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位吧,他不會睡覺,我們也不想做無用功,所以也就是想想,沒真的去做。但是呢……我知道的,有一些人,就是那些…… “哎,怎麽和您說呢。就是那些曾經隻會花天酒地的任務者們,他們現在也裝出了清醒的樣子,說要去更高層看看,想要逃離窄樓了。 “然後呢……似乎有人把他們聯合了起來。就不久之前的事情,恐怕您不知道。這群烏合之眾呀……現在,似乎就有意進入您那位的噩夢中……” 這人低眉順眼,用著極盡討好的語氣:“您看,您是不是得處理一下他們?” 林檎皺眉看了他一眼,他直白地問:“你不想讓這群人存在,還是不想讓他們聯合起來?” 那人出了一身冷汗,囁嚅著不知道說什麽是好。 他當然不想讓那群人聯合起來!他甚至就不希望那群人清醒過來!就如同之前一樣花天酒地的……不好嗎? 多少日用品商人就指著這群墮落者過活了! 林檎不耐煩地說:“別當我是個可以隨便利用的傻子。” 那人一噎。 林檎微微停頓了一下,心情頗為微妙地想起了之前徐北盡和他說過的話。 其實,如果不是徐北盡曾經和他說過,不要因為徐北盡的緣故而隨便答應別人的事情,那麽或許此刻的林檎就真的興衝衝跑過去懟那群聯合的墮落者們了。 但是,徐北盡對他說過的話,終究還是起了作用。 ……人類真是複雜。林檎在心中嘀嘀咕咕地抱怨著。 他沒去處理這人口中說的那群墮落者,誰知道這家夥說的是真是假?那群人就真的對徐北盡的噩夢有所企圖嗎? 不過,盡管他無意針對那群人,但是這一次的會麵似乎傳出去一些風言風語,令那群人以為林檎似乎要針對他們。 於是,沒多久,就有人坐不住了,來邀請林檎進行一次對話。他們的談話地點就是林檎此時踏入的這間空房子。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對麵的領頭人,居然是不久前曾經在噩夢中見過的蔣雙妹。 是這個女人聯合了那群墮落者嗎……? 林檎剛一進來,還沒來得及說話,蔣雙妹就先發言了。 “大佬,這一次和您見麵,是想說清楚一件事情。”蔣雙妹深吸了一口氣,“我們知道您喜歡徐北盡……” 這話立刻就把林檎給砸暈了。 他本來漫不經心地聽著,以為蔣雙妹有什麽要說的,但是聽到這裏,就忍不住怔了怔。 ……等等。 什麽? 他喜歡徐北盡? 他自己怎麽不知道? 林檎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蔣雙妹:“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徐北盡?”他說完這句話,琢磨了一下意思,突然覺得有點不對,趕忙補充了一句,“我是說……” 聽到林檎承認自己喜歡徐北盡,蔣雙妹立刻就鬆了一口氣。她趕忙說:“我們的意思就是,我們知道您喜歡那名書店老板,所以我們不會去招惹他,也不會窺探你們的生活,絕對不會。” 林檎:“……” 雖然這就是他的要求,但是這前前後後的邏輯,怎麽好像有點不對呢……? ……說到底,為什麽蔣雙妹會認定他喜歡徐北盡啊! 林檎皺眉問道:“我的意思是,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徐北盡的?從哪兒發現的?” 他琢磨著這意思似乎還是不太對,似乎還是默認了自己喜歡徐北盡……但是他真的感到了困惑。 蔣雙妹似乎愣了一下,片刻後她恍然大悟。 她知道了! 林檎大佬一定是在暗戀!一定是以為自己藏得很好不會被發現,然後現在被她揭穿了心思,所以臉上有點掛不住了! 蔣雙妹暗自腹誹,心想您都已經那麽明目張膽了,全窄樓底層的任務者都被您警告了個遍,您還在這兒裝呢? 不過她不敢招惹林檎,就趕忙把自己得知的信息,半試探半討好地告訴了林檎。 她隱瞞了肌肉男和“惡魔的假麵”的存在,將其看到的場景,以及自己聽到的一些傳言結合了起來,真真假假地告訴了林檎。 然而盡管信息的來源她撒了謊,但是那些事情,可是林檎自己做的,確鑿無疑! 聽完蔣雙妹的話,林檎就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主動送禮物,主動了解對方的喜好,主動介入對方的生活,擔心對方會生自己的氣、討厭自己,長久的陪伴,見到對方就會感到不由自主的期待和愉悅…… 這就是喜歡嗎? 林檎陷入了沉默。 喜歡,或者說愛情,對於林檎簡單的世界來說,是一個過於複雜且高深的命題。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事情,盡管在窄樓裏,情情愛愛的事情總是顯得直白且冰冷。 他沒有考慮過自己是不是會喜歡一個人,正如他似乎從來沒有對他那段遺失的過往,產生過任何的遺憾,也從來沒有想過,他是不是能夠回憶起他的過去。 他的生命裏隻有現在。 而徐北盡……? 徐北盡給他帶來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他黑暗如深淵的生命裏,唯一的光。似乎點亮了他的世界,但是林檎的第一反應卻是他的突兀、閃亮和煩人。 他看見那塊光斑的時候,就蠢蠢欲動地想要消滅他,正如同任何一個強迫症,都無法心平氣和地麵對“逼死一個強迫症還不簡”這句話。 他想要和徐北盡打架的深層原因是,除卻打架這樣的肢體衝突,他似乎想不出任何其他的辦法,能讓這束光從他的生命中消失。 他感到……某種恐懼。不安。他感到徐北盡的出現會改變他的什麽,生命,亦或是靈魂。他感到這個神秘的男人身上……有什麽東西,是使他畏懼的。 所以他急切地想要和徐北盡打一架。 ……但是事情是什麽時候發生改變的? 從他得知徐北盡喜歡飲料,從他主動送給徐北盡飲料,從他主動拜訪了徐北盡的書店,從他……主動介入徐北盡那孤獨的、平靜而無趣的生活開始。 而徐北盡也介入了他的生活。 往常林檎的生活是怎麽樣的? 他說不定比徐北盡還無趣一些。他每日發呆的時間比徐北盡還多。他說他對噩夢不感興趣,可是如果他不進入噩夢的話,他在窄樓裏也無事可做。 這樣的無所事事,或許也可以解釋,為什麽他偶爾會如同瘋狗一樣地發脾氣。 但是在徐北盡出現之後,他的脾氣似乎越來越好了。他唯一一次想要主動解決噩夢,甚至還是因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拜訪徐北盡。 ……而這就是喜歡嗎? 林檎一無所知,他在自己空曠的大腦中徒勞地搜索著,卻沒有找到任何可以解釋現狀的借口。於是他幹脆就按照蔣雙妹的說法,一一進行著對比。 主動送禮物、主動了解對方的喜好——那是因為他想要對症下藥,讓徐北盡答應和他打架。 主動介入對方的生活——同上。 擔心對方會生自己的氣、討厭自己——同上。 見到對方就會感到不由自主的期待和愉悅——那是因為他期待徐北盡答應和他打架。 長久的陪伴——…… 長久的陪伴…… 那順暢的分析突然就停住了。林檎的大腦像是卡殼了一樣,不停地回顧著這句話。 ……他為什麽會去拜訪徐北盡?即便隻是為了送東西給徐北盡,為什麽之後還不停地停留在徐北盡的書店裏,一呆就是一整天呢? 林檎想了很久,直到他的沉默令蔣雙妹感到了不安的時候,他才突然意識到,是因為,他待在徐北盡身邊的時候,他不覺得無聊。 ……這會是喜歡嗎? 他不太明白。 這世界上有很多他不明白的事情。他強大的武力值讓他可以肆意妄為,讓他可以不用管那些他不明白、想不通的事情。但是這樣作弊的能力,在徐北盡這兒,似乎沒什麽用了。 他無法像平常那樣忽略這個問題,他必須想明白。 但是這恐怕一時半會也得不到一個答案。 林檎回過神,抬起頭,看著麵前那個欲言又止的女人,冷淡地說:“我明白了。”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隨後,他似乎意識到就這樣說還是不夠,得說的再明白一點。 於是他就補充說:“不管如何,不要窺探他的生活,他的噩夢也是一樣。如果他不想讓別人進入他的噩夢,那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決定快點解決這件事情,然後去找徐北盡問個明白。他沒打算和其他任務者坦誠自己的想法,他不信任這些人。 況且,他知道他們誤會了他和徐北盡的關係。 他還沒想明白自己是不是喜歡徐北盡。或許是,或許不是……無論如何,反正他也早已經決定好了,他不會讓其他的任務者打擾徐北盡。 這是他答應徐北盡的事情,也同樣是他自己的想法。 如果連這種事情都做不到,那他怎麽有底氣去找徐北盡打架?不管他喜不喜歡徐北盡,他都不想讓徐北盡討厭自己。 如果他不喜歡,那為了打架,林檎也願意費些功夫處理這事;如果他喜歡,那就更應如此了。 林檎那簡單粗暴的思維裏,蘊藏著一個非常好懂的邏輯——老子喜歡的人,是你們能欺負的嗎? 雖然他還不確定……但是不管,先把規格整上去再說! 林檎就這麽快刀斬亂麻地搞定了一切,速度如風卷殘雲,讓蔣雙妹都有點發愣。 在他離開之後,蔣雙妹站在那兒發了半天的呆。許久之後,她輕嗤一聲,自言自語地輕聲說:“瘋狗也找到了他的主人嗎……” 而她卻失去了唯一陪伴在她身邊的姐姐。 過去這段時間,她曾經回到過那個噩夢,嚐試尋找她的姐姐。但是,她去往那個噩夢好幾次,一次都沒有碰上她的姐姐,而電梯的聲音也變回了男聲。 她想,要麽她的姐姐已經成了其他的電器,要麽…… 而無論如何,她似乎,都已經沒有拯救蔣雙姊的機會了。 當她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一種強烈的悲痛和絕望,席卷了她的靈魂。 * 在離開了那間屋子之後,林檎遲疑了一下,然後走向了徐北盡的書店。 因為之前一段時間他也一直待在徐北盡的書店裏,而且還總是大早上來,深夜才離去,所以徐北盡破例給這個家夥,開啟了自己書店傳送門的使用權。 也就是說,林檎是可以自由進出他的書店的。當然前提是,徐北盡在書店裏。 徐北盡本來覺得這件事情有點奇怪,但是他後來又想,也不對啊,林檎是來看書的,所以這就像是他將書店開門營業一樣,有什麽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