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噩夢在第五輪發生了崩壞。噩夢中的時間發生了流動,準確來說,應該是黑暗臥室之外的時間發生了流動,而黑暗臥室的時間,則始終定格在母親死亡的那八分鍾裏——想到這裏,老三的腦中似乎閃過了一絲靈光。  因為時間的流動,所以他們本來就沒搞清楚的問題,在第五輪第六輪混亂的場麵下,就更加沒時間理清楚了。  在最初他們開啟這個噩夢的時候,時間點是父親殺死母親的時刻。  黑暗臥室內,是正在進行的殺戮;黑暗臥室外,則是黑衣人殺人之後的逃亡過程。這同樣也解釋了,為什麽報數出現錯誤,黑衣人不能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的原因。  但是自第五輪噩夢發生崩壞,噩夢開始的時間點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往後推到了黑衣人逃亡抵達服務區的時刻。  黑暗臥室內,仍舊是母親死亡的過程;但是黑暗臥室外,卻快了一個節拍。  而這快的一個節拍,就如同一塊出錯的齒輪;先前快了一步,之後就永遠會快上那麽一步。噩夢的崩壞,給這個本來精密運轉的循環齒輪,帶來了極為惡劣的影響。  於是當黑衣人再次消失,他並沒有重新貼合上小男孩的路線,而是繼續著自己的路線——就如同電視機的新聞上所說的,警方正在圍捕黑衣人,於是,黑衣人去了加油站。  他又一次地大開殺戒。  而這一次,誰都沒有來得及阻止他。  第六輪噩夢,黑衣人的殺傷力已經變得十分強悍。  當任務者們聽見慘叫聲的時候,加油站那邊早已經血流成河,他們甚至來不及猜想,黑衣人究竟已經在那裏進行了多久的殺戮。  噩夢,再次重啟。  *  第七輪噩夢的一開始,氛圍就顯得格外古怪。  黑暗臥室中的幾人自然還是在報數。徐北盡將直播間的鏡頭對準了長廊上的幾人。林檎和替死鬼且不說,牧嘉實麵色沉沉,而自私鬼更是冷笑連連。  自私鬼說:“果然啊,分析、思考都是白分析、白思考。全他媽是錯的。”  牧嘉實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的死氣沉沉令自私鬼眉心驟然一跳。  這樣子……  這樣子可不行。自私鬼想。  他見過很多任務者,帶著這副樣子進了噩夢,然後再也沒有回來,連同其他一起進入噩夢的任務者一起。  有些絕望的任務者,甚至會選擇玉石俱焚,自甘沉淪於永恒崩潰的噩夢之中。  牧嘉實現在這副樣子就讓自私鬼警惕起來。  可是想著,他又煩躁起來。  該死,怎麽最後這成了他的事情?!  牧嘉實並不知道自私鬼在想什麽。他歎了一口氣,緩了緩神,有些疲憊地說:“走吧,去服務區。”  四人沉默地上了一輛車。牧嘉實開車。  雖然牧嘉實之前說過,他不太會開車,但是反正現在黑衣人並不在追他們,所以牧嘉實的技術也能應付得過來。  但是他這個時候,也根本不在意這些小事了。  上一輪他們是分了兩輛,這也是牧嘉實提出來的;但是這一輪,牧嘉實沒說,自私鬼和替死鬼也樂得省力,直接就上了後座。  隨著車輛行駛上公路,牧嘉實慢慢冷靜下來,關於這個噩夢的分析再一次湧上心頭。  他沉默片刻之後,就說:“或許這一次,想要對付黑衣人,需要用到道具卡。”  指望林檎再一次出手,牧嘉實不會這麽天真。  而他的這句話,卻引起了自私鬼的強烈反應。  “什麽?道具卡??你又沒有道具卡,是指望我拿出來嗎?”自私鬼冷笑,“想得倒美。”  他倒是想過,現在牧嘉實這個狀態不太對勁,是不是應該有所行動。但那些念頭與道具卡無關,他僅僅隻是想著,自己是否有必要更主動參與這個噩夢。  道具卡?  想都不要想。  自私鬼的反應正在牧嘉實的意料之中。牧嘉實提出這樣的建議也就是試一試,因此,麵對口出妄言的自私鬼,牧嘉實沉默以對。  他不太會逞這種口舌之利,所以也就不想和自私鬼這樣的人多廢話。在他曾經帶過的老板中,比自私鬼更加自私自利的人,他遇到的多了。  自私鬼起碼沒有給他們正常的、探索噩夢的過程造成什麽困擾,而有些老板……  嗬嗬。  所以在噩夢中,牧嘉實的情緒一直很平靜——甚至過於冷漠了,對人對己皆是如此。  在噩夢中,保持冷靜確實是首要的。因為,誰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在噩夢中遭遇突如其來的危險。  別看自私鬼臉上嘴上激動得要命,他說不定比誰都冷靜。  他是一條獨狼。  能在窄樓活得久的獨狼,都不是什麽好相與的角色。  底層?  底層也代表不了什麽,人總有失手。像牧嘉實這樣的,不也一朝跌落穀底嗎?他們都不知道,在這些噩夢中遇到的“隊友”,有著怎樣的過去與身份。  窄樓中的任務者,是疏離的、彼此戒備的。  牧嘉實是見慣了這種事情,所以他沒什麽反應,而替死鬼就生嫩得多,忍不住反駁說:“你要不要臉啊?人家都沒有道具卡!”  自私鬼反而衝他發難:“那你有道具卡的話,你拿出來啊!”  替死鬼猶豫了。  他當然有。但凡有道具卡的任務者,必然會在進入噩夢的時候帶上幾張。就算有卡販子在噩夢中,也必須帶上,畢竟,誰都不想永遠失落在永恒崩潰的噩夢中。  窄樓的任務者全都知道,如果無法離開噩夢,那就會在永恒崩潰的噩夢中無限循環,生不如死。  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及其源頭,已經不可考證,因為這已經成為了所有人的共識。  而且……這是一個不可能被驗證的話題。  就如同那些死了的人不可能跳起來,跟活著的人說他們死後會如何如何;已經迷失在崩潰的噩夢中的任務者,也不可能突然出現,告訴他們噩夢會變成如何。  深究一下,關於永恒崩潰的噩夢的真實性,也是一個未知數。但是,任務者們——以及扮演者們——卻對此深信不疑。  因為,他們不想要用自己的一生,去檢驗其真實性。  來到窄樓就已經很慘了;如果永遠迷失在那些莫名其妙、不斷重複的噩夢,那才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因此也難怪,許許多多的任務者,已經開始疲憊和絕望。他們不再進入噩夢,而是加入一些任務者的末日狂歡之中。  而即便是那些進入噩夢的任務者,除非是真結局迫在眼前了,否則的話,他們也仍舊願意苟一下,打出一個普通結局,下次再戰,就像自私鬼這樣,帶著先前已經獲得的信息,重新來過。  道具卡,更是能不用則不用。  正因為這樣,替死鬼當然會猶豫,當然會遲疑和權衡。  自私鬼哈地笑了一聲:“我奉勸你們這群偽君子,還不如像我一樣當個真小人,起碼不用被條條框框束縛住。我說我不樂意掏出道具卡,就是不樂意……”  替死鬼漲紅了臉:“你……你說我偽君子?你這麽不要臉的東西……”  自私鬼和替死鬼在後座爭吵著。  “行了。”林檎不耐煩地說,“我打算回窄樓了。一會兒我會直接製伏那個黑衣人。”  車內驟然安靜,三名任務者都驚愕地看著他。  不知道怎麽的,牧嘉實甚至暗自鬆了一口氣。這個噩夢……這個噩夢的整個過程,令他感到了深深的疲憊。  不管是路途的奔波,還是與其他任務者的來回爭吵,又或者這個噩夢煩人的時間,亦或是他的失敗,都讓他感到——他幹脆就當個廢物算了。  真的廢物。自暴自棄,再也不想努力的那種廢物。  因此,當林檎說出他打算直接製伏黑衣人的時候,不得不說,牧嘉實甚至暗自為他叫了聲好。  反正已經獲得這麽多信息了,真的想打出真結局的話,回頭再來試試好了。頭幾回進入同一個噩夢,噩夢也不會發生太大的變故,就像噩夢也不可能在最開始的幾輪就立馬崩壞。  牧嘉實不說話,其餘兩名任務者也不敢違抗大佬的意思,生怕自己先被製伏了——這個時候,自私鬼可就見風使舵起來了。  於是,林檎滿意地點點頭:“那就這麽決定了。反正,我看你們也打不出真結局的樣子。”  三名任務者:“……”  大佬,倒也不必這麽真實。  林檎不知道自己隨口一句話,給在場三名任務者帶來了多麽紮心的感受。  他望向窗外,甚至迫切地想要離開這個噩夢了。  在得知了徐北盡的喜好,以及獲得了一次去徐北盡家中作客的機會之後,林檎其實就已經挺迫不及待了。  以他的性格來說,能耐著性子呆這麽久,也不過是因為,他想仔細考慮一下之後的行動。  不過他大概是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這群任務者。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他沒想出來什麽辦法,而這群任務者也沒想出來什麽辦法。  於是,不耐煩的林檎決定手動結束這一次的噩夢。  這其實是他經常做的事情,不過唯獨這一次,並不是因為真的被惹毛了,而是因為,他有其他的事情,令他心焦、令他迫切地想回到窄樓。  帶著這種情緒,當四人的車子抵達服務區的時候,林檎第一個下車,大步走向中央花壇——然後他的腳步就頓住了。  跟在他身後的牧嘉實,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輕咦。  服務區裏,根本沒有黑衣人的身影。  甚至於,那些原本為數不少的窄樓居民,也不見了很多。整個服務區空空蕩蕩,沒有之前那樣血腥殘酷的殺戮場景,卻安靜得嚇人。  牧嘉實震驚地瞪大眼睛,喃喃自語:“怎麽會這樣?噩夢又一次發生了改變嗎……”  他在疑惑片刻之後,步伐漸漸加快,衝向了服務區的超市。自私鬼和替死鬼緊跟在他的身後。  超市裏,隻有零星幾名售貨員和收銀員仍在工作。  戴無還堅守在崗位上,看到他們三個人急匆匆跑過來,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怎麽又是你們?還是因為黑衣人?”他不解地說,“但是,那個殺人犯殺了他老婆,還在服務區亂殺人,被警察逮住了之後,都已經被判死刑了。你們沒看新聞嗎?”  這句話,讓牧嘉實驟然停住腳步,恍然大悟。  書店裏,透過直播間的畫麵看到這一幕的徐北盡,撐著下巴,自言自語著說:“原來是這樣……”第39章 變成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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