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是這樣啊,怪不得你們都說運動員的血才是最寶貴的。”陳雙很快簽好單子,又問,“那要是我還是不給呢?你別笑,我好奇。” “如果不給啊?”屈南再小聲些,生怕周圍的人誤解,以為陳雙過一會兒就要抗檢了,“如果運動員在直接通知下達一周後仍拒絕檢查,拒不服從,那根據反興奮劑規定,一律按照服用了興奮劑來進行處理。可不可怕?” 我靠?不給血就直接按照用藥處理了?陳雙緊張地點點頭,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才不要被冤枉,隻要能證明清白,抽多少都行。 通知單由專業人員收回,3個人又走出來,這時要去的地方才是正經八百的取血室。3人同時進行取血,每個人相隔兩米,陳雙剛剛坐下,對麵戴著口罩的人就向他亮出了證件。 陳雙看過一遍,是醫學資格證明和取血身份證明。這兩樣是必須要有的,必須要給運動員一個放心交代,否則血樣被來路不明的人拿走,那這輩子就完蛋了。 等這一步完成,取血工作人員拿出了5套一模一樣的取血器材,陳雙剛剛已經問過屈南,知道這些是止血帶、血樣包。透過透明的包裝,能看到裏麵的無菌靜脈管、真空樣品管和注射器,無菌台布和樣品包裝以及傳送盒都在裏麵,全部都是新的。 為了安全起見,陳雙要自己選擇一個血樣包。 “這個吧。”陳雙選了離自己最近的。取血人員將其它份收回,開始進行最後的操作。 陳雙伸出了左胳膊,看著那根閃亮的針頭刺入左上肢肘窩處的表淺靜脈,自己的血即刻湧入注射器。總共需要25ml,分別注入4隻真空樣品管內。陳雙用棉簽按住針口部位,看著取樣員將自己的血分成a、b兩組。 編號和樣品傳送盒當著他的麵立即封存,直到送到檢驗中心,誰也不能開。提前開了就算作廢。 這時,又有一張單子發下來,陳雙確認自己的血樣編碼和抽血取樣程序無誤後,最後一次簽字。 “近10天內有服用過什麽藥物嗎?”取樣員在他身邊問。 “沒有。”陳雙趕緊回答。 “6個月內是否接受過輸血?”取樣員又問。 “沒有,都沒有。”陳雙擦了一把汗,雖然血檢沒有尿檢那麽尷尬,可是緊張得多。 等到他最後拿到檢查單,血檢才算結束。3個人一起離開抽血室,朝休息廳走去。 “慢點。”屈南拉住他,“小心頭暈。” “隻是25ml,怎麽會暈啊?我扶著你吧。”陳雙怕公主小妹屈南暈了,這時候自己恐怕做不來公主抱。查爾斯在他們身邊走著,不輕不重地哼了一鼻子。 “也不知道你們中國血檢嚴不嚴格。”查爾斯有言外之意。 陳雙立刻掃視過去。“等你下次贏了我再懷疑吧,弱弱就是欠練。” 這句話他聽過很多次,非常耳熟,隻是一時想不起來誰說過。可是走入休息廳,說這話的人立刻出現了,陳雙一下子想起來,是薛業。 薛業正捂著右肘內側的針口,靠在祝傑的肩膀上,像是睡覺呢。祝傑同樣拿著一根棉簽,壓住左側肘窩,顯然也是剛抽完血。 “嘶……疼。”薛業睜開眼,看了看那個完全看不到的小針孔,立刻大驚小怪地問旁邊,“傑哥你看我這塊是不是抽青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以前的薛業:傑哥不理我就不理我,抽血無所畏懼,抽,抽tmd50,胳膊淤青就空腹睡一覺。 現在的薛業:傑哥我胳膊上有針口!第188章 兄弟情深 聽到薛業的話,陳雙下意識地看向他剛剛抽血的地方。大家都是剛剛從賽場上下來的戰士,誰也不會為了紮針而矯情,但是薛業既然這麽說,肯定是抽青了。 陳雙見過抽血淤青的胳膊,那顏色比他臉上的胎記深多了,像皮膚下麵的骨骼受到重創,讓人害怕。可是他看向薛業的肘內側時…… 無事發生。 不可能吧?陳雙再仔細看看,掃描式的將薛業的胳膊看了個遍。 結果還是無事發生。 就在陳雙確定自己沒看錯的時候,旁邊坐著的祝傑有了反應。薛業往胳膊上指,他就往那個地方看而且看得還特別仔細,真的在用心檢查那裏的傷口是不是還在流血,皮膚底下到底有沒有淤青。那個認真的態度讓陳雙堅信,如果薛業的胳膊上真的出什麽問題,祝傑真敢和賽方的抽樣員幹一架。 看了幾秒之後,祝傑鬆開了自己針口上的棉簽,把薛業那條手臂拉近。“哪兒呢?” “這裏。”薛業又指了指。 “薛業,你他媽有病吧?”祝傑輕輕放下他的胳膊,“你再晚叫喚幾秒鍾傷口就愈合了。”可是說完之後,他再次盯緊了那個地方,神情比薛業本人還要緊張,像是生怕再有一滴血被擠出來。 “我這不是緊張嘛……傑哥你今天比那個傑克快了3秒多,太牛逼了,不愧是你。”薛業在和祝傑說話時無比地專注,這滿屋子的冠亞季軍,在他眼裏,都不如一個祝傑的分量重。在陳雙的眼裏,祝傑這一刻的神情還是放鬆的,雖然他沒有回應薛業的話,但是那個微微舒展的眉頭,和放鬆狀態的嘴角,仔細看就知道他其實挺高興。 直到這一刻,陳雙才相信,祝傑真的不會家暴,隻是他和薛業的戀愛模式太容易讓人誤會。 薛業看祝傑時確實高度集中,從高中時期他就習慣這樣了,一看,就忘了旁邊還有別人,直到忽然反應過來才發現陳雙和屈南已經到了眼前。“你們也來了?誰贏了?” 陳雙將隊服的袖子套好。“我倆是雙冠軍,一起上領獎台了,兩塊金牌!” “我艸?雙冠軍?”薛業更驚訝。自己是三級跳,從沒有兩個選手跳過一模一樣的長度,傑哥是中長跑,也沒有選手同時過線。可是跳高給了一個可能性,這個比賽的成績按照上升區間計算,就有可能同時第一。 “你們也太牛逼了吧!”薛業又看向屈南,“特別是你,這種情況下還能第一名,到底是陳雙不行還是你太行了……” 屈南正在係拉鏈,聽完之後猛抬頭,頂著兩個紅腫的大雙眼皮問:“什麽意思?” 薛業一看他的眼睛,就能想象到他倆比賽前多瘋狂,開完全自動、哭成這樣,還能在腰酸腿軟的情況下跳個第一名,屈南確實不簡單。“唉,不就是……” “啊啊啊啊沒事沒事。”陳雙一把捂住薛業的嘴,“那個……你和祝傑都是什麽名次啊?啊……是不是挺辛苦的。我跟你說,我倆現在都快廢了……” “我和傑哥當然是冠軍啊。”說話時,薛業揉了揉後腰,也是有傷。他揉腰的時候就被祝傑往後麵拽,直到一屁股坐回了祝傑的旁邊。 陳雙感覺不出什麽,可屈南清楚這是祝傑在給他們下逐客令了,比賽結束,有些運動員不一定喜歡被打擾,祝傑他隻要薛業。“咱們走吧,去那邊坐坐。” 陳雙巴不得趕緊走,否則薛業一定要說漏嘴。他和屈南坐到偏左的空座上,忽然靈光一閃,將右胳膊的袖子擼了起來。 “學長你看我胳膊是不是抽青了?” 現學現賣,簡直太聰明了。陳雙滿心歡喜地等待著男朋友的嗬護和關懷,真不知道屈南是會像祝傑那樣酷酷的,還是心疼得幫自己揉揉。還是揉揉吧,自己可受不了祝傑那款,要是對自己稍微不好一點,早就跑了,還是屈南好。 可是現在,他無敵溫柔可愛又純真愛哭的男朋友,什麽反應都沒有。 “真的,我有感覺,馬上就青了。”陳雙加重了語氣。 “陳又又,你剛才不是抽的左胳膊麽?”屈南指了指他另外一側。 “啊?是嗎?哈哈,哈哈哈……這麽巧啊,居然是左邊。”陳雙用笑容緩解自己的尷尬,原本隻是想學薛業撒個嬌,沒想到直接翻車。 忽然,他的右胳膊被屈南抓了過去。袖口放下來之後,屈南將陳雙的右手掌放在自己的大腿前側,輕輕地給他揉著並不存在的右側針孔。 陳雙原本抬著的臉瞬間低下去,怕周圍的工作人員看出自己臉紅。媽的,屈南他好會啊。 休息完畢後,所有運動員按照次序回酒店,這才算作真正的賽程結束。憋了半年,陳雙心裏最大的心願實現,從校級聯賽到資格賽,再到本次大賽的預賽和決賽,幾場比賽下來,終於將身體裏的運動員精神打磨透亮。他現在可以吃自己想吃的東西,放縱一把,等到返校就去喝奶茶,然後回家睡個三天三夜,抱著四水。 弟弟和兄弟們早就等在酒店大堂,當他們回去時,四水第一個衝過來。 “哥回來了!”陳雙抱著他還想轉幾圈,無奈自己站都快站不住。 “你們可回來了。”孫洋洋的眼睛也哭紅了,和屈南這個紅眼怪大眼瞪小眼,“四水剛才可著急了,你們再不回來,他就要殺到血檢中心找你了。” 陸水不好意思地揉了下眼睛,也覺得自己這麽大還總粘著哥哥有些幼稚。 “你別動。”陳雙把陸水的手抓住,像小時候頂貓貓遊戲,用額頭去碰四水的額頭,兩個人的眉心一旦相觸就會不自覺地笑出來,“哥說到做到,把金牌給你帶回來了。哥說過,自己的第一枚獎牌,一定是給你的。” 陸水站著不動,像是一個站上了頒獎禮台的冠軍,等待著這一枚屬於自己的獎牌。他當然知道哥哥的想法,這麽多年,自己的每一塊獎牌也都是給了陳雙,如果說哥哥要把獎牌送給別人,他好希望這個幸運兒是自己。 陳雙解開衣服的拉鏈,脖子上還掛著呢,剛才一直沒舍得摘。 男子背越式跳高,他摸了摸金牌邊緣,稍稍彎下脖子,將獎牌的帶子從自己的後頸處拎起來。獎牌不沉,但是這一枚實在重,剛好可以兩個人來戴。他想起自己的小時候了,陸水從很小就開始獲獎,一開始隻是獎狀,後來是獎牌,再後來是獎杯。 他遊泳很好,所有教過他的教練都說,這個孩子天生屬於遊泳池,天生屬於水的世界。 他曾經以為四水並沒有認真規劃未來,沒有想過當一個合格的跳水運動員,去爭什麽,去拚什麽,直到年初那場變故才發現,原來弟弟早就計劃好了,他要用他自己的未來去填補自己的人生。 “給,這一塊,給弟弟。”陳雙將獎牌戴在了陸水的脖子上,有朝一日,他好希望自己能在台下,看著弟弟獲得一次雙人跳台的冠軍,不再當個替補。 陸水的臉紅了。 不是因為羞澀,而是因為激動。哥哥的東西向來就比任何人的都好,而且這一枚直接給了自己,都沒有給屈南。他還以為他們兩個人會互換獎牌呢,看來還是自己贏了,哥哥的心,永遠偏向自己。 “哥哥最好。”陸水說話的聲音大了一些,從小,他真心覺得哥哥最好。哥哥什麽都好,可是為什麽別人對他都那麽不好啊,他搞不懂,不明白,所以幹脆不去想了,誰欺負哥哥,他就去打誰。誰想毀了哥哥,他可以計劃殺了誰。 “哥哥最好了。”他再重複一遍,拿起獎牌來親了一下。 “傻瓜,哥以後多多參加比賽,所有的獎牌和獎杯都給你。”陳雙忍不住去摸他的頭發,長期泡在遊泳池裏,發質都不太好了,摸完頭發,他拉起了四水的手,“走,哥剛好餓了,咱們去吃飯。” “嗯。”陸水笑了笑,一行人開始往酒店電梯的方向移動。這時6扇電梯門忽然全開,一批穿著黑紅色隊服的男男女女朝外走,是北體大的學生集體下樓了。 他們擦肩而過,和陳雙的紅白隊服蹭了一下。 蹭的這一下裏,陳雙好像聽到了一陣風,吹過了他的耳邊。四水還在往前走著,他開始放慢腳步,回過頭,一直往後看,看看那群黑紅色裏有沒有自己熟悉的人。 好像看到一個,蘇曉原的長跑運動員男朋友,張釗。陳雙越走越慢,越走越慢,逐漸完全停下。 一開始,陸水沒察覺到哥哥的停下,還在往前走,忽然覺得身後的人拉不動了,才好奇地停下。他一停下,屈南、莫生和孫洋洋也一起停下來了。 “哥?”陸水疑惑地捏了捏陳雙的手心。 陳雙收回往後看的視線,注意力回歸到弟弟的臉龐,和小時候沒怎麽變,長大了不少,肩膀比自己還稍稍寬些。手勁兒也比自己大,足以撥開衝擊身體的水流。 “四水。”開口很難,陳雙甚至不知道該不該說,單單是這麽一想,心如刀割,但忍著也把話說了出來,“你去找他們問問吧,參賽來的,他們身上肯定都帶著今年的招生簡章。” 陸水慢慢地歪過頭,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哥想清楚了,北體大在跳水這方麵確實更強,哥不能因為……”陳雙別過頭去,將淚水往回收,隻是呼吸急促,鼻尖一瞬間就紅了,“哥……不能這麽自私,因為不舍得和你分開,就逼著你考首體大。你有你自己的選擇,可是我從來都沒問過,一直以來……都直接幫你做了決定。” 陸水察覺到哥哥要放開自己的手,趕緊用力地抓住。 可是這一次,卻是陳雙主動放開的。放開實在太難了,他和四水已經捆綁了人生,如同放開了靈魂的一半。他都不敢看陸水的臉,生怕自己隻看一眼就要後悔。這樣一個決定下來,他和陸水大學這幾年就不能天天見麵。 一旦遇到兩個人都參賽的情況,全部留校訓練,時間萬一不重合,那就隻能在校門外互相看看。 “去吧,去問問,你看見那個最高的了嗎?他叫張釗,和哥哥認識,如果你真的到了新學校,哥會讓他照顧你的。”真正放開之前,陳雙深吸了一口氣,製造成一個成熟哥哥應該有的笑容,四水是獨立的,他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去贏得自己的比賽,“去吧。” 他深吸氣,再深吸氣,一根一根手指頭地鬆開。最後,十指交叉的兩隻手變成了兩個獨立的拳頭,陳雙笑著將弟弟的肩膀扳向後方,屏住呼吸,輕輕推了一下。 “去吧,去問問,哥在這裏等著你。” 陸水回過了頭,看到的是哥哥堅定的眼神。 等到陸水走遠,屈南才慢慢走到陳雙的身邊。“需要紙巾麽?” “紙巾?要紙巾幹嘛?我又沒有哭,我不像你那麽愛哭。”陳雙趁著弟弟沒看到,抓緊時間轉過身擦眼淚,莫生和洋洋也一起圍了過來,兩個人都沒料到,這一步竟然是陳雙主動的。 “老大你放心吧,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我這輩子都會照顧四水。”孫洋洋撲進陳雙的懷抱裏,比陳雙本人還要難過。 “我和洋洋一有時間就會去看他的,你放心,北體那邊我找找有沒有熟人。”莫生已經拿出手機開始在微信群裏找人了。 陳雙點了點頭,再回身,弟弟在那一片黑紅色隊服裏,正在和張釗說話。真好看,黑紅色很配四水。 招生簡章確實拿回來了,陳雙隻恨現在條件不允許,否則一定實地考察,主要是看看宿舍條件。整個下午,他和屈南都在手機上查北體大的詳細資料和近年來的戰績,像兩個操心的家長在替孩子擇校。 到了晚上,參賽運動員再一次集合,還要應付一次記者會。 這一次再上台,記者們咄咄逼人的氣焰消散不少,對首體大的人格外溫和。社會圈子服從競技圈原理,冠軍肯定要受優待。隻是黃俊和白洋急得火燒眉毛,因為陶文昌擅自離開酒店,跑了。 不服從管理,這可比輸了比賽更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