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甜,陳雙又吸了一大口,這比棒棒糖好吃。 步行街的另一端,屈南看著那一隻拿脖子嘬吸管的泰迪熊,笑著轉身離開了。 東食街這時候還沒有那麽多人吃飯,屈南照例先去賒賬,再拿狗罐頭去後巷。還是那幾個食盆,屈南挨個檢查,發現昨天放下的一個狗罐頭裏麵,空了。 終於開始接受自己的投喂了,屈南再次蹲下,把新罐頭打開,放好,同時把幾片消炎片藏在罐頭肉裏。那條狗耳朵上的傷口一直沒有愈合,嚴重發炎了。 第二天,到周六了。 早晨7點整,鬧鍾響,陳雙迷迷瞪瞪起來,拍拍四水的臉。四水賴床,往他懷裏紮,他也困,兩個人抱著一起呼嚕呼嚕繼續睡,直到7點10分的鬧鍾再響。 “起來了,今天你訓練,訓練最重要了。”陳雙不得不拎弟弟起來,忽然,他眼睛睜大了,看到的是書架上成排的金色獎杯。 每一個都貼著三個字,給哥哥。 榮耀……陳雙看著那一排排的金色出神,今天好像也是屈南訓練的日子啊。 -------------------- 作者有話要說: 昌子:想騙過我?沒門兒! 又又:屈南不會是furry控吧…… 更衣間:想不到吧,我又回來了,首體大偷情聖地!(卑微愛情裏名場麵現場) ps:陳雙帶弟弟去迪士尼的那個暑假,就是卑微愛情番外裏傑業去迪士尼的那個時間。第15章 你不守男德 其實首體大的訓練場陳雙並不陌生,過去一年裏,他無數次地去過,坐在第一次看到顧文寧跳高的那張椅子上,看著那個帥氣的背影一次又一次地越杆。 雖然兩個人的關係不能公開,也沒人知道自己是專門去等他的,可是就這麽一點點的甜蜜足夠陳雙撐過許多個日夜。 現在自己再去,有些物是人非啊……陳雙看著四水的獎杯發愣,不止是高台跳水,也有遊泳比賽,它們都是弟弟的榮耀。 “哥。”陸水已經坐起來了,貼著陳雙的後背抱住他,用自己心髒的位置去找哥哥的心跳。仿佛他們真的是同一個媽媽肚子裏長大的,在羊水裏就彼此抱緊。 “別,你可別再睡了,再遲到你教練又該罵人了。”陳雙將陸水一把拎起來,不管弟弟再怎麽蹭他,都沒手軟,帶著人去洗手間。 四水愛賴床,在這一點上沒有陳雙的自覺性,他真敢睡一上午,教練沒少批評。趁著弟弟刷牙,陳雙幫他收拾書包,泳褲、泳鏡、泳帽挨個往裏麵放。 忽然,陳雙的動作停下來了。 書包底部好大一片墨跡,雖然已經幹了,可是仍舊能猜出這裏麵發生了什麽。 有人倒了一整瓶墨水進去。 陳雙眨了眨眼睛,眼尾因為狠狠眨眼而變皺。兩隻手抓緊了弟弟的書包帶,手指摳住布料,指甲蓋裏的粉色都沒了,全部因為用力變成了白色。 可是幾秒之後,陳雙的手又鬆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繼續幫弟弟收拾書包。 天氣是陰天,像是隨時有雨。陳雙沒見過這麽多雨的時候,以前的夏季總是暴曬,這個夏季卻像和所有人逆著來,就要雨水,就要潮濕,連帶著他身上的香根草香水味兒都不明顯了。但反而更方便他和環境融為一體。 騎車帶著弟弟去遊泳館,路上順便吃豆漿油條,這些小事就足夠陳雙快樂。 市遊泳館的周末由少年隊占用,平時分開訓練,隻有這時候有市裏的教練來。價格自然不用說了,學體育和學藝術差不多,要花錢。要是田徑也就算了,跑跑跳跳的,對場地沒有要求,四水喜歡水,他需要的不止是教練,還有一缸清澈的泳池。 還有跳台。陳雙拉著弟弟的手進來,每次瞧見高台跳水的設備都頭暈目眩。真高,也不知道弟弟站在那種地方往下跳,會不會害怕。 “不用怕啊,你看,你隊裏的人都在那邊呢。”到了這裏,陳雙的心才開始放鬆,遊泳隊是除了自己之外,對四水接受度最高的人群。在這裏沒人欺負他。 陸水往遠處看了看,池子旁邊已經站了一排。 陳雙看著那排身高腿長的遊泳訓練生,忽然想起首體大幹燥混亂的更衣間來,一個濕潤潔淨,一個暴土揚長,但無論是下水的還是田徑的,身材都是個頂個的牛逼。 “去吧,中午好好吃飯,吃隊裏的盒飯不許挑食,哥下午來接你。”陳雙把書包交給弟弟,“別太拚了,你就算不當體育生也能考上名牌大學,無論考上哪個,咱們都上得起。” “哥。”陸水拉著他,又叫了一聲,“哥!” “知道,哥離遊泳池遠著些,放心。”陳雙笑著,手掌摸了摸弟弟幹淨的臉蛋,兩個人除了長得像,其他方麵好比分叉樹,朝著兩個極端狂奔。四水天生是魚,自己天生旱鴨子。 嚴重怕水,從小到大沒下過泳池,總覺得自己下去了就上不來。就連浴缸都不敢下,水麵隻要沒過雙腿就怕淹死。 “去吧。”陳雙指了下訓練隊的方向,“我都看見你隊長了,快去吧。” 陸水往後看了一眼,回身抱了下陳雙才不舍得過去。陳雙看著遊泳隊的隊長帶弟弟去換泳褲才走,沒想到轉身碰上了他們教練。 “又來送四水啊?”教練和兩兄弟很熟了,“你怎麽把頭發給染了?都沒認出來。” “嗯,開學前染的。”陳雙撥弄了一把劉海兒,“那個……暑假的集訓費用我盡快補完。” “不急,我又沒催你,再說四水這孩子他適應環境,好好培養準沒錯。”教練也是泳裝,脖子上掛著一枚口哨。 “我不指望他多厲害,他別在水裏嗆著就行。”陳雙笑了笑,“再說他沒什麽好勝心,要不……也不可能一直當替補。” “嗬,那可不一定。”教練最看得清,“四水他是性格造成的問題,說不定哪天他自己就長大了。” “他長不大我也帶著他。”陳雙立刻說,讓開了一條通道,“謝謝您,錢我盡快補上……要是有市級比賽,我弟想去您就給他報上名,錢不是問題。” 教練看著陸水哥哥的一頭金毛,也沒再說什麽。 離開市遊泳館,陳雙騎上自己的小摩托,朝著另外一個地方出發。那裏是他暫時拋棄煩惱的地方,自己逃離一切的自留地。 騎著車溜邊兒走,風吹在陳雙的臉上,仿佛在親他臉。 還沒到地方已經感受到快樂,大約半小時之後,小摩托駛入一片廢棄的工地廠房,它已經被人拋棄了,可是卻是陳雙的秘密基地。光怪陸離的城市裏,有一片被水泥和植物濃濃包裹的孤島。 陳雙停好車,吃完一根煙糖才進去。巨大的廠房已經看不出原本牆皮的顏色,兩三層樓的高度,全部被五色地錦覆蓋。 長了十幾年的巨大的黃木香,從最上麵的窗口傾瀉而出。 陳雙走進這樣一片融不進現代都市的廢墟當中,眼中能見到的,隻有瘋長的植物。腳下是青苔,還有淡綠色的積水,陳雙歡快地跨過它們,他喜歡看植物按照它們的喜好,長成它們原本的樣子。 兜裏有一個女士發卡,陳雙別上劉海兒,讓額頭和眼睛露出來喘喘氣。到處都是破敗可到處都是生機,遺世而獨立。 走進最裏麵一間,頭頂的天花板已經破了好大的一個洞,細小灰塵仿佛是數不清的降落傘,在濕潤的光線裏張牙舞爪地飛過來。周圍已經被黃木香包圍了,仿佛橫翠蒼蒼,但實際上,綠葉的後麵隻是裸露的鋼筋水泥。 還有肆意攀爬的地錦蔓藤,葉子瀑布。 圓拱形的大玻璃房間應該是車間的晾幹廠,現在卻成為了陳雙的花房,縫隙、碎石、破壁間,都鑽出了綠油油的顏色。就在綠色的中間,有一張木床,是當時車間工人沒來得及拿走的。 現在床上鋪著一床被子,蓋著一層塑料布。旁邊還有一輛帶木頭車筐的自行車。 陳雙蹲在床邊,拉出床下的餅幹鐵盒,裏麵藏著他珍藏的漫畫書,還有一台老式的磁帶機。塑料布被他快速扯下來,他躺在冒著酸澀黴味的小床上,看了一會兒《幽遊白書》,學著裏麵的角色做了幾個帥氣的手勢,又給磁帶機裏塞了兩枚五號電池,戴好了有線耳機。 好多好多磁帶,都是他從舊貨市場裏找到的。陳雙拿出一盤淡粉色的,上麵印著歌手的名字和發行日期。 許美靜,邊界1999。 “也許以後夢魘裏沉睡,也許想念明天的喜悅,也許陽光,遺棄這座冰苦的林野,就好像沒有你的我的夜。也許以後悲傷裏沉醉,也許隻要虛冷的撫慰,忘記了你,都市變成寂寞的廢鐵,深埋著頹廢狂野的季節……” 隨著磁帶機的噪音,磁帶開始運轉,陳雙騎上自行車,自由地穿梭在工廠的巨大車間裏。有光不時透進來,罩在陳雙的胎記上麵,給他的五官鑲邊。濃重的土味隨著車輪的運轉開始煽動,車輪印也留在了土灰地麵上。植物的氣味灌滿了他的鼻腔,讓他期待明年4、5月份,期待秋天的五色地錦變色,把整個花房換一層漂亮的新皮膚,期待黃木香再開。 這裏是隻屬於他的地方,一個接受了胎記少年的地方,就連四水都不知道。帶著弟弟確實累,他也需要喘口氣。現在,陳雙唱著歌,騎了一圈又一圈,黃木香是從樓頂爬下來的,是這間花房的第二層衣服。 一種很好養的花,就算被雨水冰雹虐待了,也隻會柔柔軟軟不長尖刺的花,隻會開花,還特別香,特別特別香,根本不會保護自己。陳雙很喜歡黃木香,騎著車到處去看,最後騎回他的小床,趴在床上,給手機上了鬧鍾。 困了,睡到下午再去接四水,在這裏藏到下午再出去。陳雙趴在枕頭上,金色的劉海兒擋住犯困的眼睛,下顎線和凸起的喉結壓在布料上。以前還想著帶顧文寧來呢,現在想想,去你大爺的。 忽然,他又想起了屈南。 屈南周末也在首體大訓練,以前怎麽沒注意過他啊?是自己沒注意,還是當時自己滿眼都是另外一個人?陳雙想起他肌肉線條優越的後腰來,還有用力時微微鼓起的小腿,爆發力和彈跳力同時存在的身體。 自己就沒練成那樣,陳雙摸摸自己的胳膊,還保留著剛剛進入成年期的那份單薄。 算了,還是別去了,自己和人家也不算那麽熟悉,陳雙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將磁帶機快放,聽磁帶飛速轉圈的聲音,慢慢閉上眼睛。 次日上午,又下了一場透明的小雨。 陶文昌陪女朋友吃完早飯,送她上了出租車,再去西門體育用品商店買襪子。襪子是體育生的重度消耗品,僅次於內褲,來不及洗就扔。 用品店有個小院,陶文昌進院後找了幾眼,果真,在犄角裏藏著一個木質狗窩,以前這裏就是有狗。 “老板,來40雙襪子。”陶文昌在院裏說。 “40雙?”老板在裏麵拿,一雙雙白襪子往塑料袋裏裝,“你不洗襪子吧?” “不是,這是我一宿舍的。讓他們一起來,一個個都不來,賴床睡得像沒睡過覺似的,我一說我來買襪子,每個都讓我帶。”陶文昌又看狗窩一眼,“對了,我記得以前院裏有狗吧?” “是啊,讓人偷了!”老板拎著口袋出來,“院裏有監控,我還差點兒報警!一個大高個兒翻牆進來的,穿黑色帽衫,罩著腦袋,戴口罩。他肯定踩過點,帶家夥,撬了門又絞了狗鏈。好在那狗和他不親,直接給他手上咬了一口,跑了!後來我一想,算了,狗丟了估計也不出警。” “還給咬了啊……”陶文昌掃二維碼付賬,心事重重地回到訓練場上。下周開始封閉訓練,一隊已經集合。 屈南也在,剛剛結束體能訓練,正在收跨欄的欄架。一米放一個,主要訓練跳高運動員在短距離內的肌肉發力。 “南哥,我來吧。”陶文昌過去幫忙,“早飯吃了嗎?” “沒呢,一會兒衝個澡再去食堂。”屈南擦了一把汗水,回頭看了一眼。 看什麽呢?陶文昌也跟著看了一眼,主訓練場外有很多墨綠色的橫椅,現在還沒什麽人。 “你找誰呢?”他問屈南。 “沒誰。”屈南又搓了搓手心,“下下周比賽沒問題吧?” “沒問題,這回白隊也上。”陶文昌說,眼神偷瞄著屈南的左右手,一瞄不要緊,右手掌的最外側果真有個淺淺的疤痕,是咬傷,還能看出犬牙啃出的邊緣來,隻是淡得幾乎看不見了。怪不得他說接近流浪狗就不能怕咬。 “我剛剛去食街了,想給那條狗買罐頭,沒等來它。”陶文昌開始扯話題。 屈南數完欄架的個數,說:“很正常,戒心重的流浪動物不會按時按點出現,沒耐心就別想等來它。它隻會選擇自己覺得放鬆的時間,你要等它。” “南哥,我問你一個事。”陶文昌開始嚴肅了,“食街的那條狗……是不是西門體育用品那家的?” 屈南回看了陶文昌幾眼,眼神對撞時,仿佛有劈哢劈哢的電流聲。“不知道。” “你不知道?”陶文昌沒想到他還不承認,“老板說,門被撬了,狗被偷了,還咬了那人一口。你自己看看你的手。” “我偷的又能怎麽樣?”屈南又回頭看了一眼訓練場外的方向。 “你……”陶文昌一口氣噎住,“南哥,我一直覺得你特別好,低調,熱心,又不像白隊那麽重視名聲,但是你不能幹這事啊?你不能因為你喜歡就撬門,別人的狗你不能因為你喜歡就準備充分去偷啊。這就好比……你看上別人女朋友了,不能因為你喜歡就計劃撬牆角。” “為什麽不行啊?”屈南忽然說。 “你……”陶文昌動動嘴,“屈南,你得守男德。” 屈南隻是笑了下,忽然將身體對準的方向調整,以一道弧線助跑出去,轉眼之間,變成了橫杆上一道弧線,汗水在陽光下發亮。背部落墊後,屈南直接脫了上衣,擦著脖子上的汗水。 項鏈吊墜從喉結下方,晃到了後頸上。一枚銀色的圓形幸運幣,正反麵都刻了字。 這人……說不通,說著說著話突然裝逼耍帥?陶文昌轉過身,心想我又不是陳雙,你裝逼有個屁用,結果一抬頭,剛才主訓練場外還空著的橫椅上,多了一個土黃色的人。 因為那張座椅是最犄角,所以沒人注意。要不是剛才屈南兩次往後看,陶文昌也不會發現那裏能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