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被聚集到一起,他們都很害怕。幾個男生帶來了鐵索橋被炸斷的消息,這也意味著這兩天他們可能要待在這裏,甚至,這個小村子已經變成了一座孤島。  “我要瘋了,要是不來旅行,什麽事都不會有!”精神脆弱的人已經快崩潰了,他們哭得雙眼紅腫,一直和那邊的家人哭訴。  據說很多家長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並且他們打電話投訴到學校裏。  但是學校那邊表示,這是學生自發的行動,和學校無關。已經拿到畢業證的他們,實際上已經不是本校的學生,而且現在是暑假時間,學校不需要對學生負責。  反正兩邊就是相互扯皮,都攢了一身的怒氣。  身在其中的王老師更是焦頭爛額,因為誰都找她。她一會兒就得出去接一個電話,整個人忙得腳不沾地。  這會兒最閑的是那幾個玩家,他們既不和家裏打電話,臉上也沒什麽緊張感。不過從薩曼仔細聽眾人的談話看,他們也不是真的無所事事,隻是參與不了罷了。  “你不給你的家人打電話嗎?”有人看到了坐在凳子上沉默的任逸飛,他看到他手裏拿著手機,手指在聯係人上劃動卻一個也沒按,覺得很奇怪。  “我寄住在叔叔家。”任逸飛緩緩開口。  “那你的家人?”  任逸飛抬起頭,帶著一種很容易讓人生出保護欲的難得的脆弱:“都不在了。”  之前問他的同學訕訕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  “沒關係。”他又一次低下頭。這一次,再沒有同學打擾他了,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個人連家人都沒有,簡直太慘了。  低著頭的任逸飛沒有如他們想象的悲傷,他在想接下去要怎麽做。  ‘鬼’的身份他隱約知道了。但是事情還沒結束,原主的執念也還未完成。等於一場戲他才演了一半。  演一半就走嗎?  任逸飛自己先搖了頭,他進遊戲又不是為了過關,怎麽能本末倒置?  而且,他現在也不是百分百確定王老師就是鬼。萬一王老師隻是知道原主的身份,也知道韓菲菲事件始末,於是懷疑他的npc呢?  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王老師已經知道一些事,他的身份,他和班級裏某些人的仇怨……那麽她會不會將這些信息透露給警察呢?  如果她會將這些事透露給警察,他要怎麽應對才能最大限度地洗清身上的嫌疑,全身而退?  在片場接觸過的刑偵知識,曾經學習過的表演技巧……任逸飛的雙手合握,十指交叉,他閉上眼。  從現在開始,他隻是一個因為妹妹意外死亡,所以來到學校調查真相的普通男生。有些小聰明,但是不夠犯下案子而不留痕跡,膽子也不是特別大。  這個男孩已經查到一些事,但還不是了解全部真相,最重要的,他沒有犯事。  池波的房間。  小警員正在檢查池波的私人物品,包括手機、煙、鑰匙、行李等等。  老警員正用著手機進行視頻直播。不過他直播不是為了滿足獵奇觀眾,而是為了讓請來的專業人員通過屍體的特征,初步判斷死者的死因。  “我看看這些紅疹。”視頻那邊的人提出要求。  他立刻將手機貼近死者的皮膚,讓那邊可以看清楚。  視頻那頭的法醫眯著眼睛看裏麵的情況。鏡頭有些晃動,但大體還是看清楚了,他一邊看一邊記錄。  之後,那邊的法醫又詢問了嘔吐物的情況,讓警員口述空氣裏的臭味的感覺。  “我需要更多的線索,比如死者發病時是什麽樣子,具體的時間等等。信息越多,得出的結論越準確。”  正巧這會兒醫生也來了,老警員就把醫生叫來,問他池波生病的前後症狀。  醫生戰戰兢兢,心知自己醫術不精大概耽誤了最佳搶救時間,這會兒也隻好亡羊補牢,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末了他還為自己求情,不是他庸醫,實在一開始的症狀很像是呼吸道發炎引起的發燒。  手機那頭的法醫知道了所有情況,他斟酌用詞:“如今這個情況,我暫定,可能是汞中毒,且是吸入過量汞蒸氣,導致呼吸道感染。他吐出的嘔吐物中也有部分類似粘膜組織的……”  他細致有條理地將症狀說了一遍,確定就是急性的汞中毒,是短時間內吸入過量水銀導致的。  同時,警局裏其他人也在分析案情,他們讓老警員把死者好友找到,說說這一日發生的事情。  於是乎,和池波一個房間,並且負責照顧他的黑皮就出現在另外的審訊房間裏,其他人在外麵的走廊下等。  黑皮坐在椅子上發抖,他是唯一近距離接觸過池波的人。雖然他沒有幹,他身正不怕影子歪,可是耐不住如今這個情況實在太詭異,這要萬一整個冤假錯案……  “隻是了解一下情況,不要害怕。”老警員笑得非常和善,但是這種時候怎麽可能不害怕?  黑皮勉強一笑:“您問,我沒什麽不能說的。”  警員仔仔細細詢問了黑皮池波今天的情況,問他池波是什麽時候開始不舒服的。  黑皮想了會兒,下午那會兒,他中間是出去過的,後來池波和何香雪吵起來,他才想起去看看人,這才發現他不舒服。  “這麽說,在你們回來的時候,他都還好好的?”  黑皮點點頭,他不知道池波撿煙的事情,倒是知道池波躲在廁所抽煙看片,他就把這件事也說了。  “你說他之前躲在廁所抽了會兒煙?”小警員把證物袋子拿出來,“是這個煙?”  黑皮一看:“他哪兒能抽這個?像是江少波平日抽的。”  兩個警員對視一眼:“江少波是你們同學?”  “是,他比我們早點來這兒。”黑皮把江少波供出來,順便還說了池波之前沒帶煙,最近犯煙癮的事兒,“這東西肯定是江少波掉了,他撿的。”  於是他們下一個就傳了江少波。  薩曼來了,在椅子上坐下,雖然看著是很合作的樣子,整個人的氣場卻很是唬人。  老警員把證物袋拿出來,問他這煙是不是他的。  薩曼看了一眼,確實是原主常抽的牌子。暗處那個家夥是想嫁禍到他身上?  “不是。”薩曼微笑著拿出自己身邊的煙,“我這包今天還沒動過。當然,你們也可以不信,可以查。”  老警員看著他油鹽不進的樣子,轉了另一個方向:“你似乎比別人早了半天來這兒,為什麽不和大部隊一起行動?”  薩曼怎麽知道原主為什麽做這個?不過他還是很快為自己找到了理由:“原本我準備了一些禮物,想要送給一個人驚喜。不過……聽到了一些事,所以我放棄了。”  “什麽事?”小警員尋根問底。  薩曼攤攤手,將何校花的事情講了一遍,甚至沒有撇除原主在其中的背鍋俠角色。  聽起來這件事和池波的事情沒有任何聯係,可是薩曼已經通過同學的隻言片語分析出來,韓菲菲的死是整個事件的關鍵。隻要這裏起一個頭,下麵再查下去也很容易。  幕後黑手要坑他,想來也不介意被他反坑回去。  與此同時,房間外麵。  “夏川同學。”王老師突然坐在了任逸飛的旁邊,“我看過你的資料。”  任逸飛抬起頭:“老師有什麽想要教導我的嗎?”  王老師低下頭,伸手抹過眼角:“一年前的事,我很抱歉。但是,老師不想看到你一錯再錯。”  “啊?老師你在說什麽?”  “她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子。她說她哥哥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或許她不希望你變成這樣。”  微笑凍結,任逸飛定定地直視王老師的眼睛,被那雙眼睛看著,她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仿佛被什麽可怕的怪物盯上,隻要眨一眨眼,頭就要被吞掉。  這壓製不住的仇恨,仿佛從這個年輕的軀殼裏鑽出來了。  “老師。”下一秒,任逸飛平靜地扯起自己的嘴角,讓臉上出現完美的溫柔笑容,“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聽不太懂。”  他站起,轉過身朝著廚房走,背著光,臉上的微笑消失無蹤了。  “夏川。”  任逸飛站住了。  “有些事瞞不了人,做了就有痕跡在。警察會知道,所有人都會知道。夏川,回頭是岸。”這個意思是,她會將這些信息告訴警察,如果是任逸飛做的,他最好早點自首,坦白從寬。  這個地方很角落,王老師也說得很小聲,他們又十分緊張地關注審訊室,大家沒注意這邊。  任逸飛慢慢回頭,臉上依舊是平靜的:“我一直很相信法律,相信它會保護受害的人。也請你一直相信它。”  王老師臉色灰敗:他是不是在指韓菲菲死亡,法律卻無法給其他人定罪的事?亦或者,他說的是他將要做的事?  所以,是不是他?  “花開堪折。”四個字,加上舊報紙上殺人魔的照片。  任逸飛的手指懸在手機上,即將按下去的時候,他卻想起王老師的話。那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子嗎?  可惜了……  ‘道德於我,著實是個束縛。’第221章 囚鳥(14)  且不說那頭的藝術家收到這張舊照片要如何,隻說這頭的警員越問越細,已經打探出池波對韓菲菲做的惡事。  其實同學們知道得也不是特別清楚,他們隻知道韓菲菲非常怕池波,並且有人看到池波用煙頭燙韓菲菲的手臂。  “或許她有什麽把柄落在池波手裏。”這個學生說。  小警察寫到一半停下來,他用一種難以理解的表情問:“你們看到他欺負同學,就沒有任何表示?”  “這個……”被問的人低下頭,“當時所有人都……”  都什麽?都在欺負那個女孩子?  “欺負同一個人,這算是你們班增進‘友誼’的儀式?”  “咳咳。”老警員咳嗽一聲,讓小警員控製自己的情緒,他們辦案人員不能輕易被情緒左右,要一直保持冷靜。  這個同學離開後,他們打開了池波的手機,然後,看到了那些不堪入目的視頻。  別說是小警員,老警員都忍不住搖頭。這種事擱一般的關係上,那都是惡意傷人、限製人身自由、精神打擊之類的犯罪,情況嚴重要坐牢的。  然而隻是因為是同學關係,一句輕飄飄的‘學生矛盾’就過去了,學校甚至沒有警告和通報批評。  “這也太過分了,老師不管,學校也不管?”小警員還年輕,想到一個年輕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因為惡意逝去,他怒形於色。  老警員搖搖頭:“曆來這樣的事,學校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隻求安安靜靜就過去了。”  為了了解更多池波和韓菲菲的事,他們叫來了王老師。  王老師走進來,雙手放在桌子上。她容貌清秀,看著靦腆文靜,很容易讓人覺得這是一個十分負責的好老師。  而以往,家長們也是如此信任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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