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窄樓的居民也會恢複記憶。這同樣是一個值得深究的點。為什麽他現在會恢複記憶,而之前幾輪卻不會? “因為,之前幾輪的時間都是固定不變的,是凝固在一個時間點上的,每一輪噩夢都是一個新的開始,所以他當然不會記得我們。 “但是,當時間發生改變,跳躍到了下一個時間點,那麽前麵幾輪我們的問話就成為了既定的過去,不會再重新開始也不會發生改變,自然而然地,窄樓居民也就擁有了這段記憶。 “不過噩夢的混亂,可能讓他獲得的記憶也是複雜而混亂的;比如收銀員,他同時記得,第三輪和第四輪發生的事情。 “時間的流動性會讓我們獲得更多的信息,但是也會增加危險性。不管怎麽說,這一層含義,在我們進入第五輪噩夢的時候,就自然而然地發現。 “第三層,時間的循環性。 “這一層還是老三你提醒了我,我之前根本沒有意識到。 “我這裏說的循環性,不是指,噩夢的重啟,而是說……我們所經曆的幾個場景,黑暗的臥室、長廊、停車場、公路、服務區,這是一個線性循環的過程,實際上是按照小男孩母親死亡的過程來排列的。 “黑暗的臥室可以指向家。他們一家人從家出發,經過長廊,從停車場開車上公路,經過服務區的時候進行休整,然後夫妻兩個爭吵,繼續開車上公路,返回家——然後就是母親的死亡。 “在小男孩的噩夢之中,這樣的過程在無限地循環。他的噩夢就是母親的死亡,他的噩夢,就是這條無限循環的死亡之路。而家是起點也是終點。 “然後我們可以來分析一下小男孩和黑衣人的行為模式。 “小男孩的起點是臥室,並且是凶案正在進行中的臥室——不管是報數,還是第二輪的時候,我們聽見的女人的慘叫聲,都可以驗證這一點。 “但是,當他從臥室裏出來,那就是凶案發生之後了,也就是說,母親死亡,這條死亡之路又一次被重啟了。小男孩出發的時候,母親還沒有被殺死。 “然後再來看黑衣人。黑衣人的出發點是長廊,這有可能是他殺妻之前,也有可能是殺妻之後。從他直接提著大砍刀來追殺我們的情況來看,這應該是他殺死了妻子之後,開始逃亡的路線。 “這裏有一個問題就是,為什麽小男孩的路線不包括母親死後,父親的逃亡之路?這個問題我之後再說。 “總之,黑衣人的逃亡路線同樣是,從長廊、到停車場,開車逃往服務區,並且隨後多半就是隱藏在服務區。 “第五輪噩夢發生改變,黑衣人在服務區大開殺戒,是時間流動性的證明,目的可能就是為了報複他認定的,妻子的出軌行為。然後警察發現了他的行蹤,開始抓捕行動。 “這就是小男孩和黑衣人各自的行動路線。但是這就產生了一個矛盾。 “當小男孩和黑衣人同時出現在服務區的時候,小男孩這邊的路線,母親還沒死;而黑衣人那邊,卻已經是他殺了人,開始逃亡了! “小男孩是噩夢的主人,他的路線是固定不變的,那麽能變的就隻有黑衣人。黑衣人需要讓自己的路線,匹配上小男孩的路線,也就是小男孩的母親還沒有死的情況。 “所以……我覺得,這個十來分鍾的時間,他並不是回到黑暗的臥室繼續八分鍾的報數——也就是殺人的過程。他必須匹配小男孩的路線,才可以重新回到服務區。 “這樣的話,他應該是重複了他們當初收拾行李、準備出發、從家到服務區的這個過程,而這個過程,可能也需要十幾分鍾的時間!” 聽到這裏,老三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但是,他來到這裏就直接大開殺戒了……” “在我看來,黑衣人並不完全象征著小男孩的父親。”說到這裏,牧嘉實不由得停頓了一下,腦中隱隱閃過一些思緒,“他的麵具下還是麵具,說明他隻是小男孩的噩夢產物,他的形象已經被定格在殺人犯上,肯定會一直提著一把大砍刀,隨時準備大開殺戒。” 老三皺著眉,欲言又止。他覺得牧嘉實對於這件事情的解釋,多少還是有一些牽強,但是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解釋了。 不過,針對牧嘉實之前的說法,他還是提出了一點自己的意見:“我覺得,時間的流動應該是僅僅發生在黑暗臥室之外的。第五第六輪噩夢,我們還是需要進行報數。” “確實是這樣。”牧嘉實自信地點了點頭,“就像我說的,臥室是起點也是終點,就定格在了小男孩母親死亡的時刻。” 老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保持了讚同。 其餘的任務者也都露出了驚歎信服等等的表情。 直播間裏,推理大佬一陣狂點頭。 其餘的觀眾們:“我腦子打結了。” 這樣鮮明的對比,讓徐北盡忍俊不禁。 “北北你可快別笑了,你一笑,我覺得我簡直就是天下第一白癡。” “我就不一樣了。我本來還覺得我有點懂的,北北一笑,我懷疑我沒懂。” “我說不好,我就覺得我好像被北北鄙視智商了。” “北北的笑還真是……殺傷力巨大啊。” 徐北盡:“……” 這是他的本意嗎? 這不是! 但反正他聽明白了牧嘉實的話。 眾人皆信服,自私鬼卻說:“我有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自私鬼抓了抓頭發:“我說……噩夢本身是無邏輯的吧?你分析這麽多,有用嗎?” 牧嘉實:“……” 他隻是想把噩夢中發生的一切理清楚! 而二哥翻了一個白眼,嗤笑道:“我算知道你為什麽是條獨狼了。” 自私鬼嗬嗬一笑:“怎麽,指出錯誤還不行了?” 牧嘉實深吸一口氣,也懶得理會自私鬼——說真的,也幸虧窄樓這地方,任務者是不能自相殘殺的。 他轉而對老三說:“現在的重要問題是,如果我們不能在這一輪解決這個噩夢,那麽萬一下一輪噩夢的時間再往前推動,我們就會漸漸失去主動權!” 老三點了點頭,猶豫著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 他同樣知道,他們現在掌握的信息,隨著噩夢的時間流逝,會逐漸變得不值一提,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噩夢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改變,他們會麵臨怎樣一種局麵。 牧嘉實希望掌握主動權,意思就是,他希望能走在噩夢的前麵,提前知道噩夢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變化。 但是……這聽起來非常困難。 牧嘉實說:“我剛才說,有一個問題是,小男孩的路線為什麽不包括父親的逃亡之路。”他又停頓了一下,補充說,“加油站的電視機裏,說警方正在圍捕殺人犯。” 老三點了點頭,隨後他突地一怔,恍然大悟:“你是說,他的父親被捕了!逃亡之路是一條不歸路,所以才無法納入無限循環的過程之中!” 牧嘉實點了點頭:“還有一點就是,他的父親逃亡的時候,是沒有帶上小男孩的。沒有經曆過的事情,當然不可能成為小男孩的路線。” 他微微沉默,思索了片刻之後,就又說:“小男孩是噩夢的主人,這些噩夢的場景、路線、時間都是以他為主的。所以,即便父親被捕,當他重新開始做噩夢的時候,黑衣人也會重新出現……這樣比較合理。” “不要管合理不合理了!”二哥不耐煩地說,“總之,你的意思就是,下一輪噩夢,情況很有可能再一次發生改變,是殺人犯已經被捕的局麵?” 牧嘉實點了點頭:“我覺得是這樣。” 自私鬼在旁嗤笑一聲,他說:“為什麽不能是回到最初?” 這個問題讓牧嘉實怔了一下,他遲疑了一下,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是的,隨著噩夢的重啟,這個噩夢的時間也在向前推進。 可是誰能保證,噩夢的時間不會倒流呢? 正如自私鬼此前所說,噩夢從來都是無邏輯的,他們希望讓噩夢變得有邏輯、變得合理,但結果卻並不一定會如他們所願。 自私鬼輕蔑地說:“你果然就是一個廢物。” 老大嘿了一聲,開始捋袖子。 牧嘉實攔下了他,苦笑一聲:“你說的沒錯。”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抹了把臉,剛才那種自信滿滿的神采從他的臉上消失,再次恢複到剛來到這個噩夢時候的心灰意懶,“不用聽我的,我是一名失敗的任務者。” 老三欲言又止。 他能看出牧嘉實或許有什麽心結,可是…… 在窄樓這種地方,安慰的話並不是那麽好說得出口的。人們總是戒心滿滿、彼此猜忌和懷疑。 最終,老三還是保持了沉默。 花壇中央,幾名任務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直播間裏,觀眾們對他們的表現深感茫然,紛紛敲出彈幕,問:“他們也太認真了吧!不就是玩個遊戲而已嘛!” 徐北盡遲疑片刻,突然說:“這不太一樣,你們知道的,《逃出生天》這個遊戲……” 他在試探。 他想知道,這些觀眾口中的,所謂的“隻有主播才能玩的遊戲”,到底是什麽意思。 而觀眾們也傻乎乎地上鉤了。 “啊,也是。這種不對外開放的遊戲,總是會比較嚴肅一點。” “不知道這個遊戲是什麽情況啊……之前聽說過類似的遊戲,感覺玩家間都是這種嚴肅的氣氛。就好像是有什麽生死存亡的大事一樣。” “說不定是迫於生計呢[笑哭]” “可惜主播會簽保密協議啊……雖然能直播,但是什麽都不能透露。嗨呀就很氣。明明都可以直播了,為什麽不願意透露一些真相呢?” “大概推理大佬能推理一些出來?” “我不行……這種保密協議都很苛刻的,主播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唉,突然覺得北北好呆,居然不知不覺就透露了這麽多信息。” “對主播要求這麽高,其實很多大主播也不願意來播啊。也就隻有北北這樣的新人,才會一腳踩上這種大坑……嗚嗚嗚,心疼我們北。” “說不定以後北北的直播間也會神秘消失……” “別說了,我害怕。” 徐北盡:“……” 他抓狂了。 這群觀眾好像是說了挺多的,公屏上的彈幕一堆又一堆,但是都沒什麽用啊! 他想知道現在外麵的世界變成什麽樣了,他想知道他們這些進入窄樓的人類何去何從,而外界是否又知道他們。 唯一可用的信息大概就是…… 還有其他的,像《逃出生天》這樣的遊戲? 可是這又代表著什麽呢?代表著,還有另外一群人,像他們一樣,在別的遊戲中受苦受難,無從解脫? 徐北盡感到了一種更深的絕望。 對於這些普通的觀眾來說,他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也根本不知道,他們所觀看的這些遊戲畫麵,以及這些玩家,都代表了什麽意義。 而徐北盡,也無法向他們透露真相。 此刻,無論是中央花壇,還是書店裏,都陷入了沉默之中。第38章 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