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雙猶豫幾秒,趕忙接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雨勢太大,聽得不是很清楚。“喂……” “我回來了。”屈南說,大巴車剛剛停在東校門附近,“你在哪兒呢?我可不可以去找你?” -------------------- 作者有話要說: 顧風:原諒我一生要強隻訓練,真沒看懂四水什麽意思。 陳雙:滾啊!第60章 大狗小狗一窩端 陳雙一時噎住,沒有說話。 懷裏是不斷數數的弟弟,外麵是下雨變成白色的天。明明是自己最高興的一天啊,連白天鵝蛋糕都選好了,小煤球想要過個生日。結果……弄成這樣。 “喂?喂?你聽得見我麽?”雨很大,屈南還在車上,等著學校一會兒發一次性雨衣,“陳又又你在聽麽?” “嗯。”陳雙小聲地說。他不確定自己的聲音是否被聽到了,緊緊抓住的隻有弟弟的手。四水的指紋早就被泡沒了,遊泳運動員沒有幾個人留著指紋,幾天訓練下來,手指皸皺,單單一摸就凹凸不平。他們都為了自己熱愛的項目在付出代價。 “1個,2個,3個……”陸水還在重複無意義的數字,睜著眼睛。 “陳又又?”屈南剛剛領到一件一次性雨衣,“我已經到學校了。你在哪裏?我立刻過去找你。” 又打了一個大閃,這場雷暴雨太大了,盡管已知預警,可陳雙還是沒想到它那麽大,像永遠不會停。路麵積水已經過了十幾厘米,慢慢地漫進水泥管道,像個怪物,咄咄逼人,無限逼近,無論自己帶著弟弟躲到哪裏都會被找到。他把電話掛斷了,抱著四水,吃力地往管道更深處挪。 他要帶著弟弟藏起來,就像四水喜歡蹲在深水區最下麵,帶他進入一個安全的世界。 “喂?喂!”通話斷了,屈南站了起來,“昌子,昌子!” “嗯?”陶文昌剛剛睡醒一覺,這次比賽自己隻得了銀牌,但是勝負乃兵家常事,沒有任何一個運動員敢保證永遠奪冠,“幹嘛啊?啊……到學校了?我艸,好大雨……” “一會兒幫我拿一下包行麽?我有急事!”屈南從包裏抓了個東西塞到隊服的兜裏,又找白隊,“白洋!” 正在統計回校名單的白洋和唐譽一起回了頭:“什麽事?” “幫我和黃俊請個假,一會兒的總結大會我就不參加了,有急事。”屈南抻開薄薄的雨衣,非常薄,不確定能否擋雨。但是他已經和司機打了招呼,請師傅先開前門。 前門一開,首先迎麵而來的就是密集的雨點,瞬間打濕了屈南的臉。他正準備撥通陳雙的號碼,手機卻收到另外一個人的電話。 超市老板劉東。 “喂!”屈南立刻接起來,無奈門外雨聲太大,自己都要聽不清楚自己的聲音了,“東哥你找我什麽事?沒急事的話我先……” “那條狗來了!”劉東喊。 “什麽?”屈南也喊。 “那條狗來了!”劉東剛準備關上小超市的卷簾門,大雨傾盆,積水倒灌,他十幾年沒見過這麽災難性氣候的雷暴雨了,誰知道就是這麽個冰雹大雨天,門口出現了一條狗。 一開始,真沒認出來,活生生的一道黃色,全淋透了。它也不走,就像定格在雨幕裏,朝著他的小超市一個勁兒地叫。 “就在我門前呢!朝著我叫!”劉東看向雨中,“還沒走呢,快被雨砸死了,你來不來?” “它去找你?”屈南管不了那麽多了,邁步跳下大巴車,跑進雨裏,雨點打在身上都發疼,“它一定是有事……否則它不會去找你!” “我哪兒知道啊,它還叫呢!”劉東喊著,都快看不清那條狗了。 “我馬上到!”屈南先掛了電話,幾乎看不清楚路,眼皮被雨水和風糊得睜不開。他穿隊服短褲,可是一雙白色田徑專用鞋全部濕透,積水已經沒過了他的腳踝。 可他還是眯著眼,分辨著東校門的各個小路口,朝小超市跑去。 大概5分鍾才到,一次性雨衣用處不大,淋了個半濕。 劉東遠遠瞧見他就把卷簾門打開了。“就那裏呢!看見了嗎!” 屈南跑進小超市避避雨,才看清楚那條狗,就在雨水裏蹲著。“它有事找你才過來,我去跟著它!” “這麽大雨你還跑出去?”劉東的話還沒說完,屈南又一次鑽進雨裏。 鑽進雨裏,屈南朝著那條狗奔跑。狗看到有人來才停止狂吠,頭也不回地掉頭就跑。屈南再追,同時拿出手機,撥給了陳雙。 “接電話啊……接電話。”屈南自言自語。 終於,電話可算接通,屈南立刻喊起來:“你在哪兒呢!我過去找你!” 陳雙剛把四水哄睡著,睡覺時候的弟弟才是最乖的。他不是故意給自己找麻煩,而是他意識不到自己在找麻煩,他隻想玩兒水,什麽都沒做錯過。如果自己再不要他,沒有人會保護他了。 水一直往裏麵倒灌,怪物找到了他們,打濕了他的鞋。 電話接通了,可陳雙卻說不出話。 “你別掛電話!和我保持聯係!”屈南覺得不對勁,同時還對前方那條不對勁的狗窮追不舍。狗跑得飛快,他踩著沒過腳麵的水往前奔。 陳雙吸吸鼻子,大水泥管道左右通透,一陣大風灌進來。他冷了,身上披著濕衣服,半幹的衣服全部蓋在弟弟身上。 “你到底在哪兒呢?給我發個地址,我過去找你!”屈南對著手機喊,說話之間,前麵那條流浪狗停下來了,不再對著人叫喚,而是改為對著一麵牆叫。 屈南跑過去,停在了牆麵之前。這是一麵非常老舊的紅磚牆,看樣子年久失修。少了一隻耳朵的狗對著牆叫了幾聲,開始煩躁地原地轉圈,不一會兒又對著牆叫。 “陳又又,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屈南輕聲問,同時蹲在了牆根處,左手拿手機,右手摸著那麵牆,根本不知道要找什麽。 可是電話裏仍舊一聲不吭,隻有壓抑著的沉悶呼吸。耳邊倒是有聲音了,流浪狗衝著牆根的最下方狂叫。 “你在哪裏呢,我去接你。”屈南邊說邊往下摸,雨水直接衝刷他的眼球,好像又有小冰雹落下來,再多打幾分鍾電話,屈南擔心手機進水壞掉,“你給我發個地址,我過去!” 屈南的話陳雙聽得很清楚,背景音很嘈雜,但是能聽出是吼的聲音。 屈南的右手摸到了牆根最下方,泥土已經被衝軟了,變成了黃色的泥漿。他的手越往下,旁邊的流浪狗就越激動,甚至開始動用前爪,幫他抓。 於是屈南把整條胳膊埋進泥湯裏,終於,摸到了一塊明顯凹陷的泥坑。 “陳又又,你不要掛電話,你聽我說話就行。”他往下夠著,還在聽陳雙那邊的動靜,“我可以去找你,都說好了一起過生日的,蛋糕今天上午也派送了,學校保安處已經幫我簽收。你隻需要告訴我你的位置,下著雨我也可以去找你。你聽見我說話了麽?聽見了麽!” 陳雙開始大喘氣,拿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他嗯了一聲,胸口前後仿佛被幾十個大氣壓強同時圍攻。 “陳又又,我們還在訓練中,我需要你說話,我還沒有喊停,你要服從命令。”屈南的手繼續往下探,終於,他摸到了一樣東西。很軟很軟,攥起來卻肉乎乎的。他的肩部已經完全泡在了泥裏,幾乎是側躺著。 “說話。”屈南又重複了一遍,同時往上抽離。被雨水衝垮的狗窩就在這時候完全塌陷,他從泥巴裏拎出了一隻根本看不清楚顏色的小狗。 泡在水裏太久,好像已經沒了呼吸。可是它的前爪還在動。 “我……”陳雙終於開了口,緊閉了十幾年,守住秘密,現在鼻息中帶有常人無法理解的壓抑,像是哭了,“我有一個弟弟,我帶著我弟在外麵。” 拎出來了,屈南精疲力盡,坐在了泥裏,雨水把手裏的小狗衝幹淨,能看出它是全白的。不知道嗆了多少水,鼻孔裏都是黃泥。 但它還活著。屈南用手背擦了擦眼皮,終於笑了:“很好,做得很好,把地址發給我,我去接你們。” 說完這句話,電話就中斷了。屈南來不及考慮是天氣原因還是陳雙那邊掛斷,先起身奔向學校附近的寵物醫院。 雨勢更大了,短信息收到市氣象局發布的狂風預警和城市路麵積水通知,請市民無必要出行盡量留在室內。屈南衝進醫院,先把小狗交給了醫生。 “嗆水了,可能還有低溫症。”屈南仿佛是半個醫生,“請一定幫我救活它,再在醫院門口放個紙箱子,它媽媽會過來找它。” 醫生也沒想到這種惡劣天氣還會有人來醫院,趕緊用幹淨的尿墊包起小狗進了觀察室。屈南又去前台,先辦了一個寵物檔案,充了值,選了一些幼犬食物,又買了一包狗糧。 “如果大狗來了,就把狗糧喂給他。”屈南對護士交代,這時手機才震動,收到了陳雙發來的位置。 屈南完全鬆了氣,坐在寵物醫院的椅子裏休息。 陳雙把地址發給了屈南,可是心裏充滿忐忑。他以前和顧文寧說過自己有個弟弟,這次又告訴了屈南。 屈南說,會來接自己和四水,會嗎?陳雙精疲力盡,抱著膝蓋閉上眼睛。 等到手機再一次響起,陳雙才發現自己睡著了。四水也在睡覺,他每次發病後都要睡幾個小時。以前沒少看醫生,也吃了不少藥,但是這種病不是吃藥就管用的,精神疾病的發病原理連醫生都搞不清。 雨還是很大,但是不刮風了,陳雙接起手機:“喂……” “我到附近了,可是我沒看到你啊。”屈南說。他手裏舉著一把巨大的傘,回宿舍換了幹淨衣服,右手拎著一個潔白的蛋糕盒,還有一個大紙袋。 “你到了?”陳雙一驚,快速爬到水泥管道的一端,探出腦袋去看。 “是,我到了,而且我看到你了。”屈南笑了笑,不遠處的大水泥管那邊露出了一個小腦袋,一頭小金毛,“我現在過去。” “別!你別過來!”陳雙小聲地說,同時從管子裏爬出來,“我弟在睡覺,他怕人,也適應不了陌生人接近。” 屈南剛要邁的腿瞬間刹住了。“那好,你過來,我不過去。我有傘,給你帶了幾件幹衣服,你先換上……他怎麽了?” “他……”陳雙看了一眼正在管子裏蓋著自己衣服睡覺的弟弟,“他從小就有精神方麵的障礙,你別過來,我過去找你。” -------------------- 作者有話要說: 四水:等我支棱起來就開始反茶!第61章 假男友真親親 雨還在下,沒有要停的意思。 陳雙反而分不清周圍的氣味是真的升騰起了泥土潮氣,還是自己身上的香水。他從水泥管子裏鑽出來,光著上身,照直了衝向十幾米外拿大雨傘的那個人。仿佛在海浪裏飄搖的一艘小船終於見到了燈塔。 特別是,陳雙現在還知道自己認錯了人。 衝進雨傘的覆蓋範圍,頭頂上的雨瞬間停下,陳雙也不清楚是自己真沒刹住,還是屈南故意迎了自己一下,兩個人撞了個滿懷。 “你的衣服呢?”屈南是特意回宿舍換了一身幹淨衣服才來的,“我想著你可能會淋濕,給你帶了幾件,還有一條幹毛巾。” 雨傘雖然很大,足夠3個人用,可陳雙感覺屈南還是貼著自己了。“我的衣服……給弟弟了,他衣服濕了,我沒穿。” “先擦擦頭發吧,凍病了才麻煩。”屈南把紙袋和蛋糕先遞給他,“這一片太空曠了,連躲雨的地方都沒有,你帶著你弟弟到這裏來幹什麽?” 這時候,幹燥柔軟的衣服和毛巾比什麽都重要,陳雙不停地打冷顫,渾身凍透淋透,趕緊拿出白色毛巾來,頂在腦袋上。 “我弟喜歡遊泳,附近有個大遊泳館,他一直在這裏訓練。”陳雙的發梢在滴水,“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總是這麽倒黴,隻要是自己重視的日子就會下雨。頭頂有烏雲大概說的就是我……” “陳又又。”屈南對著他鼻尖打響指,“以後不許說這種話,這是我的要求。” “哦……”陳雙嘀咕,“你管真多。” “我現在是教練,當然管得多。總說自己倒黴就真倒黴,誰頭頂都沒有烏雲。”屈南左右地看,“咱們去那邊吧,其實……原本我想帶你和你弟弟回我家休息的。” “我弟不會跟你回家的。”陳雙看向那邊,隻有幾個大水泥管道。他和屈南踩著泥走過去,屈南收了傘,兩個人彎著腰往裏鑽。 又鑽進了暫時的庇護所。 “我弟……他從小就有問題。”陳雙剛坐穩,就說,“去看過不少精神科的醫生,也找過心理專家,誰也沒法說明白他到底怎麽回事。像是自閉症,可是又比較懂事,但是……他完全適應不了家之外的環境。” “你家裏隻有你帶著他麽?”屈南給他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