杯奶茶一眼,開始往後撤了。“沒事……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屈南的聲音像消失幾秒,在陳雙以為他要攔自己的時候,他讓開了一條路。“從這邊走,穿過食街就碰不上教練了。”屈南抬著下巴,手裏有東西,所以用這種方式給他指路,“這樣吧,以後下課之後你先和昌子一起訓練,時間到了,或者你想逃練,就來找我。我看見你等我,就假裝帶你一起買飲料,然後我們到這裏來,我放你逃跑。” “行嗎?真行嗎?”陳雙抬了一下臉,這回,是真的抬起來了。 “真的,你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屈南笑了笑,點點頭。他看著稍縱即逝的快樂從陳雙臉上一過,再看著這個人飛快地逃走,低下頭的時候,兩杯奶茶在手裏還是涼的。 不喝,屈南搖搖頭,把它們放進運動包,再逆著東校門的方向,去小超市一趟。 “老板,拿幾個狗罐頭,一瓶水。”屈南一抬腿,邁上三節台階,斜倚著超市的門說。 “還喂呢?它認識你了嗎?”老板早就準備好了,拎給他一個塑料袋,“要我說,你真想養就找吹麻隊,一針麻藥戳中,再裝籠子弄回家,不用每天費這麽大勁。隔壁燒烤店可說了,它太大了,再轟不走就找打狗隊來。” “它認識我。”屈南收了塑料袋。 “我看懸。又不是什麽品種狗,又不好看,你要真喜歡狗,我幫你弄一條帶證書的,不比這個好?”老板看他沒準備掏手機,就笑了,“還不給我結賬啊?你不是說帶朋友來吃飯就給錢嗎?” “人我肯定帶過來,到時候給您發紅包。”屈南笑著說,拎著袋子出來了。他走向食街後巷,靠著牆壁的犄角裏多了一個餐盒,是上午自己給倒的寵物飲用奶。 水喝完了,狗罐頭一口沒吃,奶也沒喝。 這個也不喝,屈南蹲下來換水,餘光裏有個影子一閃而過,他看過去,影子沒了,地上有些黃色的狗毛。 掉毛啊,屈南看著那堆毛,自言自語:“沒事,等我把你帶回家洗澡,就沒人說你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