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伸出手,指尖在空氣中劃下一個個符號:來吧,朋友。  “歡迎你,同……”  任逸飛看著包裹住他的雙手,讓他無法繼續寫下去的能量團,他眼中暴戾越濃,身上的憤怒幾乎要燒起來。  “你無法阻止我。”不隻是這裏,還有荒蕪之角本土。那裏本就是惡的集中地,何必在意再多幾分瘋狂?  他是吞噬了人性之惡誕生的邪物,人類不能直視他,不能聽他的聲音,更不能靠近和想象。人若是看了、聽了、靠近了,必將心生魔障。  然而,讓玩家們自相殘殺,大量消減,不正是荒蕪之角的計劃?  似乎明白任逸飛所想,規則掌控者再一次聲明:“我是正規的機構,惡人輪回所,不是非法組織。”  “把他還給我。”  “不行。”  任逸飛扯碎了纏繞著他的能量團:“那就讓荒蕪之角進入真正的混亂和無序狀態。”  荒蕪之角再一次抓住他,一個新生邪神就夠嗆了,再呼喚來一個,荒蕪之角還能好?  “所有進入荒蕪之角的靈魂,身上都有這裏的印記,就算離開了,最終也會回到這裏,再入輪回。任何人都不可能例外,薩曼也是一樣,所以我絕不能將他還你。”  ‘薩曼’這個名字稍稍壓下他身上燃燒著的怒火,任逸飛突然想起,他曾送薩曼的影子回來,從另一個邪神手裏。  他依稀記得他靈魂的波動。  “不可以還,但可以搶。”他道。  回憶著那時候接觸到的靈魂的波動,任逸飛的手伸入虛空,空間界限在他手臂上畫上一道金色的圈。  他感覺到,自己的指尖被什麽東西觸碰了一下。任逸飛本能地知道,那是自己要尋找的人。  任逸飛一直防備著荒蕪之角,然而它竟沒有阻止。他再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擴大了空間通道。  從這金色的通道裏,走出一個灰白色的人影,淡得如同暈開的水墨。  任逸飛的樂章裏,音符一下飆高,是喜悅,是緊張,是不安。  邪物身上的不詳會放大人類的欲,對靈魂也是一樣效果。薩曼會本能恐懼,他會如那些玩家一樣閃躲。  而且……他認不出他。  白骨覆蓋的臉上,眼睛更是燒成血紅色,即便沒有那一層的不詳氣息,他也是不折不扣的怪物,和人類不一樣的怪物。  “如果薩曼無法接受我的真實樣子,”任逸飛對自己說,“那就打斷腿關起來,直到他接受。或者將他吞噬,完全融合。”  人類的克製和理智,和瘋狂又極端的各種欲望,兩者在他的精神世界鬥爭,偶爾理智占據上風,偶爾瘋狂占據上風。  “阿飛!”薩曼確實受到影響,他幾乎是衝過來,沒有一點猶豫,沒有任何懷疑,伸手將這可怕的吞吐著邪惡的邪物緊緊抱在懷裏,“找到你了!”  “……”任逸飛身為怪物的白骨麵具崩碎開,露出下麵錯愕的臉:為什麽他這樣肯定?他不怕麽?  任逸飛僵硬在那兒,動也不敢動,還要小心翼翼收攏黑袍上的迷你黑洞,不要一不小心就把這脆弱靈魂吞噬。  他身上鼓噪的憤怒、痛苦等等負麵情緒像是被順了毛的貓,輕輕軟下來,還伸了伸懶腰,打了一個滿足的哈欠。  這個即將破碎的副本小世界也安靜下來。  陷入痛苦、絕望、悲傷、憤怒、嫉妒……等等情緒中的人們也從噩夢中醒來,他們看看自己,又看看其他人,麵麵相覷:“發生什麽事了?”  玩家們看著天空中再一次露麵的月亮。  “那種可怕的氣息好像變淡了。”夜風吹拂著他們的臉龐,也吹走了心頭的焦躁。第260章 深藍(27)  “你知道是我?”任逸飛有些僵硬地開口,硬生生用邪物的聲線模仿人類的嗓音。  薩曼伸出一隻手,一個小小的金色球狀物飛出來,小心翼翼湊近任逸飛,又嚇得縮回來,抖著小羽毛嚶嚶嚶。  宇宙圖書館的小崽子。  任逸飛這才注意到薩曼身上蒙著淡淡星輝,這些星輝就是小金球身上散落的智慧的光。  “原來如此,是它保護了薩曼的理智,他才沒有受到我太多影響。”他想。  薩曼已經注意到任逸飛的種種不同,他的手卻還是緊緊抱著他,生怕一個錯眼阿飛就飛了:“它被複製出來的時候,還保留了和本體之間的特殊聯係。之前我不清楚,被救了才知道,之後便開始找你。”  所以,從來不是任逸飛一個人在努力,薩曼也一直在拚盡全力靠近他。  “當然,”薩曼又強調,“最重要的還是,我愛你,所以有情人之間的心靈感應。”  任逸飛:“……”  心靈感應沒感覺出來,臉皮的厚度倒是刷新了認知。  他心裏嫌棄著,冰雪般的臉頰卻暈出一團煙霞色,整個人也多了點兒人氣。  之前找人找得自己都快爆炸,這會兒任逸飛倒是矜持起來,一副‘我就是隨便找找’的冷淡模樣,心裏還琢磨著:他這麽主動,想象中的打斷腿小黑屋劇情,還有吞噬劇情,似乎都安排不上了。  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有點兒小遺憾,也不知道薩曼的靈魂吞噬起來是不是也是甜品味。  “咳咳。”荒蕪之角不合時宜地打擾他們了。  “你自己也看到了,薩曼已經徹底死亡,靈魂登記在案,就算你帶走了,也隻能是幽魂狀態。”  荒蕪之角還沒完全死心,還想勸任逸飛理智一點,放過這一個,還有下一個。他們這種長壽族怕什麽?  任逸飛自然看出來薩曼現在是真正幽魂的狀態,如果不是小金球護著,風吹一吹,靈魂就要散裂一些。他這樣模樣,似乎也無法再回荒蕪之角。  然而就這麽放人走?  “觀月,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的眷屬。”  任逸飛吞噬了大惡人係統已有許多年,但是他既未想過發展什麽非法教派,也沒想過在下頭安排眷族。所以,這還是他第一次對人發出邀請。  隻是薩曼也是愛自由的人,若是成為他眷屬,等於被他綁定,不知道他有沒有什麽想法。  如果不願,那還是打斷了腿關起來吧。  “眷屬?”薩曼光注意這兩個字了。  眷屬,有家眷、親屬之意,有時也作夫妻的解釋。  夫、夫妻?!  他的臉也紅了半邊,咳了一聲,摸半天沒摸出戒指,就捧著小金球借花獻佛,一邊單膝下跪:“我願意。”  任逸飛:“……”  小金球:“……”  荒蕪之角:“……難怪你能。”  任逸飛一瞬間有些後悔,這一次契約,搞不好被綁住的人是他。  然而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自己選擇的路,哭著也得走完,所以他還是許下承諾:“是我選擇你,也是你選擇我,從此之後,我們互為唯一。”  他身上的黑袍無風自動,臉頰更是蒼白無色,隻有一雙眼紅得仿佛要燒起來。  薩曼抬頭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團漩渦一樣的東西,接著,他便失去知覺。  再睜眼是在一條長而奇幻的通道,由無數的人生碎片組成。這些碎片旋轉成一條看不見盡頭的長廊。  薩曼站在裏麵,過去的回憶,荒蕪之角的經曆,這一瞬間他仿佛將自己的過去重新經曆了一遍。他有些暈暈乎乎,想不起自己在哪兒,又是在幹什麽。  “你願意嗎?”混亂的世界裏,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混沌的腦子一下清明了,薩曼轉過身,看到戴著白骨麵具的阿飛:“成為我的眷屬,成為我這般不死不滅的怪物,此前種種,再和你沒有關係。”  “我對過去本就從未有留戀。”薩曼笑著走來,他走過的地方,一片片人生碎片碎裂,露出光禿禿的深沉的黑暗來。  薩曼眼前是他的選擇,背後卻是無盡的黑暗,他卻帶著喜悅的笑容。  “之前的求婚實在不夠誠意。”他說著,鄭重單膝下跪,伸手輕輕抬起任逸飛的手指尖,一隻手放在胸口,“我叫林觀月,商人,無不良嗜好,家務全會,廚藝在學,不知道知否有這樣的榮幸,成為你未來的家人,和你共度人生?”  他的眼睛承載著星光,嘴角含著蜜,甜得像剛從深山出來的泉水,沁涼。  “好啊。”任逸飛反手握住他的手指。  黑色的字符從他紅色的眼中遊出來,如星光散落在兩人周圍。  回憶長廊已經全部消失了,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星空宇宙。星辰的光被引動著,在二人身上落下一道又一道的光。  光組合成特殊的契約,這張無法讀懂的契約書被封印在了任逸飛的左眼,連帶著薩曼靈魂的一部分。  隨著契約落成,靈魂微透的薩曼再一次恢複了實體,他還感覺到自己和阿飛之間有了一種特別的,十分奇妙的感應。  不知道如何形容,好像更靠近他了。  他伸手小心觸碰到他的左眼:“真是神奇啊。”  “還能更神奇,你可以住進去。”任逸飛認真地說。他的左眼就是一個小空間,別說一個人,就是一個城市都能搬進去,不過裏麵沒有太陽,無法正常生長植物,這倒是有點麻煩的。  “住進去?”薩曼重複一遍,“眼睛裏。”  任逸飛點點頭。  別人都是形容‘情人住進了自己眼裏’,到了任逸飛這兒,情人是真的住進了眼裏。  看任逸飛認真的樣子,薩曼突然有了‘愛人是大佬’的真實感。所以自己是……小嬌妻?  他因這突發的聯想打了個哆嗦。下一秒又覺得,可以住進愛人的眼睛裏,這是一種多麽神奇的體驗?心裏居然還有點躍躍欲試。  契約完成,任逸飛再不用擔心荒蕪之角搞破壞了,他大大方方帶著薩曼回到副本世界,抬著下巴很平靜地和荒蕪之角說:“哦,不好意思,你荒蕪之角的印記,我一不小心給抹了。”  荒蕪之角並不想吃這碗狗糧,它左顧而言它:“你準備繼續保持這個樣子嗎?”  “有什麽不對?”  “你也是憑人類身份進來的。人類身份進來,想要出去隻能通過最後考驗。除了這條路,其他任何途徑離開,都算作私自逃離。當然,你的身份是不用畏懼這些,但總歸是場麻煩。”  荒蕪之角也恨不得送這個瘟神走,但是規定就是規定,要麽任逸飛讓人類的身份死在荒蕪之角,要麽他以人類身份堂堂正正走出荒蕪之角。  至於薩曼……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買一送一得了。  荒蕪之角暗自歎氣,它要早知道結局是這樣,吃飽了撐的才做那麽多事。費盡心機,最後賠了夫人又折兵。  好在這一局死的人數足了,十大連死四人,高端玩家清除計劃順利完成。  任逸飛聽懂了它的意思,想一想覺得也行,還能再痛痛快快地演一次,何樂而不為?  他身上光芒流轉,再出現就是‘張正元’的樣子,手腕上還有兩股紅繩堅強又倔強地連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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