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屈南的衣服嗎?這衣服上的折痕還新著呢,擺明就是特意給陳雙買的。他可不覺得屈南是忘記準備塑料布,能隨身攜帶剪刀的茶王,還能犯這麽大的錯誤?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真的忘記準備了,他不想弄自己徒弟一身碎發,真敢把白隊的床單扯下來圍在陳雙身上。 “姓顧的還撞見我們了,我把他給氣死了。”陳雙又說,眼神裏帶點小狡黠。 陶文昌一臉無奈,內心很滄桑。“先別說這些了,你啊,心思放在訓練上,爭取這次比賽隨行,下次比賽報名。” “對啊,昌子不提這事,我都給忘了。”屈南把酸奶推過去,“我們比賽要離校3天,白隊說可以安排你當誌願者,要不要考慮一下?” 陳雙揭開酸奶蓋,舔了下蓋子。正式比賽自己還沒看過現場呢,這對每個體育生來說都是巨大的誘惑。 親身體驗汗水淋漓的拚搏,實打實的硬仗。競技體育是人類開發肢體的頂端,最大化、最快化的使用身體,所有奇跡和不可能都是用來打破的。 他好想去。 “我不去。”可陳雙搖搖頭,“你們去吧。” “為什麽啊?”陶文昌不信,他剛才眼睛一亮,就是想去,而且是非常想去。 “因為……因為……”陳雙正編理由,兜裏震動了,這時候找他的一定是四水,“我先去接個電話!” 說完頭也不回起身跑掉。陶文昌看著他跑遠,回身看屈南:“南哥,你都能把我徒弟拐騙到宿舍裏了,能不能把這事調查一下?” 屈南拿著手機,剛看完微信。 [白洋:顧文寧中午回去了沒有?] 他回複了一個“謝了”,再抬頭:“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沒抓東食街那條狗?” 陶文昌搖頭,真摸不透。屈南對於他來說就是個霧裏的人,太穩了,太沒破綻,情商高智商高業務強,可是越這樣越看不透,霧氣環繞著這人。 “一個原因是它太警惕,不信任我,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屈南看向陶文昌,“它是帶崽的,隻是小狗被它藏著,我沒找到。” -------------------- 作者有話要說: 白洋:踩我的床,還想扯我的床單? 四水:準備上線。 ps:大鳥轉轉轉酒吧這個梗出自於一款賽博朋克的遊戲,其中有一個gay吧的門口霓虹燈就是幾把轉來轉去。第54章 小狗拜拜 陳雙跑去樓梯口接電話。“喂,哥在呢,你好好吃飯了嗎?” “哥。”陸水的聲音聽起來情緒不錯。 “哥也好好吃飯了。”陳雙放心了,知道弟弟沒事就好,“哥剛才有事忙,所以沒來得及打電話,不用擔心,哥說了每天中午給你打電話就一定不會忘。” 陸水那邊沒有聲音,隻有均勻的呼吸聲。 “李教練說,有一場挺有含金量的市級比賽,會有集訓和名教,哥給你報上名了。”陳雙吹著小涼風,額頭不再悶熱感覺真不錯,“到時候哥陪著你去,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就當去玩兒水,知道嗎?” “哥。”陸水輕輕地說。 “沒事,就當去玩兒水,你在水裏泡著,哥在旁邊看著。哥現在上大學,有兼職,有錢。”陳雙笑了笑,在水裏,四水才像回到真實世界,“別擔心。” 陸水在那邊又不說話了。 陳雙看不見弟弟的動作,但是能猜到,四水一定抱著電話,等著聽自己的聲音。 “四水,哥和你商量一件事。”陳雙第一次和弟弟開這個口,嘴唇像被蜜蜂蟄,麻痹了,動不了,“哥……哥想……” 陸水在那邊安安靜靜聽著,兩隻手一起握著手機,靠在教室的牆上。 哥想去比賽,但是比賽要走3天,陳雙的心反複忐忑,靜不下來,這句話成了燙嘴的山藥,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哥想這幾天都早些接你,然後在學校訓練完再回家。”陳雙釋然地一笑,“好嗎?” 陸水沒有說話,而是笑了一聲,笑聲很輕很輕,穿過手機的聽筒幾乎聽不見。 “那好,你下午好好上課,哥一下課就去找你。”陳雙又叮囑幾句多喝水才結束通話,發愣似的站在樓梯口。比賽和弟弟同時放在天平上,他沒法平衡,隻能偏向一邊。 “誒,同學,你是不是新生啊?”旁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女生,長發飄飄。 陳雙趕緊低頭,才想起來低頭沒用了,劉海兒都沒了。“嗯。” “我也是大一的,我閨蜜剛才看你好久了,方不方便加她一個微信?”女生說,同時遞過來一部手機,屏幕上是二維碼。 陳雙往後退半步,眼睛不知道該看哪裏,隨後轉了個角度,把藏著的左臉轉過來。 轉過來之後,什麽也不用說了。陳雙指了指那裏,抱歉地苦笑,也不去看那個女生會有什麽反應,逃命似的跑開了。 等他跑回餐桌,陶文昌已經走了。他和屈南吃完這頓飯,兩個人一起去找教室,下午又是混班的大課,陳雙站在教室門口止步不前。 “怎麽了?”屈南問。 “他們都看我。”陳雙不去看跳高隊的那幫人,“看他媽什麽看啊……” “不許衝動。”屈南回頭看了一圈,隊裏的人都坐在前幾排,“我剛剛有沒有說過訓練結束?” 陳雙搖搖頭。 “很好,我沒有單方麵喊停,你仍舊處於訓練當中。隻有我的評價對你是真實的,別人無權介入我們的約定。”屈南說。 “那你要是騙我怎麽辦?”陳雙反問,“明明那麽一大塊胎記,你非說看不見。” 屈南笑著看了看陳雙,還歪了下腦袋。 陳雙瞪回去,再一次低下頭,然後才聽到麵前說:“我從來沒說過看不見,隻是說,它不影響你什麽。它是你的一部分。”說著屈南打了個響指,“抬臉。” 陳雙慢慢抬起頭。 “陳又又,它是你的記號。身體上的東西,不管是胎記、痣、疤痕,都是生命的紋身而已。很多運動員為了追求快速無氧,造成肌纖維斷裂,皮膚也會留下綻開的裂紋,這都是記號。”屈南說,“訓練還沒結束,你無權單方麵退出。現在進去上課,下一個任務是不許低頭。” 不許低頭?這可太難為陳雙了,畢竟自己從小最熟練的動作就是低頭。但他還是跟著屈南走進教室。 進教室的過程很艱難,陳雙盡量不低頭,可左太陽穴還有針紮一樣的疼痛。 單單是好奇的注視,就是一種傷害。好像聽見有人在角落裏大聲地喊自己是疤瘌臉。 原本熱熱鬧鬧的教室,因為自己的到來變得安靜。凡是自己走過的地方都沒有人說話了。陳雙的臉沒低,眼睛卻往下看。 “走,我們去坐最後一排。”屈南這時說。 陳雙再跟著他到了最後一排,落座之後所有勇氣用光,第一時間趴下來藏起臉。屈南隻說走路不能低頭,沒說不能趴著。 “給,鑒於你剛才表現很好,可以得到一個獎勵。” 陳雙眯著左眼看過去,一根菠蘿味的棒棒糖遞到了麵前。 “你他媽絕對是個混蛋。”陳雙罵罵咧咧地接過棒棒糖,拆開糖紙。香甜的菠蘿糖球化成糖水,留在他舌尖一抹甘甜。 “不允許辱罵教練,除非實在忍不住。”屈南又笑了,從兜裏拿出一個小玩意兒來,“這個是你剪頭發的獎勵,要不要?” “什麽啊?”陳雙慢慢起身,近距離去看屈南手裏的東西。好像是個鑰匙鏈,乒乓球大小,透明的,裏麵有水,還有一些雪白的沙子。 “海藻球。”屈南把鑰匙鏈給他,“據說是一種長得很慢的植物,可以養大。要不要?” “植物?”陳雙沒有說我要,而是直接搶過來,拿在手裏觀察才發現沙子上果真有一個綠色的小球球,直徑1厘米,好小好小,好可愛,“這是植物?給我了?真給我了?你沒騙我吧?” 屈南拿出筆記本放在桌上。“送你的,隻是我不清楚你喜歡什麽,不知道買的對不對。” 陳雙的手已經攥起來,像個第一次被帶去遊樂園不知道該玩哪個玩具的孩子。“我喜歡植物啊……最喜歡了。”他再鬆開手掌心,真難想象自己以後可以隨身攜帶一個靠光合作用活著的生物,仿佛將他的秘密基地微縮,時時刻刻拴在身上。 植物啊,植物最好了。 “謝謝。”他又趕緊和屈南說謝謝,怕說晚了這禮物就不作數。以前和顧文寧打電話說過自己喜歡植物,沒想到屈南和自己是心有靈犀。 “你喜歡就好,看來……我們還挺有默契。”屈南拿出筆來準備上課,老師開始點名了,他轉著筆,時不時看一眼旁邊。 陳雙的頭再也沒抬起來,這一回不是因為擋著臉,而是一直在手機上搜索怎麽養海藻球和海藻球能養多大。 下了課,他和屈南約好訓練時間,先假借上洗手間離開學校去接四水。高中生還沒下課,他又是把弟弟提前叫出來。 陸水高高興興地跑出來,見了陳雙一愣,在原地站著。 陳雙剛把海藻球拴在小摩托的鑰匙上,不好意思地撓撓臉。“哥……哥剪頭發了,好看嗎?是不是太短了?擋不住了。” 陸水一步一停往前走,每一步都在看陳雙的臉,最後兩步加快速度,衝過去抱住了他。“哥!” “是不是挺帥的?”陳雙拍拍他後背。 陸水拚了命地點頭,一邊點頭一邊往陳雙身上拱。 “是吧,就……應該挺好看的。”陳雙原本不想這麽說,但是一想,屈南根本沒有喊停,這個訓練還在進行當中。 屈南的意見高於其他人,他說好看,那就是好看吧。 “走,哥帶你去咖啡廳寫作業。”陳雙再親親四水,這一下,同父異母兩兄弟的臉完全看出相似處,血濃於水。 把四水帶到那家咖啡廳,陳雙才去訓練,順便把弟弟的訓練費用轉給了李教練。接下來的日子都在這個循環裏周而複始,每天多次往返二十三中和首體大,陳雙都沒察覺,是四水先覺出他瘦了。 具體表現在,吃飯時候弟弟總給他夾菜。 沒有辦法,訓練量和跑量一天天地提升,幾乎貼近了他高三備考前的強度。可是屈南始終沒有讓他完整地跳高,而是製定計劃,每天跑多少、動作矯正幾組、基礎練習幾組,雷打不動。 太累太忙的時候,陳雙就顧不上在意自己的臉了。隻是晚上有時候看屈南的直播會累得打瞌睡。 終於,到了10月份的上旬,這一天早上,學校東校門的停車場停了3輛雙層大巴車。 “終於可以出校門了!”陶文昌換上新洗的隊服伸懶腰,“可憋死我了。” 陳雙剛把弟弟送回學校,站在旁邊,眼睛卻不夠用了。換上全身隊服的不止是陶文昌一個,而是一百多名運動員,有男有女。 統一服裝,統一的參賽證件,統一的運動包。一百多個校徽和姓名拚音在麵前晃,這陣仗他從來沒感受過。 震撼,有種看奧運會開幕式的感覺。雖然知道這次比賽和自己沒關係,但還是忍不住激動。 “看什麽呢?”陶文昌可美了,“你雅姐說了,她來看我比賽。” “啊?真的啊?家屬也可以去?”陳雙突然好羨慕俞雅。眼前這群運動員就是首體大這次放出去的首發隊員,每個項目爭金奪銀的人選都算上了,絕對的明星陣容。 “是啊,家屬有贈票的。”陶文昌知道他想去,“白隊都和唐譽打好招呼了,讓你去,現在後悔了吧?” 陳雙搖了搖頭,為了弟弟沒有什麽可後悔的。這時,白洋、唐譽還有屈南一起走過來,學生會剛散會。 “呦,學生會鐵三角,走什麽模特步啊?”陶文昌開著玩笑。 三個人裏隻有唐譽不是運動員,穿著自己的衣服。白洋和屈南都是全身隊服,長袖高領外套敞著,露出裏麵的短袖隊服和參賽證件。 “昌子,你這次是又有把握了吧?”白洋推了下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