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著步子,緩慢與這群敬業的扮演者們擦肩而過。他路過一家一家的奶茶店、炸雞店、鴨脖店、壽司店、酸菜魚店、火鍋店、拉麵店、麵包店……無數美食的香氣鑽入他的鼻子。  他幾乎是難以自製地,就跑到一家奶茶店前排隊去了。  他沒有錢,不過同為扮演者,他的同事們寬容地給他免單。  徐北盡眼巴巴地望著自動封蓋機給一杯又一杯的奶茶封上塑料膜。幾分鍾之後,他拿到了自己的奶茶,歡欣鼓舞。他在心中宣布,這個噩夢就是他最喜歡的噩夢了,沒有之一!  ……至少是在他得到直播係統之後,最喜歡的噩夢了。  以前,即便他去往的噩夢裏有這些店鋪,他也不敢隨意妄動,生怕遇到任務者,然後讓自己被主腦懲罰。但是現在,因為可以通過直播係統掌握其他任務者的動向,所以他就輕鬆多了。  甚至可以在這兒喝奶茶。  直播間裏,觀眾們因為他的舉動而忍俊不禁。  “我的天,北北未免也太悠閑了一點。”  “奶茶,我的奶茶……我也要喝奶茶……[饞]”  “在遊戲裏喝奶茶……我怎麽沒有想到這麽棒的主意。畢竟在遊戲裏喝又不會長胖……這就去取我的營養艙。”  “營養艙!大佬!”  “我也好想擁有營養艙,我也想長時間呆在遊戲裏……”  “腦波接入的方式千千萬,我卻隻能使用最基礎的設備。有錢真好,嗚嗚嗚。”  “主播都能在遊戲裏喝奶茶了,肯定是頂級的設備吧。慕了。”  “希望科技發展再迅速一點,早日讓營養艙成為平價的腦波接入設備吧,落淚。”  “害,這也不是我們能控製的……”  直播間的觀眾們就在彈幕上,熱烈地討論起不同的腦波接入設備的優劣。  按照他們的說法,營養艙是最好的,可以通過艙內自帶的營養液的方式,時刻給身體補充營養,保持健康,對於生理問題也有很好的解決方式。  並且,營養艙玩家在遊戲中所獲得的擬真度,也可以達到幾乎百分之一百。  很多使用營養艙的玩家,一天到晚待在遊戲裏,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其次是正常的遊戲艙。其實營養艙也算是一種遊戲艙,隻不過更加高檔一點。  普通遊戲艙並不像營養艙那樣,有隨時補充營養物質的方便功能,所以玩家隔段時間就得離開遊戲去補充身體所需的能量,解決生理問題,比如吃喝拉撒。  此外,普通遊戲艙的擬真度也無法達到百分之一百,特別是在五感方麵,與現實有明顯的差別。  在價格上,營養艙一騎絕塵。遊戲艙便宜一點,普通人家攢攢錢就能買得起。再往下就是一些更為廉價的產品,比如遊戲頭盔,最差的就是遊戲眼鏡了。  徐北盡在遊戲中喝奶茶的行為,讓直播間的觀眾們默認了他是在使用營養艙。而徐北盡也不否認,麵不改色地看著觀眾們的彈幕。  至於……營養艙?  他甚至不知道,他自己現在算是以什麽樣的形態活著。  又或者,他真的還活著嗎?  想著,徐北盡的目光逐漸變得黯淡幽深。喝到嘴裏的奶茶,好像也變得苦澀了起來。  直播間的觀眾們議論紛紛,徐北盡徑自走神;在誰都沒有注意到的直播間右下角小框裏,那名露出奇異表情的青年,已經轉過身,回到了公寓裏,不再看那燈火輝煌的商業區。  當他邁入僅僅隻開著側麵鐳射燈,光線略微昏暗的客廳的時候,他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他感到一注強烈的視線投在他的身上,就從正麵望著他。那目光中帶著令人膽寒的冰冷惡意,扭曲、瘋狂、可怖,仿佛希望他現在就去死。  二十歲出頭的青年眉心微跳,下意識抬眼去搜尋這道目光的主人。  他看到了貓眼。  而貓眼似乎也看著他。第42章 是從心  情況似乎有些奇怪。  名為沈雲聚的青年這樣想著。  他的目光緊緊地凝視著貓眼,冷汗從他的額頭流下,滲入他的眼睛,帶來一陣刺痛。  貓眼看起來很正常。但是那道目光……  他腦補出了一個黑影,就趴在這扇大門的後麵。黑影瞪大了充滿紅血絲的眼睛,帶著惡毒的、冷酷的情緒,透過貓眼死死地盯著他。  許久之後,沈雲聚邁著僵硬的步伐走到門邊,伸出了冰冷的手,蓋住了門上的貓眼。  一瞬間,那道目光就消失了。  ……或許他應該用眼睛對上貓眼,去看看這扇門背後隱藏著什麽,但是他不敢。所以,他隻能這樣顫抖著,用手遮住貓眼,仿佛這樣就能阻隔住那道無形的視線。  隨後,他就陷入了僵局,不知如何是好了。  “該死……”  他仿佛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兩個字。  與他陷入同樣困境的,還有除卻林檎之外的所有任務者。  目光……目光。他們都感到,明明身處安靜溫馨的小公寓,但是家裏卻仿佛有一道,甚至好幾道無形的目光,隨時隨地地盯著他們看。  像沈雲聚遇到的,還算是簡單,遮住了就沒了。可是還有的任務者,他們遇到的視線,是死死地凝視著他們的後背。  而人類是看不到自己的後背的。他們那脆弱的脊柱,壓根拗不過來。  於是,當他們轉過身,再轉過身,再轉,再轉……無論如何,他們都無法擺脫那道視線。  此時,距離他們進入這個噩夢,剛剛過去半個小時。任務者們在經曆了毫無用處的翻找搜查之後,幾乎全都來到了公寓的大門邊上,想看看,什麽時候才能離開這該死的公寓。  唯獨蔣雙妹,她縮在公寓臥室的角落裏,背脊緊緊地貼在牆壁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神經質一樣地看著周圍。  她不敢動。因為隻要她離開這堵牆,或者說,隻要她讓自己的後背暴露出來,那麽,那道無形的目光就會瞬間貼上來。  冰冷的、黏膩的,充滿了陰毒和怨恨的視線,仿佛被膠水粘在了她的後背上。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縮在角落裏,讓自己的後背緊緊地貼在牆上。而即便如此,她也感覺,仿佛有什麽人,有什麽東西,一直、一直在盯著她。  後背上仿佛生出了小蟲子,鑽入她的皮膚。  蔣雙妹抱住自己的膝蓋。她茫然地想——姐姐,姐姐,救救我、救救我……  不知道是不是雙胞胎之間的心靈感應,同一時間,蔣雙姊也有些坐立難安。  她有些焦慮地試圖開門,可是大門仍舊緊鎖。明明門把手按得下去,但是大門好像被固定在了牆壁裏,壓根就打不開。  她急得直跺腳,不明白這個噩夢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要讓任務者們分隔在不同的房間裏,還不讓他們出去,總不可能這個空空蕩蕩的公寓裏,還能有什麽危險……嗎?  蔣雙姊的心在一瞬間仿佛跌入了深淵。  那道視線……那道視線……當她轉過身,注意力集中在門上的時候,她的後背就這樣毫無遮擋地袒露向陽台那個方向。  而後,那道視線,就如同一瞬間出現的無形幽靈一樣,再一次,凝視著她的後背。  不過比起她的妹妹來說,蔣雙姊更為幸運的一點是,她所麵臨的這道目光,似乎對她並沒有什麽惡意。隻是一直凝視著她,就這麽,平靜而默然地注視著……  ……該死,她為什麽能感受得這麽清楚!她甚至連那道視線中蘊藏著什麽樣的情緒都能感知到!  這根本就不科學!  就如同直播間裏的觀眾一樣,在麵對如此不科學的情況的時候,蔣雙姊的第一反應也是,這個噩夢裏會不會有鬼?  但是,窄樓中的噩夢有千千萬,似乎還沒有任務者經曆過真正的,以鬼怪為核心的噩夢。  窄樓居民的噩夢中,有凶殺案,有瘋子和變態,有不可理喻的噩夢崩壞。但是,那種真正的不科學事件,比如鬼魂或者魔法之類的,似乎都沒有出現過。  這些噩夢,幾乎都是基於窄樓居民的現實遭遇而形成的夢境。  如果能在窄樓中遇到對應的噩夢的主人,那任務者們就可以從他們的口中,得知一些關於他們生活的線索,而噩夢,就構築在這些瑣碎卻真實的細節之上。  從這一點上來看,噩夢,就是實實在在的,符合人類所知道的世界觀的噩夢。  因此,在這個噩夢中,即便這些莫名其妙的視線再怎麽像幽靈,任務者們也還是在第一時間把這個可能性排除了。  ……可如果不是鬼,又能是什麽呢?  當任務者們陷入困境的時候,徐北盡這邊的畫風顯然不太一樣。他已經帶著直播間的觀眾們逛遍了整個商業區。  這個商業區,盡管是在噩夢之中,但是真的讓徐北盡恍惚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回到了地球一樣。  地下一二層全是吃的,一樓是美妝服飾,二樓三樓是服飾和美食,四樓是電影院和健身房。徐北盡走到四樓的時候,在電影院外麵轉了轉,目光停在貼在牆上的電影海報上。  ……沉睡的記憶正在慢慢蘇醒。那似乎真的就是他進入窄樓之前,電影院正在上映的那幾部熱門電影。  電影院裏,扮演者們來回穿梭。一切宛如昨日。  徐北盡拿著一杯奶茶,恍惚看著這幅場景。隨後,他控製不住地就走了進去。  “你好……誒,怎麽又是你啊。”  爆米花的櫃台後,一個熟悉的麵孔讓徐北盡回過神。  那是戴無。他又在做收銀員。  這個噩夢中起碼有幾百來個扮演者,能遇到熟悉的人也並不讓徐北盡覺得驚訝。不過,他還是謹慎地把他這邊的音源,又換成了任務者那邊,免得一會兒和戴無的談話暴露出什麽。  直播間的觀眾們沒什麽反應,大概是以為徐北盡遇到了熟人玩家,所以想要私下談話。觀眾們對於主播的隱私還是十分尊重的。  不過,盡管觀眾們是很體貼,盡管遇到了熟人,但是徐北盡的情緒不太高昂,所以麵對戴無的打招呼,他也隻是平淡而禮貌地說:“又見麵了。”  戴無目光詭異地看了看他,說:“你不會又是在好奇這個噩夢發生了什麽吧?”  徐北盡尷尬地沉默了一下。  他能說,他其實就是想重新體驗一下,當初在地球上閑逛的感覺嗎?喝喝奶茶,看看電影……雖然從地球到窄樓,他自始至終都是一條單身狗,但是起碼當初在地球上的生活是安逸舒適的。  窄樓麽……  哈哈。  誰樂意過沒有希望的日子呢?  所以,看到眼前這樣繁華熱鬧、摩肩接踵的商業區,即便知道這是一個假象,徐北盡也放任自己稍微沉浸其中,配上直播間觀眾們吵吵鬧鬧的彈幕,好似這樣就能驅散他靈魂中的孤獨感。  而且,除卻噩夢,似乎也沒有別的渠道可以體驗一下這種感覺了。  至於噩夢本身,在任務者們困在各自公寓裏的情況下,似乎也得不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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