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南攥著玫瑰的那端,表情格外認真,額頭上的液體不知是汗珠還是剛才落上的雨滴。先是捅進去兩毫米,隨後為了順利通過,手指輕撚,慢慢往裏擰動。 陳雙嘶了一聲,不疼,隻是很害怕,因為不是自己親手來。 “我會小心的。”屈南抬眼看了他一眼,“馬上就好。” 陳雙點點頭,盯準了自己打過孔的地方。如果不放東西,幾乎是找不到的,漸漸地,左端開始凸起,皮膚好像要變薄,然後扭動著出現一個小顆粒大小的針釘前端,啵一下頂出來。 “呼。”屈南大喘氣,趕緊把紅寶石帽給安上,“我都緊張了,不疼吧?” “不疼。”陳雙自己摸了兩下,像嵌了一滴鮮紅的血,又像插了一朵豔麗的小花花。對比之下,剛才自己的簡易釘好寒酸。 “不疼就好。”屈南擦了擦額頭的汗,又擦了擦手指的汗,冷靜了一會兒才說,“咱們繼續吃蛋糕吧。” “嗯。”陳雙又拿起紙盤,給自己塞了一口奶油。 明明隻是一個小首飾,陳雙卻總忍不住透過領口去看它,仿佛自己也隨著它增加了什麽身價,變成了一個精致的小煤球。雨終於有了變小的趨勢,雷聲正在遠離,陳雙時不時看向屈南那邊,偶爾兩個人的眼神會撞上。 撞上之後,兩個人又迅速地躲開。 最後陳雙先笑了,屈南可真是一個臉皮薄的omega。“你躲我幹嘛?我又不會吃了你,又不會對你幹什麽……今天謝謝你,我還以為我和我弟要流落街頭呢。” “流落街頭?你過生日,你家裏人為什麽不來接你?”屈南抹掉嘴上的奶油,忽然問。 陳雙看著他嘴角的白色,以前看過片,好多誘人小受勾引人會故意喝牛奶沾奶泡,弄出一圈白色,但屈南肯定不是故意的。“我爸訂好餐廳了,說帶我們吃飯,是我沒想到雨會下這麽大……” “用不用我打車送你們過去?”屈南看了一眼手機,“時間還早。” “不用,不用。”陳雙還沒舍得摘掉生日王冠,“我一會兒騎小摩托帶我弟過去。” “小摩托?”屈南往外看看。 一輛電動自行車孤零零地支在外麵。 “那個?”屈南指了指。 “嗯,我每天都騎著快樂的小摩托接送我弟上下學。”陳雙又偷看自己胸口一眼。 “所以你以前每天遲到早退就是因為他?”屈南又想起了那兩杯奶茶購買通知,看來這幾天陳雙能按時參加訓練是因為帶弟弟來了,“他為什麽不能自己坐車來找你?” “他不行,他真的不行。”陳雙忽然緊張起來,開始聽周圍的動靜。 “也是,小孩兒需要照顧……這樣吧,明天早訓我請假,我見見他,咱們一起想個辦法。”屈南正說著,隻見陳雙整個人坐直,表情也開始焦慮。 “我弟醒了,我聽見他叫我了。”陳雙放下手裏的蛋糕,“他找不到我會害怕。” “可是我沒聽見啊。”屈南又聽聽,忽然間,不遠處像是有動靜,然後有個小小的聲音,再叫哥。 “我弟找我呢。”陳雙坐不住了,“要不……你先走,明天早訓我去找你?你這樣出現一定會嚇著他。” 屈南原本還想再說什麽,可是看著汗滴從陳雙太陽穴淌下來,也沒再開口,而是開始收拾東西。蛋糕還剩下三分之二,他把蛋糕盒蓋上,將綢緞帶重新打結。 “那這麽說定了,明早見。我先出去打車,你等雨變小再出去,回家給我發個微信。”屈南拉上外套的拉鎖,鑽出水泥管,他撐開大傘,看了一眼陳雙,再走向剛才過來的方向,慢慢消失不見。 陳雙看著他走,像做了一場大雨裏的夢,應該說,屈南的出現就像是他倒黴人生裏的一場夢,像是老天特意給他掉了個糖果。 這麽完美的人,還親了一下自己……陳雙摸摸胎記,一刹那,覺得它不是那麽討厭了。它是個小怪物,一直趴在自己的臉上,跟著自己一起長大,現在它露出來,還得到了一個親親。 陳雙笑了笑,等雨變小後才鑽出來,拎著蛋糕盒和紙袋往剛才的管道裏衝。四水果真已經醒了,目光很直地看著前方,沒有做什麽危險的事。 “哥回來了。”陳雙這才摘掉頭上的王冠,給弟弟戴上,紙袋裏還有一條幹毛巾、一件外套、幾件一次性的雨衣,他趕緊給弟弟披上衣服。 “哥。”陸水抓住他的手腕,攥得他皮膚發紅。 “哥剛才去拿蛋糕了,有個人……送了東西過來。”陳雙親親四水,“肚子餓不餓?” 陸水隻搖頭。 “那咱們回家再吃。”陳雙更用力地抱住他,兩兄弟之間不用語言交流就心有靈犀。這時,陳雙的手機開始震動,來電人是陳智明。 一定是打電話問他們到哪裏了。可陳雙卻沒接,閉上眼,輕輕地摸四水的後背。 等到雨完全停,已經過了晚上9點。陳雙帶著弟弟回家,剛開門,陳智明正在客廳裏看電視。 “怎麽不接電話啊?”陳智明站起來,拎起茶幾上的蛋糕走過去,“爸爸擔心壞了,還以為你們出什麽事了。” “對不起,爸……”陳雙看了一眼遞過來的蛋糕,“雨太大了,我們……淋在路上,又沒地方躲,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又沒信號。對不起。” “沒事,吃飯而已,下周咱們再去。”陳智明伸手摸了摸陳雙的額頭,“別感冒了,快去洗澡吧。” “嗯,謝謝爸。”陳雙笑著點點頭,“那咱們下周再吃飯吧……我先,我先帶四水進屋換衣服。” “去吧,蛋糕先放冰箱裏,你們明天記著吃。”陳智明往後一看,“這蛋糕……是誰買的?” “是四水給我買的。”陳雙說,“我不知道他給我訂蛋糕了,剛才快到家他才說,我們又去取的。” 陸水低著頭,拎著白色的豪華蛋糕盒,一言不發。 陳智明又看了看他們。“這樣啊,四水這是長大了,知道心疼哥哥了,再過幾年他一定能懂事。去吧,回屋換衣服去。” “謝謝爸。”陳雙拉著陸水的手晃晃,陸水才抬頭看了一眼陳智明。兩兄弟迅速回到房間,陸水把蛋糕盒子一放,頭也不回地往大衣櫃裏麵爬。 “四水?四水!”陳雙輕輕地叫了兩聲,見實在叫不出來也跟著鑽進去,還把蛋糕盒帶進去了。 陸水縮在最裏麵,不住地打哆嗦。 “別怕,哥在呢,誰也找不著咱們。”陳雙拉上櫃門,不經意間,自己的手也開始打哆嗦,“你吃蛋糕嗎?” 陸水的眼睛眨了眨,點點頭。 見弟弟想要吃東西,陳雙趕緊打開盒子,如果剛才盒子被打開了,一定會被發現這是一個吃過的蛋糕。他也顧不上切,直接用塑料刀鏟起來,一口一口去喂弟弟。 陸水很聽話,哥哥喂他他就張嘴,一口一口往下咽。 “你別怕,哥一定會想辦法的。”陳雙猛然間有了些莫名的勇氣,他不能再這樣過下去了,得帶著四水走。 “明天……”陳雙壓低聲音,“明天早上,哥帶你去見一個人,好不好?”他繼續壓低聲音,仿佛說了一句絕對不該說的話,對著弟弟的耳朵,“哥……攢錢,以後帶你出、出去住,好不好?咱們離開這裏。” 一整天都沒反應的陸水,慢慢地伸出胳膊,一下子抱住了陳雙。 -------------------- 作者有話要說: 陶文昌:總感覺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第63章 茶王碰壁 這一夜,陳雙睡得不好,但是沒有不開心。 明明隻過了一天,可自己已經從17歲跨越到了18歲,進入了成年人的世界。除了更大的自由,也有更大的責任。他臉上趴著的小怪物,也從自己出生那一刻陪伴自己到了今天,或許比18年還要久呢,自己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它就緊緊扒住自己的臉了。 它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痕跡。 是個淡青色的小怪物……陳雙今晚總是忍不住去摸它,以前恨不得用刀割了這塊皮,挖掉這塊肉,現在,好像自己和它達成了某種初步和解。 它乖乖地停留在自己的左太陽穴上,和自己相處,自己長大了,它也跟著長大了。不僅麵積變大,顏色還深了些。 可是屈南親它了耶,是貨真價實的親親,他不嫌棄它難看。 他為了作假能親自己,應該不太排斥同性之間的接觸吧?那自己是不是可以追追他?陳雙開始胡思亂想,被親過的地方仿佛還在發熱。 被屈南親手換了乳釘的地方,也在發熱。陳雙忍不住用手去摸它,它總是提醒自己,小煤球也是擁有了精致首飾的人。 軍訓時候被曬黑的皮膚在逐漸褪色,醜小鴨一樣的自己,也想展翅高飛了,像屈南那樣生活,擁有一塊屬於自己的獎牌。 離起床時間還早,陳雙情不自禁地摟緊弟弟。四水睡得沉,他還不到17歲,一直都比自己愛睡覺,還愛賴床,總是往自己懷裏鑽。陳雙不舍得推開他,自己真的不是倒黴蛋,還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媽媽,要不是當年她連穩定工作都沒有,一定不會把撫養權給父親。這些年媽媽都在努力賺錢,從家庭婦女奮鬥成小有起色的生意人,都是為了讓自己過好日子。 可四水什麽都沒有。 他孤零零的。 他隻有自己。 不過……今天開始,他可能也會慢慢接受屈南。陳雙張開五指,撫摸弟弟的發頂,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的好日子。 四水可以和別人正常交流,自己也可以帶著弟弟去外麵租房子住。就他們兩個,每天放了學去超市買菜,白天訓練,晚上看電視。 也可以做完飯把屈南叫過來,自己多學幾個菜……陳雙忍不住笑了。 早上,陳雙特意晚起半小時,拉著弟弟出了臥室,沒想到剛好撞上了準備出門的陳智明。 “爸?”陳雙一愣,趕緊把四水往身後推。 “嗯,你們起這麽早?”陳智明正在換鞋,“我有個急事,出去一趟,你帶著四水別亂跑。” “不亂跑,我送他去學校參加早訓。”陳雙說。 陳智明特意看了陳雙一眼。“去吧。對了,你的這個發型剪得不錯,還是把臉露出來吧,總是遮著,別人都看不清你長什麽樣。” “嗯。”陳雙點著頭。 “這麽一看,你們兄弟倆長得可真像,都隨我。”陳智明笑了笑,過來胡擼一把陳雙的頭,告別之後離開了這個家。 門關上了,陳雙卻沒動,他等了一會兒,慢慢走到客廳的門前,從貓眼往外看看,確定外麵沒人了才放心。帶弟弟簡單收拾了一下,陳雙沒有浪費時間,出門,騎上心愛的小摩托,一路趕到首體大東校門的麥當勞。 麥當勞裏人不多,陳雙把弟弟安頓在角落的沙發座椅上,點了一份早餐。“四水,記住剛才哥和你說的話了嗎?” 陸水伸手去拿薯餅。 “記住了嗎?一會兒咱們要見一個人,一個好人。”陳雙又問。 陸水兩隻手舉著薯餅,往哥哥的嘴裏塞。他知道陳雙也沒吃早飯。 “哥回來再陪你吃,你先吃。”陳雙心裏頭暖暖的,盡管四水容易闖禍,可是他永遠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你別動,哥馬上帶人過來。” 說著,他在薯餅上咬了一下,留下一個彎彎的缺口。陸水這才笑起來,點點頭,一小口一小口開始吃早飯。 看著弟弟開始吃飯,陳雙才扭頭往外跑。今天的腳步格外輕快,輕盈,愜意,好生活就在眼前,就在學校裏。他加快速度,跑進東校門去找主訓練場,一不小心差點兒撞了個女生。 “對不起對不起!”陳雙趕緊道歉,“我……咦,雅姐?” 俞雅揉著胳膊,抬頭一看:“咦,陳雙?你換發型了?” “嗯……屈南幫我剪的。”陳雙下意識地用手去撓太陽穴,“我這邊,有個……胎記,現在就露出來了。雅姐你怎麽來了?” 胎記?俞雅往那裏看看,果真,有一塊淡青色的皮膚藏在那裏,可是整張臉卻露出來了,不比她組裏的男演員差。她也瞬間明白了為什麽陳雙以前不抬頭,卻假裝不懂:“哦……我來找昌子,原本答應他下周去約會,明天我要去上海參加活動,下周不一定能回來,就提前陪陪他。” “你好忙啊。”陳雙脫口而出,原來演員的檔期這麽滿,怪不得昌哥經常歎氣,說見不著,或者被放鴿子。談話之間,遠處兩個人走過來,正是屈南和陶文昌。 “老婆!”陶文昌加快腳步飛奔,眼看著要抱上了又收回雙臂,隻站在俞雅麵前,“唉……” 沒轍,差點兒忘了,這位現在是人氣上升期的新生代潛力女演員,不是去年那個想抱就抱的漂亮學姐了。 俞雅習慣性地掏出一個口罩先戴上。“走吧,姐姐請你吃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