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神繞著他飄了兩圈,眉眼彎起,帶著一股紀遲莫名熟悉的語氣:“哎呀,我好像很久沒有訓練一名戰士了——”  祂伸手點了點紀遲腰間的雙劍,笑得更加燦爛:“不管你是神靈也好,隨便哪裏來的人也罷,想要當獸神的狼騎士,就得先得到我的認可呢。”  一直默不作聲凝望著獸神的狼王終於轉了轉眼珠,深深看了紀遲一眼,眸中滿是同情。  紀遲覺得這個發展有些不對,他以為自己是來解決課後練習題的,但這突如其來的奧賽集訓是怎麽回事?  “等等等等——”紀遲迅速退開幾步,警惕瞅祂,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祂,“我?要在這裏?接受你的訓練?”  “嗯哼,”獸神雙手抱胸,揚了揚眉,心情看起來不錯,“在魔劍周圍,我的靈魂還能維持上一段時間,正好可以指點指點你。”  “而且……”祂突然湊到紀遲耳邊,輕聲說,“得到我的認可,不也是你來這裏的目的之一麽?”  紀遲注視了祂一會兒,又回頭看了眼魔劍,他神色掙紮變幻了些許,最後下定了決心:“好,我會留在這裏,直到成為一個真正的戰士。”第122章   北地雪原常年被白雪覆蓋,它的四季和大陸其他地方不太一樣,當地人們更願意將它們稱為風季、雪季、霧季和平和季。  紀遲是在風季來到雪原的,他踏過的土地經過三次季節輪換,來到了第四個風季。  與此同時,彌漫著血霧的圓月,也在獸神峰巔掛了整整三年。  冰封要塞附近,雪原遠征軍軍營。  一個負責通報的士兵急切地在軍營中奔走著,他熟門熟路地來到一頂紅色的軍帳前,步履匆匆闖了進去:“大將軍——”  士兵未落的話音卡在喉嚨裏,此時的軍帳中並沒有兩位將軍的身影,反而是一個年輕男子坐在中間的獸皮椅上。  年輕男子有著一頭張揚的紅發,紅發有些長了,被他用一條緞帶隨意綁在腦後。男子板著腰背,將滿是血汙的鎧甲從身上褪下,解開衣裳,露出下方傷痕累累的皮膚,無聲拿起一旁幹淨的布條包紮著。  見有人進來,他抬起眼,冷厲的目光讓士兵微微一抖,囁喏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你來找西爾維婭還是來找我?”伯爵夫人掀開厚重的帳簾走了進來,一陣刺骨寒風從縫隙間透了進來,“西爾維婭在前線布置,有什麽事情可以直接和我說。”  由於最後的獸潮隨時會來臨,伯爵夫人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回到聖特裏帝國,而是以第二位將軍的身份,和遠征軍一起守在要塞之前。  士兵們原先還覺得這位將軍細聲細氣、溫溫柔柔的很好說話,但幾次被她操練下來後,聽到她的聲音就想打哆嗦。  通報士兵也一樣,身子不由自主抖了一下,立馬回身朝她按了下胸膛:“將軍,國王來信說,經過大主教的預測,最後一次獸潮馬上就要來了,王城已經派教廷的人和使者來往邊境,支援遠征軍共渡難關。”  “共渡難關?我怎麽覺得是威脅呢……”伯爵夫人聽完冷笑一聲,擺了擺手,說:“我知道了,不要去和大將軍說了,我待會兒會找她談談。”  士兵小聲應答,縮起脖子退出軍帳,放下帳簾之前,他悄悄回頭看了眼方才的年輕男子,男子已經穿好了盔甲,俯身拿起一把長而厚重的大劍。  士兵不敢再看下去,飛快地跑遠了。  軍帳內沉寂了一瞬,伯爵夫人在男子錯身而過之時,問他:“為什麽不喝點藥劑,傷口放著不疼嗎?”  他停下了腳步,無所謂:“浪費,等晚上睡一覺就行了。”  簡潔的拒絕讓伯爵夫人輕輕閉了下眼,疲憊問道:“布蘭登,你還在怪我嗎?”  布蘭登腳步一頓,轉眼看向自己的母親,他早已不複當年天真嬌氣的小少爺模樣,三年的冰霜和鮮血足以將他磨煉成一位心堅如鐵的戰士。  他嗓音有點沙啞:“母親,我沒有怪過任何人。我了解紀遲,不管你有沒有阻止他,他都會去要塞之外……我隻是想讓自己強大一點,至少,在需要的時候,我有能力保護我想保護的人。”  他說著自嘲一笑:“以前我還在嘲笑艾文太看不起自己了……等我真正遇到無法改變的事情時,才發現自己有多無力。”  布蘭登淡淡看了眼伯爵夫人,沒再多說什麽,帶著大劍走出軍帳,背影高挑挺拔。  伯爵夫人擠了擠眉心,呼出一口氣,她連軸轉了許多天,早已疲憊不堪,但現在也來不及休息了,她直接來到前線,找到士兵中穿戴白色盔甲的身影。  西爾維婭從士兵的縫隙間看到伯爵夫人,走上前觸碰了一下她眉心間的褶痕:“怎麽了,王城又來消息了?”  伯爵夫人點點頭:“那個老家夥算是完全和教廷勾搭上了,想派教廷的人和使者過來。”  西爾維婭聽完,姐妹倆反應一個樣,都是連聲冷笑:“使者?要塞是另外一個國家嗎?竟然需要國王派一個使者過來?還有教廷的人來搗什麽亂,怎麽,他們還沒有放棄那個愚蠢的想法麽?”  早在一年之前,國王和教廷就三番兩次來找遠征軍施壓,讓他們拆掉冰封要塞,直接去要塞之外斬殺狂暴之獸。  這個荒謬的提議讓西爾維婭連勸說的欲望都沒有,直接來一個人扔出去一個,把遠在王城的國王也氣得不輕。  西爾維婭提起國王,眼中的恨惱就沒消散過:“他到底在害怕什麽?把你逼離北地還不夠麽?我們到底要怎麽樣才能讓他滿意?!”  伯爵夫人沉默了會兒,不願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她抬眸看了眼獸神峰巔的越來越猩紅的圓月,說:“其餘的不理會,但他們有一點說得沒錯——我們沒剩多少時間了。”  伯爵夫人用劍撐了撐地麵,像是在支撐著快被壓垮的脊梁,自言自語道:“要塞之外到底發生了什麽啊,紀遲他們……還活著嗎?”  *  不僅伯爵夫人在疑問,獸神峰腳的雪狼穀也被這個疑問包圍。  從紀遲消失了一個月後開始,雷澤每天治療好雪狼族人的傷口時,都會去往族長所在的洞穴。  今天也一樣,他剛來到族長洞口,裏麵就傳來一聲幽幽的歎息,族長每天的回答都一樣:“回去吧,狼王已經很久沒有回應我了,我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回來。”  雷澤沉默地站在洞穴口,等到身體被寒風吹得冰涼,才低聲道謝一句,抬起僵硬的腿往回走。  族長似乎不忍心再看他這樣消沉下去了,掀開洞穴口的獸皮,拄著拐杖叫住雷澤。  他臉上帶著些許踟躕,最後還是含糊不清地說道:“放心吧,他不會出事的。”  雷澤握緊了拳頭,身體緊繃得有些顫抖,他緩緩回過身,紫色瞳孔邊緣泛出一絲紅色:“他為什麽不會出事?他在雪山上消失了三年!整整三年!沒有住所!沒有食物!也沒有人能幫助他!他到底有什麽責任一個人解決這一切!”  雷澤朝族長低吼道:“他現在也才二十歲!就算他有能力,他也還是個孩子!不是拯救這一切的神!”  老族長心頭泛起一絲悲哀,這個神他就是個孩子我能有什麽辦法……  其實老族長也很憂慮,他每天都在嚐試和狼王聯係,但狼王也前所未有的失去了消息,要不是它對雪狼穀的庇佑還在,老族長這會兒會直接瘋掉。  他耷拉著眉眼抬頭望著血月,心想:年輕的神靈啊……你究竟在哪兒呢?  *  雪峰之巔,被所有人惦念的紀遲過得確實不好,他陰沉著臉,翻轉著手中的烤肉。  獸神最喜歡看他進食時的表情了。  祂從沒見過這麽奇怪的人,訓練再艱苦再困難,紀遲也能麵色淡然地堅持下去,但是到了做飯環節,他整個人都蔫掉了,像顆雪地裏長出來的小白菜。  獸神趴在狼王身上,笑眯眯地瞅著紀遲盤腿坐在地上,熟練地將一隻兔子剝皮放血,找根樹枝串起來插在火堆上烤。  獸神是靈魂狀態,聞不到也嚐不到烤肉的味道,祂很是好奇地盯著逐漸變成金黃色的烤肉,覺得很神奇。  “它看起來很不錯啊!為什麽會難吃呢?”獸神簡直想不通。  紀遲不顧烤肉的滾燙,撕下一口,沒咀嚼幾下就咽了下去,露出一個生無可戀的表情:“我要是知道就不會這麽痛苦了。”  獸神摸摸身下的眯著眼小憩的狼王,問道:“你可以嚐出味道吧?怎麽樣?紀遲的烤肉到底好吃嗎?”  狼王回憶起那種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味道,瞬間清醒過來,渾身打了個哆嗦蜷了起來,它沒具體說明,隻是幽幽感歎:“幸好我靠冰雪的力量就能存活……”  紀遲嫉恨難當地瞅了它一眼,飛快地塞下剩餘的食物。  飯後是幾分鍾的休息時間,他調出麵板,在遊戲中的記事簿上記下今天的時間。  紀遲調出之前的記錄算了算,往後一仰,躺在一塊柔軟的獸皮上。  他在雪山之巔待了整整三年了。這段時間裏,獸神借用狼王的力量,在附近設置出一片領域,和當初維斯海域赫菲斯托斯布置的領域很相似,生物隻能進來,不能出去。  在這片領域內,獸神可以用力量隨意幻化成各種魔獸對紀遲進行攻擊,而紀遲需要做的,就是一刻不停地和它們廝殺。  紀遲又看了眼自己的麵板,三年來高強度的訓練讓他的各項數值漲得飛快,遠遠超出了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水平。  這些數值實在太過華麗,反應到現實中的攻擊力也很驚人,獸神幻化出的魔獸,連他的一招普通攻擊都接不下。  紀遲有些發愁,轉頭問獸神:“您到底還有哪裏不滿意啊?這麽高的攻擊力,讓您點頭一下都不帶行的?”  獸神更發愁,祂涼涼地瞄了一眼紀遲:“我也想知道你這麽變態的力量到底怎麽得來的……但真正的戰士不是用力量衡量的。”  獸神皺眉,祂自己都形容不出來:“屠夫也有強大的力量,他們手握利器,支配死亡的獵物,永遠都安詳又麻木地存活著。”  “而戰士不一樣。”獸神站起身,手上幻化出一把魔劍,“戰士是在生和死之間掙紮的勇士,他們揮舞著手中的劍,為的是實現超越生死的目的。”  獸神將魔劍橫起,向前劃出氣貫長虹般的一劍,鋒銳的劍光斬破了空間,最後卻是將一片即將落在火焰上的雪花輕飄飄地托起,往旁邊的雪地落去:“戰士使用的不是武器,是他們的意誌。”  紀遲靜靜地聽著,向一旁伸出手,接住了那片雪花,他看著掌心晶瑩又脆弱的六角晶體,良久才長長籲一口氣:“我好像明白了。”  獸神將幻化出來的魔劍打散,回頭看他:“你明白什麽了?”  紀遲朝祂笑了笑,抬手扣在自己的衣領上:“我明白要怎樣找到我的意誌了。”  護符、防具、護臂、指環、徽章……所有的傳說器械被他慢慢取下,放在火堆旁邊。  獸神似乎明白了他要做什麽,搖搖頭歎道:“沒有用的,以你的實力,這些東西本來就沒什麽用處,你能戴上這麽久也是夠謹慎——”  祂說到一半的話卡在喉間,呆滯地看著紀遲的動作,喃喃:“你……瘋了?”  紀遲將刺入腹部的染血刀刃緩緩抽出,冷眼看著血條在一寸寸縮短,他額頭因為劇痛冒出了冷汗,咬緊牙關說:“我當然要謹慎了,因為我也是會死的啊……”  他在自己的血條即將清零時,迅速將傷口包紮好,消除了流血debuff。  最後,紀遲看著血條後方明晃晃的1點,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他的臉色因為失血過多極端蒼白,但黑色的瞳孔卻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笑著問獸神:“我現在還強大嗎?”  獸神看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動了動唇,說不出話來。  “這還需要想麽?”紀遲挑唇一笑,“按照你的觀點,掙紮在生死之間的戰士,是最強大的人。”  “而且……”紀遲看了眼純白的雪地,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不知道算不算巧合,他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就是在雪山上死去的。但現在不會了,他的每一次掙紮,都將帶來更明亮的希望。  紀遲抽出雙劍,聆聽遠處狂獸的咆哮,對獸神說:“解開你的領域吧,以後就不再需要它了。”  獸神靜默抬手,包裹著雪山巔峰的半球形領域像泡沫一樣消散開來,頭頂猩紅月光照在峰巔,宛若染血的戰場。第123章   領域散開後,蠢蠢欲動的狂獸們聞到了紀遲身上新鮮血液的氣息,蜂擁衝刺過去,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森白的利齒和閃爍寒光的爪尖。  眾多狂獸前仆後繼地撲上前,瞬間就將紀遲埋在腐臭的皮毛之中。  “混亂斬擊。”紀遲平靜的聲音淡淡響起,接著,無數紛亂錯雜的劍光從狂獸堆中激射而出,狂獸們撲咬的動作猛然一僵,龐大的軀體裂成數不盡的小塊,烏黑的血液滲入純白的雪層中。  “時間裂縫。”紀遲在解決完周圍的狂獸之後,看也不看,向身後揮出一劍,高速震顫的劍風化作最鋒利的武器,撕裂了時間,在他的身後形成一道黑黝黝的空隙。兩隻從他身後偷襲的狂獸正好躍進裂縫之中,軀體頃刻間被攪成碎末。  隨著圓月即將被血霧染紅,獸神峰上的狂暴之獸越來越多了,它們似乎被某種枷鎖限製著,隻能徘徊在雪峰附近,難以越出要塞,而正因為如此,它們的眼睛愈發血紅,狂暴的氣息漸漸淹沒了整座獸神峰。  紀遲一刻不停地揮舞雙劍,他的體力條漲漲跌跌,一直沒有恢複滿,甚至還有逐漸清零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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