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盡靜靜地坐在那兒,目光平靜而幽深地望著前方。他知道此時直播間的鏡頭就對準了他的麵孔——廢話,他就可以看見直播間。  老實講,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在照鏡子。  虛空中的攝像頭讓他有些不適,但是他忍住了。  不管是缸中之腦還是楚門的世界,那都隻是他的猜測和腦洞,現實如何他並不知曉。直播間的觀眾……說實話,他們究竟是無辜者還是幫凶,也沒有定論。  但是徐北盡決定謹慎一些。觀眾們表現得就像是正常的直播間觀眾,那麽他也準備表現得像一個正常的遊戲主播。  而且,如果他這樣的表現不會讓觀眾們覺得奇怪的話……那麽就說明,外界的文娛產業,特別是遊戲直播這一行業,還是正常地發展著的。  這個消息不知是好是壞。  徐北盡的心中轉過無數個念頭,而下一秒,他依舊用著正常的語速和語調,向觀眾們說著:“之前沒有第一時間和你們見麵,是因為想給大家留下一個深刻的第一印象。不過人算不如天算……”  “哈哈哈哈我懂,我懂,主播一定沒想到你是凶手的事情已經被我們發現了!”  徐北盡心裏一哽,沉默片刻,他說:“我不是凶手。”  觀眾們:“?哈哈哈主播就不要掙紮了,我們都已經猜到啦!”  徐北盡幽幽說:“真的不是。”  推理大佬:“……”  片刻之後,他尷尬地發了一條彈幕:“哈哈哈哈。”  每一個哈字背後,都隱藏著一份心虛的尷尬。  一想到自己剛才信誓旦旦的發言,推理大佬恨不得遁地而走。  徐北盡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說:“現在這個誤會已經解開了,你們也見到我了,那麽我們繼續去看其他玩家這一輪的情況吧。  “對了,先給大家介紹一下這個遊戲的規則。這裏是名為‘噩夢’的副本,玩家進入噩夢之後,需要調查噩夢中的具體情況,解決噩夢的主人的……心結?並且找出噩夢的真相。  “玩家在噩夢中的行動,會直接決定噩夢的結局。結局分為真結局、普通結局、壞結局三種,另外還有特殊結局,比較少見。  “同時,噩夢中也會有相應的危險,比如這個噩夢中,就會出現玩偶的追殺。如果有玩家在噩夢中死去,那麽噩夢就會立刻重啟,玩家也會複活。  “但是隨著噩夢重啟次數的增加,噩夢也會變得越來越危險,相應地,暴露出來的信息也就越來越多。是在短時間之內盡快解決噩夢,還是在應對危險的同時掌握和了解更多的信息,對於玩家來說,也是一個取舍。”  徐北盡將噩夢中的基本規則緩緩道來。  他沒有把扮演者的部分講出來,也沒有解釋這些所謂的“玩家”是真的在進行一場場的生死考驗。此外,關於窄樓、道具卡、崩潰的噩夢等等部分,他也沒有全盤托出。  他就按照這些觀眾認知中的“遊戲”與“玩家”,就當自己也是一個初來乍到的主播,為觀眾們解釋著這個遊戲的大致情況。  觀眾們也總算是從雲裏霧裏的狀態,慢慢明白過來。他們討論著。  “聽上去還蠻有意思的,解謎逃生向的遊戲。”  “我喜歡這個遊戲!搜查線索抽絲剝繭追尋真相……聽上去太棒了!”  “那主播你的身份到底是什麽?”  徐北盡回答:“有些玩家進入遊戲之後,可能會收獲特殊的身份。”  他盡量踩著主腦所能容忍的邊界,暗示著自己的身份。  而觀眾們也沒有辜負他的期待,畢竟之前那位推理大佬就進行過一波腦洞了,此時觀眾們也順理成章地想到了。  “哦!我明白了,這個遊戲裏果然是有不同的立場陣營,不同玩家的身份和他們一開始掌握的信息也是不一樣的啊。”  “有意思有意思,聽起來很考驗智商啊。”  “但是感覺主播比其他的玩家知道的多多了?為什麽會這樣啊?”  “初始獲得的身份不同吧。主播也說了,他的身份是特殊的。不過也是因為這樣,所以不能進行自由的探索,隻能呆在書店裏?”  “這樣的話,其他玩家還會過來向主播詢問信息……笑死,真的很像一個工具人npc誒。”  “也不能說是npc吧……我覺得這更像是一個大型在線的角色扮演遊戲,就像劇本殺,比如一個凶殺案,有的玩家是偵探,有的玩家是凶手,有的玩家是證人,就是不同的身份而已,一開始各自掌握的信息都不一樣。”  “真好,我也想玩。可惜我沒搜到這個遊戲。又是隻有主播才能玩的遊戲嗎?嗚嗚嗚我落淚了。”  這群觀眾的討論徐北盡也都認真看著,並且暗中思考著未來的行動和態度,免得自己露餡。  而最後的那條彈幕,卻讓徐北盡怔了一下。  隻有主播才能玩的遊戲?  這句話顯然暗示了什麽東西。可惜以徐北盡現在的身份,他不僅不能詢問,還得若無其事地點點頭,說,沒錯,就是這樣。  徐北盡心中暗恨。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趕忙對觀眾們說:“好了,我現在把視角切到其他人那邊,去看看他們現在的狀況怎麽樣了。”  *  其他任務者的狀況怎麽樣了?  老實說,非常狼狽。  噩夢的第六次開始,玩偶們的追殺力度瞬間就上了一個台階。除了仍舊輕輕鬆鬆的林檎之外,其餘三位任務者的腳步都有些踉踉蹌蹌,十分勉強。  好在他們還是成功甩脫了第一波的追殺,再一次返回了玩偶店一樓。  “我們沒有多少時間,最多幾分鍾,第二波的追殺就也要開始了。”馬尾妹子語速飛快地說,“我們得決定一下接下來的行動。”  杠精說:“二樓最後的一個房間,必須要去查看一下。”  眼鏡男又說:“剛才玩偶店老板出現之後,那個女童玩偶就不見了,五分鍾的時限也消失了。我們要再和吳伸聊一聊。”  馬尾妹子一邊聽著他們說,一邊思索著,然後她說:“我要再去一趟書店。我覺得書店老板那邊還有一些信息沒被挖掘出來。”  剛才那一絲閃現的靈光,就是從書店老板的話中聽出來的。她還沒有想清楚,所以她得再去和他對話一下。  三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分開走!”  馬尾妹子又看向林檎,討好地笑了一下,說:“大佬,能麻煩你幫個忙嗎?我去和隔壁書店老板聊兩句,你能幫忙觀察一下,看玩偶有沒有追過來嗎?不用你打回去,就幫忙觀察一下。”  他們也不敢太麻煩林檎,生怕這位大佬不耐煩,就動手把整個噩夢能動的東西(人和物)全部製伏,強行達成一個特殊結局。  說實話,他們現在都覺得,這一次他們很有希望達成真結局!  林檎看了她一眼,可有可無地點點頭。  反正他也是要去書店那邊的,幫忙看一眼總是可以的,不然他自己也會陷入麻煩之中。林檎並不是那種隨時隨地喊打喊殺的大魔王。  馬尾妹子大喜,也不浪費時間了,立刻轉身衝向了書店。林檎慢悠悠地跟在她的後麵。  而杠精和眼鏡男,也摒棄恩怨,立刻往二樓走。  穿紅裙子的女童玩偶歎著氣,慢吞吞地從櫥窗跳下來,手腳並用地開始爬樓梯。  又是不喜歡的眼睛……  被迫營業的女童玩偶,今天也在努力爬樓梯。第12章 犯了錯  馬尾妹子抓緊下一波玩偶追殺到來之前的時間,飛速地跑向書店,風一般地衝過來。  她跑過時帶起的風,把櫃台邊擺放著的報紙都吹了下來。  她停下來,氣喘籲籲,有點不好意思地蹲下來把那些報紙給撿起來。她無意中瞥了一眼報紙上的內容,卻突然怔了一下。  她看向徐北盡,問:“老板,你這裏,有更早一點的報紙嗎?”  “更早一點?”  “比如……”馬尾妹子說,“隔壁老板的女兒失蹤時候的報紙。”  徐北盡怔了一下,說:“那應該是兩個多月以前的報紙了,我不知道還有沒有保存……你可以找一下。”他指了指貨架下方的櫃子,“都在那裏麵。”  馬尾妹子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彎腰打開櫃子,翻找著報紙。她覺得,這些報紙既然擺在這裏,甚至上麵還有著各種詳細的內容,那麽就一定有其意義。  徐北盡也繞出櫃台,幫忙一起尋找。  林檎站在門外,就像是在給他們把風一樣。  櫃子裏的大疊報紙,以非常整齊的時間順序擺放著,這讓馬尾妹子不過找了一會兒,就歡呼一聲:“找到了!”  徐北盡心想,他可不是這麽有條理的一個人……那就感謝主腦吧。  這些噩夢中的場景布置,其實都是主腦負責的,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窄樓居民的噩夢。所以說馬尾妹子的想法是很有道理的。  這些報紙既然存在,就有其存在的道理,而非無緣無故地出現。  這是本地的報紙,主要的內容就是報道當地的一些要聞紀事。而馬尾妹子取出了其中一張報紙,目光緊緊地盯著第一版的內容。  “玩偶店老板幼女神秘失蹤,望各位居民注意身邊特別情況!”  這就是報道小純失蹤的新聞!  “……  “記者據悉,這名失蹤的小女孩名叫吳小純,年僅六歲。  “兩天前,她於家中的玩偶店內神秘失蹤,由於附近的監控錄像均沒有拍攝到其失蹤的過程,也未發現任何可疑人員,因此警方的調查工作陷入了僵局。  “‘我們不排除小女孩自己走失的情況。’一名警官說,‘所以,希望各位民眾可以積極提供線索,幫助我們尋找這個年幼的小女孩。’  “吳小純的父母也向記者和本報求助,希望能引起各位居民的重視,收集到更多的線索。  “在采訪過程中,這對父母泣不成聲。‘小純是一個很可愛很貼心的孩子。我不敢想象她一個人在外麵會遭遇些什麽。’吳小純的母親哭得眼睛通紅,‘如果有好心人發現小純的行蹤,或者知道什麽線索,請一定要告訴我們!小純啊,快點回到爸爸媽媽身邊吧。’  “在此,本報也刊登了失蹤女童吳小純的近照。各位讀者與居民如有發現任何線索,請盡快聯係本報轉告,或直接聯係警方及吳小純父母,聯係方式為:xxx。  “……”  馬尾妹子看著報紙上那張特別用彩色印刷出來的吳小純照片。  那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梳著雙馬尾,笑容中帶著一點怯怯的天真,眼睛剔透明亮,討人喜歡。  馬尾妹子忍不住想,真的會有人對這樣的小女孩做出什麽事情嗎?那與畜生何異?可是如果是小女孩自己走失的,這麽多天了,沒有一丁點的線索,也沒有目擊者嗎?  而且……  馬尾妹子又仔細看了看這簡短的新聞報道,特別是對於吳小純父母那段的描寫。  寫了吳小純的母親,卻沒有寫她的父親……為什麽?這說明,媽媽的表現更加令記者印象深刻,爸爸的卻沒有?說明,媽媽表現得更加悲痛和苦楚?  還僅僅是因為,報紙需要一個絕望中的女性、母親的形象,勾動讀者的憐憫與同情,更好地發動市民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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