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長得真像,是親兄弟嗎?”俞雅問。 屈南搖搖頭。“弟弟叫陸水,他們是同父異母,那個比他小,明年高考,是跳水運動員。怪不得那年他要來首體大,看來是替弟弟看大學校園環境的……” “什麽什麽?”陶文昌迅速找到瓜,“你怎麽知道他去年來過?” “啊?我說了麽?沒有吧,你聽錯了。”屈南麵不改色地說,“隻是,你不覺得陸水的情況很反常麽?” “反常。”俞雅先說,“我最近接觸了不少精神科的醫生,還有暫時病愈的患者,陳雙的弟弟和那些人的眼神很像。一個人的精神狀況是否正常,眼神是最明顯的。可是他……不像有病。” 陶文昌嗬嗬了兩下,專業方麵自己不懂,他隻知道自己又挖到消息了。茶王肯定去年就見過陳雙,說不定那時候就看上了。“肯定反常,我瞧著他……好像挺不喜歡你的。他……那個精神狀態,我說句不好聽的,不正常。” “嗯,確實是。隻是他應該……不是單純不喜歡我。單純恐懼陌生人,不是那種反應。”屈南喃喃自語,“他對我的敵意來自於不希望我近距離接觸陳雙。陳雙說,他弟弟是交流障礙,可是……交流障礙不應該是這樣……除非是,他怕我對陳雙做什麽?” “你怎麽知道?你又沒接觸過精神病人。反正我覺得啊,不把他弟弟安頓好,陳雙不可能踏踏實實訓練。”陶文昌順嘴一說。 這下,屈南徹底沉默了,認真地思考著,又像回憶著什麽。等到陶文昌快要吃完,他忽然轉過來:“我先去教室占座位,對了,我看你平時訓練挺辛苦的,送你一套書。” “什麽書?”陶文昌看著他放在桌上的紙袋。 “對你有幫助的書。”屈南把紙袋遞過去,轉身離開了麥當勞。 “突然送我書?幹什麽用的?”陶文昌好奇地打開袋子,瞥了一眼之後便罵,“茶王你個大缺德!怪不得人家弟弟不理你,你一個大學生帶著這種東西簡直有什麽大病!” “什麽書啊?我看看。”俞雅也憋著笑,把書往外抽。好幾本一起滑出來,隻見封皮上印著《十萬個為什麽》,破折號,《小學生版》。 -------------------- 作者有話要說: 又又:屈南你放心,我弟不是針對你。 四水:就是針對他。第65章 追根究底 把弟弟送到學校,陳雙在二十三中門口抽了一支煙。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太不好受了,即便他不想承認,四水的精神狀況真的越來越不對勁。幾乎是日漸加劇,眼瞧著他一點點變得不正常,又拉不回來。 小時候看了那麽多的醫生,照樣無濟於事。以前他是可以說話的,但是不知道從哪時候開始,四水閉上了嘴,隻說一個字,哥。 還有就是,他害怕的時候不停地報數。 鄰居、老師、隊友、教練,他們認識的每一個人都記得四水小時候隻是個不會交朋友的小孩子,有刻板行為。但是現在都知道了他是一個精神狀態不穩定的人。他的行為越來越怪異,越來越……精神病。 那幾個霸淩他的同班同學,更是嘲笑他的精神狀況。盡管四水毫不在意,可他這個做哥哥的,不能不在意。 初中時,四水還是可以和陌生人接觸的,即便不說話,也可以正常相處、共處一室。現在他的眼神、舉止、語言,無一例外地變了樣,越來越脫離軌道。 就是最近幾年的功夫,弟弟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呢?小時候他們一起躲在被窩裏,說悄悄話,聊動畫片,拉著手,發誓一起躲到沒有人的地方去,那些記憶都是真的啊。可是現在,除了和自己,他再也不和別人說話了,他關閉了溝通的管道,他把他自己留在一個封閉的安全環境裏,周圍的一切都不要了。他以前明明是可以交流的,為什麽退步得這麽快? 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四水的腦袋到底哪裏出問題了……陳雙坐在小摩托上無法動彈,求醫無門,他都想三步九叩去一趟西藏,求求天上哪個管事的大佬幫四水一把,別讓他變成一個瘋子。 他才16歲,11月22日才過17歲生日,他的人生應該很精彩,可是……為什麽啊?陳雙使勁兒地揉著眼睛,仿佛眼睜睜看著最愛的弟弟墜入深淵,又撈不起來。 那片烏雲再一次籠罩在頭頂,明明豔陽高照,陳雙卻仿佛置身大雨之中。他無助地看向四周,尋找著能讓自己躲雨的心理安全島,忽然,他想起了自己的乳釘。 抻開衣領,陳雙往裏麵看了看,那枚紅寶石玫瑰乳釘就靜靜插在自己左胸口,躺在自己的心口上。 每一次心口跳動,都能感受到它。 不行,陳雙自己搖搖腦袋,自己不能說自己倒黴,自己不是倒黴蛋,自己很好看,自己可以變成白天鵝,自己許了願要像屈南那樣活著。陳雙重新鼓起勇氣,騎上心愛的小摩托,無論弟弟變成什麽樣,哪怕變成一個完全隔絕外界、和自己都零交流的精神病人,自己也會永遠帶著他,保護他。 自己永遠都要保護他,永遠都要帶著他。陳雙重新打起精神,朝著首體大出發了。 等到上午的課上完,陳雙剛準備給屈南打電話,屈南已經站在了他的教室後門。 “咦?”陳雙跑過去,“我剛要找你呢!” “我就在樓上上課,下來得比較快。”屈南接過陳雙的包,“今天……你弟好像對我很害怕。” 一提到弟弟,陳雙的心揪起來。“嗯……他對誰都害怕。” “他小時候是這樣麽?”屈南問,“咱們去東食街吃飯吧,我請你吃好吃的,不去食堂了。” “我請你,你給我買了那麽多東西呢……”陳雙並排和他走,“咱們吃什麽去?” “跟我走就行了。”屈南笑著往前,留給陳雙一個微翹的嘴角。 陳雙看著他的笑容弧度,挪不開眼睛。一個滿身都是陽光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怎麽看都很不真實,但又不願意放棄。 到了東食街,屈南才稍稍偏頭。“看我一路了,我臉上有髒東西?” “沒有,沒有……”陳雙都沒注意自己看了一路,“就是……你為什麽願意和我做朋友啊?還願意當我的假男友,幫了我這麽多……我……我就是一隻醜小鴨。” “不許說自己是醜小鴨。”屈南伸手點了他的胎記一下,“重新說。” “那好吧,不是醜小鴨。”陳雙摸著他摸過的地方,臉發熱,“我是一隻黑色烏鴉,你是雪白的鴿子,我覺得咱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 “是麽?”屈南想了一下,“那黑鴉和白鴿為什麽不能在一起呢?我的意思是……完全可以當好朋友。” 陳雙沒有再反駁,而是繼續摸著胎記那一塊兒,偷偷地笑。嘿嘿,嘿嘿,屈南真是一隻純白的白鴿,黑鴉貼貼他。 路邊的餐廳裏,陶文昌正和薛業、祝傑一起吃飯。“咦,屈南帶陳雙出來了?” “哪兒呢?”薛業抬起頭,“他倆……他倆是不是在一起了?” “沒那麽快吧?反正這門婚事我不太同意。”陶文昌認真地說。 “為什麽?”薛業好奇地問。 “我問你,你喜歡祝傑什麽?”陶文昌放下筷子反問。 薛業看了旁邊一眼。“帥,牛逼,智商高,能把我打服。” “你他媽神經病啊!”陶文昌翻了個白眼,自己身邊這幫小基佬哦,就沒有一個正常的,“就你傑哥吧,最主要的優點是真實,但也有可能是情商堪憂所以他不會裝,專業接鍋。” “陶文昌。”祝傑這時候放下筷子,“你找死吧?” “我就事論事。”陶文昌繼續說,“可是屈南就不一樣了。他太完美,所以給我感覺就是他太假,而且極具表演天賦,他就站在霧裏似的,我永遠看不透這個人。他構思了全部,一步一步按照他自己的劇本來,還能主導一切,把咱們都當npc當茶包……這種人,我現在不拆穿他就是因為他是個好人。陳雙的弟弟為什麽防著他?就是看出他對陳雙有企圖。” “那他要是壞人呢?”薛業反問。 “他要是個壞人……我就報警了,保護我徒弟最翹的蜜桃屁股,他簡直就是擅長詭計的純瘋批。”陶文昌說,“而且,太會步步為營的人,肯定在藏什麽。等著吧,看他會不會露餡兒。” 小超市裏,劉東正在清點賬單,抬頭一瞧:“呦,屈南!” “買兩瓶水。”屈南拿出手機來,“今天帶朋友來吃飯,順便結賬。” “終於結賬了,真不容易。”劉東往後看看,“你同學?” 陳雙第一次來這裏,東瞧西看,等超市老板看他的時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長得真夠帥的,小帥哥一個。”劉東沒看清他臉上,但隱約覺得有什麽,可是沒再細看。手邊就是屈南賒賬的單子,他算好了總計,遞了過去。 屈南連看都不看,直接刷二維碼付了錢。 “這麽大方?不點點?”劉東問。 “咱們認識十幾年了,我還怕你坑我?”屈南轉過身,揉了一把陳雙的頭頂,“走吧,帶你吃飯去。老板叫劉東,你叫他東哥就好,以後買東西就來這裏,可以直接說我買的,我每個月過來付錢。” 陳雙點點頭,朝著老板揮揮手:“東哥再見。” “去吧,吃飯去吧。”劉東笑著叼上一根煙,還有點兒欣慰。 兩個人離開超市,拐彎去了燒烤店。陳雙想要坐牆角的座位,再一次沒爭過屈南,被帶到了靠近中間的位置上。 “不許用手擋著。”屈南沒有坐對麵,而是坐在了陳雙的旁邊。 “哦……”陳雙的手放下了。 “這個給你。”屈南又從兜裏拿出棒棒糖,“作為你開始習慣別人注視和新發型的獎勵。你不吃豬肉,咱們點牛肉好不好?明天開始我準備正式調整你的起跳節奏,訓練量會增大。” “那我要是調整不好怎麽辦?”陳雙飛快地抓起糖果。 “那就……訓練到你調整好為止。”屈南假裝嚴肅了兩秒,又重新笑起來,“不過我很怕你弟弟誤會我。他那麽聰明,我這麽笨,隻會陪著你每天跑步。” “不會,我弟不是那種人,你和他多接觸幾次就好。”陳雙拿起了菜單,在座位上扭動幾下。 烤肉店生意不錯,沒過多久就客滿了,全都是學生,門口還排起長隊。陳雙幾乎沒有動手去烤,全部是屈南操作,他隻負責吃,很快吃了個肚歪。 “他家的醬汁真好吃,是甜辣醬。”陳雙舔舔嘴唇,“有機會咱們帶我弟一起來吧,他比我能吃辣。” “好啊,隻要他不嫌棄我腦袋有問題。”兩個人都吃完了,屈南還在烤肉。這一份是完全沒調過味道的五花肉,烤熟後屈南也沒有吃,而是全部打包。 “你喜歡吃五花肉啊?”離開烤肉店,陳雙問他,“你要是喜歡吃,下次……我請你吃粉蒸肉吧,我高中附近有一家店,特火,莫生和洋洋說它家很好吃。” “我其實也不喜歡吃豬肉,為了比賽已經忌口很多年了。”屈南沒有帶陳雙回學校,而是往另外一個方向走,“走,陪我去看看小病人。” “病人?”陳雙抬頭一瞧,已經到了寵物醫院的門口。 “是啊,希望它能挺過這一關。”屈南看到了門口的大紙箱,箱子裏有個狗糧盆,狗糧吃光了,可是狗卻不在。他把打包好的五花肉倒進去,帶陳雙進了醫院。 醫院裏好安靜,陳雙不敢出聲。 “我撿了一隻流浪狗,它生了一隻小狗,可是感染了肺炎。”屈南的腳步都放輕了,“肺裏進水。” “啊?這麽可憐啊……”陳雙跟著他。 “醫生說,給它騰出了保溫箱,咱們去看看。”屈南和護士打過招呼,帶著陳雙進了寵物觀察室。觀察室裏有加氧艙和保溫箱,他們到保溫箱麵前,隔著一層玻璃,看到了正在睡覺的小狗。 “它好小啊。”陳雙小聲說話,“它媽媽呢?” “它媽媽是我……偶然間碰到的,剛剛對我產生信任,過不久才能帶它見你。”屈南認真注視著努力呼吸的小白狗,兩個人用同樣的姿勢彎在保溫箱外側,“我相信它能挺過這一關。等它出院,我想把這隻小狗帶給你弟弟見一見,我聽別人說,寵物對他那樣的病人有特殊安撫作用。” “四水不是病人。”陳雙立刻糾正他,不願意承認弟弟的病情,“他隻是……不會交流,對外界害怕。” “那他為什麽會害怕啊?”屈南順著他問,“我感覺……他很討厭我。” “那是因為……”陳雙不好意思地看看地麵,“以前,顧文寧甩了我的時候,我當著他哭過幾次。他不希望我再和誰關係親密,他怕……” “怕我傷害你?”屈南低聲問。 “不是!”陳雙搖頭,“但……也是,他不知道咱們的關係是假的,他怕我再重蹈覆轍,被人甩了。” “我理解,他的精神狀況確實不穩定,你是他的唯一,他肯定對顧文寧恨之入骨,順帶我也倒黴。”屈南步步詢問式的,又問,“他小時候就這樣麽?” 陳雙猛地抬起頭,想了想。“不是。” “那為什麽……變這麽嚴重了?”屈南再問。 “因為……”陳雙看了看那隻小白狗,它隻有手掌大,可是也在努力求生,如果連流浪狗都可以相信屈南,那他一定是個可以信任的人,“因為我爸打過他,小時候……我爸經常打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