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忙。”陳雙靠著牆,媽媽以前是全職婦女,離婚後才開始奮鬥事業,現在是小有所成的女強人,比自己忙,“媽……” “是不是生活費不夠了?”王靈芝問。 “嗯,我也不想老問你要。”陳雙不願意打電話的原因就是這個,因為自己偷偷養著弟弟,總是要錢不合適,“我現在……要參加比賽,場地費用、比賽費用還有請教練的費用,大概需要……一萬。” “你缺錢就和媽媽說啊,不用吞吞吐吐,媽媽就你一個孩子。”王靈芝說,也沒有問什麽為什麽不找你爸要錢,“一會兒微信就給你轉過去,別省著花,你現在學體育,千萬別虧待自己。對了,房子這邊媽媽都給你裝修好了,什麽時候過來住啊?” 陳雙看了看頭頂的烏雲,就不說話了。 “你也大了,可以獨立生活了,跟媽媽住吧。”王靈芝慢慢地勸,“當年離婚,媽媽沒有工作,沒有經濟條件,才讓你跟著你爸。現在你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雖然你爸對你也很好……” “再說吧。”陳雙笑了笑,“我爸對我是挺好的,你放心。” “你是不是為了陸水啊?”王靈芝忽然問。 陳雙又不說話了。 “我知道你們兄弟感情好,可畢竟你不能永遠帶著他。”王靈芝心知肚明,“他將來會有自己的生活,你也得有自己的生活。” “再說吧。謝謝媽,我一定好好訓練,爭取早日取得成績。”陳雙又和王靈芝聊了幾分鍾才結束通話,一回頭,屈南正斜倚著教師後門,看著自己。 “你什麽時候來的?”陳雙站起來,媽啊,大腿根酸疼。就屈南的那個表情和動作,特別像高中午休時男生在教室後麵等女朋友,自己這個假男友可真是夠專業的。 “剛剛到,看你打電話就沒過去打擾。”屈南先看了一眼課桌,視線定格在奶茶上,“買奶茶了?” “嗯,買了一杯,挺好喝的。”陳雙拎起書包來,想著什麽時候給屈南買小裙子,逼他穿,報複他今天逼自己跑癱,“走吧,我請你吃午飯。” “先陪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屈南拿過陳雙的書包,單肩挎上,“我想先把你的頭發剪了。” “現在就剪?”陳雙捂住腦門兒。現在就要剪了?自己藏了好多年的腦門兒要露出來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又又:我就要露臉了!緊張!第52章 當麵撬一下 “現在剪?你確定?”陳雙動作僵住。 他都不記得上一次剪露額頭的發型是幾歲了。很小的時候有過,慢慢長大,慢慢留起劉海兒。就連每一張和四水的合影都是側著臉,隻用右半臉看鏡頭。 “是啊,現在剪剪吧。”屈南看了下手機時間,“我先把你的頭發解決,再去吃飯。現在食堂的人一定很多。” “那……走吧。”陳雙跟著屈南離開教室,自己這個發型不修理也說不過去了。他們離開教學樓,順著馬路一直走,走到一棟樓前,停住了。 “去你宿舍?”陳雙看向宿舍大門。 “是啊,你放心,我們宿舍中午沒有人,我帶你回去速戰速決。”屈南用尾指撥了下陳雙的頭發,“如果你不想讓文寧知道你跟我回宿舍,那咱們換地方。” “為什麽不想?我憑什麽不能跟你回宿舍?”陳雙打消了撤退的念頭,“走吧,我聽說男生宿舍樓裏還有零食販賣機呢。” 屈南帶著他往大門走,回頭問:“你聽誰說的?” 糟了,這可是屈南在直播間說的。陳雙嘴巴張開,換了一個答案:“聽昌哥說的,他還說你宿舍是大鳥轉轉轉酒吧……什麽意思啊?” “嗯……我也不知道。”屈南帶陳雙進門,往樓梯走,“我不怎麽上網,對網絡用語不熟,大概就是……有人在宿舍裏偷偷喝酒吧。” 是嗎?陳雙也不確定。大三男生宿舍樓和大一新生樓不太一樣,這時不少人回宿舍了,樓道裏吵吵鬧鬧。但是不得不說,這裏充斥著體育生的氣味,一進來就能聞到。 汗水味。 跟著屈南往上走,陳雙四處打量,樓很新,裝修得也很好,十分幹淨,就是太吵了,運動員沒有幾個是安靜的。終於,他發現了樓道遠端的零食販賣機,這時屈南打開一扇門,站在門口看他。 “到了。”屈南說。 陳雙看了一眼門牌號,301。大一是四人間,大三是六人間,也有單獨浴室,和屈南直播裏形容得差不多,窗戶非常大。要不是今天陰天,光線一定充足。 “坐我的椅子吧。”屈南沒將門反鎖,拉過來一張滑輪椅,“我現在可以開始了麽?” “嗯。”陳雙環顧四周,首先看到的是白洋的床,因為屈南翻上去過。再看旁邊,和直播畫麵一模一樣,雖然沒有太整潔,但好在不亂不髒。 “學生會主席在宿舍裏,我們屋是最幹淨的。”屈南放下書包,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小噴壺,再拿去薄剪刀,“我隻幫你修剪劉海兒,其他的地方不動,可以麽?” “嗯……但是千萬別太短,別……別露出來。”陳雙已經坐好,看著tony屈做準備工作,“你真的會剪?千萬別給我剪醜了。” 屈南沒說話,隻是笑著拿小噴壺往陳雙的劉海兒上噴了一下,隨後用木梳一捋,拿起了剪刀。 陳雙嚇得閉上了眼睛。 隨著第一聲哢嚓落剪,他感覺到有東西輕飄飄地落下來了,馬上鼻尖就癢癢起來。那是自己的頭發,被屈南剪掉了。 剪的是頭發,也是他的安全感,保護罩。 緊接著第二聲哢嚓,在陳雙聽來無比刺耳,他好害怕這個聲音,因為這個聲音宣告他掩飾的終結,像被剝光,即將展示全部。 “等一下!”他立刻睜開眼,屈南手裏的剪刀停在半空中,於是陳雙緩緩眨眼,忍住鼻梁骨上的刺癢,“別剪太短。” 屈南神色淡淡的,笑容卻從眼神一絲一縷泄露出來。“你得相信我,相信我對你做的決定是正確的,相信我能掌握這個度。” “那也別太短啊。”陳雙又閉上了眼,聽天由命。 接下來,哢嚓哢嚓的聲音就沒再斷過。陳雙不知道自己的劉海兒被剪到了哪裏,隻能通過毛紮紮的斷發衡量。應該剪了不少,因為原先留得非常厚,像個鍋蓋。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聲音時不時停頓,然後再繼續。陳雙一直沒敢睜眼,怕碎發掉進眼睛裏,也怕看到屈南的眼神。怕他流露出一絲苦惱,怕他拿自己的頭發和臉束手無策。 “別動,馬上就好了。”屈南察覺到什麽,手指碰了碰陳雙不斷抖動的睫毛。劉海兒太長,太厚,很不好打理,除了剪短還要打薄,最後剪出層次。一把剪刀成了修剪大師,他時不時退半步,再邁近,說好了不動別的地方,還是順便把鬢角、耳後都收拾了一下。 一張帥氣的臉浮現,優越的骨相,漂亮的眉形。 等劉海兒雛形修剪好,屈南用右手擋住陳雙的眼睛,左手拿起噴壺再噴些水。原本是朝前梳,現在他把劉海兒全部梳向後。 手拿下來,終於,他看清楚了陳雙完整的臉。 常年不露的額頭膚色比下巴要白,眉骨和鼻梁骨形成凹形的眼窩。眼角分布在山根兩側略尖,可整張臉的野性又被下垂的眼尾給中和了。 小狗眼。 “你笑什麽?”陳雙還閉著眼,聽見屈南笑了。 “我沒笑啊。”屈南將劉海兒往兩邊分,“其實……你真的很適合做模特。” “我不。”陳雙往後躲,不知道屈南要做什麽,忽然,後腦勺被人往前一按,自己往後躲避的腦袋又被按回原位,無法動彈。 “馬上就好,相信我。”屈南手上忙著,等了幾秒又問,“有沒有想過做手術?” 陳雙嗯一聲:“谘詢過,但是手術效果不一定完美,還有可能留疤,還要反反複複清洗,還特別疼。我怕疼,但最怕失望,能忍受它一直在,但如果給了我希望,最後掀開血痂時它還沒掉色,我真受不了。小時候……它沒這麽大,發根裏還有好多。” “看不出來。”屈南將他的頭發弄好,“沒必要。” “有必要,要是手術承諾百分百成功,我早就做了。”陳雙說,臉上一熱一熱的,是屈南用手指清理碎發。 “好了,可以睜眼了。”屈南的手離開陳雙的臉,在他頭頂一揉。 睜眼了?陳雙不敢,半分鍾後眼皮才開始往上抬。還沒看清楚自己什麽樣,第一感覺是清爽。 久違的清爽,額頭全部露出來吹風,這對於他來說太奢侈。視野不再被劉海兒幹擾,什麽都看得很清楚。下眼瞼也不再發癢,沒有刺痛。 屈南雙手支在膝蓋上,近距離地看著他。 “好了?”陳雙剛要摸鼻子。 “等下。”屈南製止他,臉瞬間貼過來,嘴唇幾乎要貼在陳雙的鼻尖上,陳雙往後躲,可是後腦勺還被按著,再超近距離的情況下,鼻尖一熱。 “碎頭發太多了,幫你吹一吹,走,去洗手間看看。”屈南用呼出去的氣吹走陳雙鼻子上的頭發,地上全是剪掉的金毛。陳雙不敢抬頭,跟著走到洗手間,看見大鏡子的一瞬間下意識捂住左太陽穴。 比自己想象中剪得短,也比自己想象中的發型好看。好像是個八字劉海,露出了上半臉,卻剛好遮著太陽穴。 隻是,如果仔細看,就能看出那塊青澀的邊緣。沒有鍋蓋頭遮蓋嚴。 陳雙看著自己的臉,第一次露出這麽多的皮膚來,肢體沒動,可眼珠子一直轉動,在打量自己。 “你有帽子嗎?”他快速地問,“棒球帽,遮陽帽,草帽都行。” 屈南不解地看著他。 “太短了,我沒想到你剪這麽多。”陳雙的手不肯放下來,“我沒讓你剪這麽多!” “不用擋著。”屈南沒有上手抓,而是在陳雙的手背上彈了一下,“拿下來。” “不拿。”陳雙搖頭,“我要戴帽子。” “陳又又。”這一次,屈南抓住了陳雙的手,當他往下用力時,陳雙的手也在用力,竭盡全力地護著額頭偏左那一塊。 陳雙僵持著,不肯說話,不肯點頭。 洗手間麵積不大,兩個人的呼吸都在加快,陳雙是有點兒生氣了。屈南的手往下,他的手就往上,一時之間兩人難分伯仲。最後,還是屈南先鬆了力氣。 隻是仍舊攥著他。 “從一個不懂體育的人變成一個體考高分的體育生,你經曆了多少訓練?”屈南問。 陳雙咬著牙,雖然沒有發聲,卻想起了過去一年自己是怎麽過的。沒有人看好自己,起先連入校隊都難,跟在那些正牌體育生的屁股後麵跑步,學著他們擺臂和跳遠。 “冬訓你經曆了什麽?”屈南又問,“告訴我。” 陳雙搖頭不肯說,眼神狠狠的,比咬著的牙關還狠。四水是遊泳的,有室內館,自己淩晨5點送他去,再離開氣溫合適的室內館到外麵跑步。冷到雙手和眼皮都沒知覺,鼻子流鼻涕了都察覺不到,一串一串的蛙跳和箭步跳躍,再用通紅的手按在地上做俯臥撐接擊掌。 “體考那幾項你又是怎麽訓練的?”屈南再問,“那些你都能堅持,為什麽現在不行?” 體考?陳雙閉上眼一秒鍾,體考前是最艱難的,穿梭於設備當中,就為了摸計時器的時候能快0.1秒。 “你把現在的處境當作訓練就好,這隻是訓練。”屈南聲音輕,語氣重,“為了顧文寧你可以堅持,為什麽不能為了自己堅持一下?” 陳雙的眼皮劇烈抖動,瞬間眼睛睜大。 “就當作訓練,我能訓練你跳高,也能訓練你別的。”屈南這才把陳雙的手拿下來,陳雙的臉充血一樣紅,不是害羞,是惱羞成怒,像隨時準備反撲咬人的小流浪狗,沒法接受周圍的改變。 “我會給你製造一個安全的訓練空間,在整個過程裏,你唯一需要記住的就是聽我的,並且信任我。”屈南換了一隻手,摸摸陳雙的金色頭頂,“如果你做不到,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做不到。” 陳雙的手攥了又攥,最後壓抑著情緒,點了點頭,主要是不點頭也沒用了,劉海兒已經剪了。 屈南這時才舒緩地喘了一口氣。“太好了,我還怕你不願意配合我呢。現在訓練正式開始,跟我說一次,我很好看。” 陳雙吸吸鼻子。“你很混蛋,給我劉海兒剪沒了。” “好,我很混蛋。”屈南一下笑出來,“快說,我很好看,再不說我要罰你跑圈了,5000米起步。” 陳雙低了下頭,人生第一次說:“我……我很好看。” “很好,你的表現值得一個獎勵。”屈南又摸了摸他的頭,從兜裏拿出一個棒棒糖來,“假男友有哄你開心的義務,請你吃糖。” “媽的,你就是混蛋。”陳雙罵著把糖拿過來,三下剝開糖紙,含進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