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一直在注視著他們。 盡管這名人工智能公正、理性,似乎毫無人類的情緒,但是那就像是上課摸魚的學生,猛地回頭一看,然後發現教室後門小窗正露出教導主任的一張臉…… 心肌梗塞都不足以形容徐北盡剛才那一瞬間的腦內活動。 一直以來,他都盡量約束自己的行為,不敢因為直播係統的到來而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最多也就是在扮演群演的間隙,溜出去喝杯奶茶,找其他的扮演者聊聊天什麽的。 歸根結底,就是因為他不希望被主腦ne發現自己的問題。 可是,現在他突然就意識到了——如果ne能發現他的問題,那麽它必定在徐北盡剛剛開啟直播的時候就發現了,還用等到這個時候? 徐北盡暗罵自己腦子沒轉過彎來。 他實際上已經在慢慢走出自己給自己設定的、固有的行為模式中,比如在這個噩夢中,他甚至主動營造了一種神秘強大的形象,甚至主動和任務者們接觸。 盡管在剛才,當他意識到可能被主腦注視著的時候,他瞬間就覺得自己要涼了……但是,他沒有涼! 他甚至覺得自己還能再大膽一點…… 他想,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任務者和扮演者都是這個遊戲的玩家。玩家直播一下遊戲,怎麽了怎麽了怎麽了?作為這個遊戲的管理者的ne,憑什麽有意見? 徐北盡的目光,慢慢地就落在了他之前找到的那本書上。 他想,或許他可以再主動一點,將這個線索送到任務者們的手上? 但是那又有什麽意義呢……? 如果他們最終的目標是逃離窄樓,甚至再大一點,所有的人類全都可以離開窄樓,那麽他究竟要怎麽做,才能達成這個目標? 那幾乎是毫無希望、毫無可能的目標。 慢慢地,徐北盡終究還是露出了沉鬱的表情,他不自覺露出了倦意和疲憊。他幾乎有一點自暴自棄地想要睡覺了,可是…… ……或許他可以對外開放他的噩夢? 這麽多年來,他的大腦中第一次出現這個想法。他從來都堅定地拒絕這個可能性,他選擇成為一個不會睡覺的怪物。 而他當然知道,或許任務者們反而會因為他的特殊表現,而對他的噩夢趨之若鶩。 但是……徐北盡露出了些許帶著苦澀和自嘲意味的笑。 這或許是他唯一的武器,而他可以預見的未來是,那必然是兩敗俱傷。 他暗自歎了一口氣,心想或許是因為今天這個噩夢真的是波折不斷,所以他才會冒出這樣不可思議的念頭來。 徐北盡走神了一會兒,當他回過神,再去關注直播間的畫麵的時候,他發現任務者們已經跳過了關於末日的話題……跳過就跳過吧,其實徐北盡也並不想再聽聞“末日”這兩個字。 他甚至能理解緋和巫見的心態……他們之所以那麽緊張,實際上也同樣是因為,他們害怕被ne盯上。 那名人工智能,掌控著這個遊戲進展的人工智能……在規則範圍內,它幾乎可以為所欲為。 徐北盡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直播間的畫麵上。 不過,任務者們似乎遭遇了一些困境。 他們在天台上吹著冷風,而那名死者和凶手,卻始終沒有出現。 牧嘉實自言自語地說:“時間似乎快到了……那兩個人還沒有出現嗎?” 他下意識看向在這個噩夢中,看起來最為靠譜的緋——雖然這名女性任務者和她的同伴看起來都神神叨叨的,但是從始至終,至少她還是非常認真地調查這個噩夢的。 但是看到緋臉上的神情的時候,牧嘉實的心裏就瞬間咯噔一些。 他發現緋的目光中似乎有些許的迷茫。 下一秒,他聽見緋的聲音:“呃……我們在這裏……幹什麽?” 牧嘉實:“……” 他麵無表情地轉過頭。 麵對緋的問題,所有任務者都沉默了。 緋奇怪地看著其他任務者,沉默片刻,突然地,她的臉色就變了:“我是不是……遺忘了什麽?”她幾乎下意識看向巫見,大聲問,“是不是?” 巫見抹了抹臉,沙啞地說:“是的……緋,是的,你遺忘了。”他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頹唐和恐懼的表情,“我也是。我也是這樣。我也忘記了很多事情。但是……” 緋麵無血色:“但是我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幾乎就在她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她就露出了一種極度驚懼、絕望的表情。 牧嘉實欲言又止。他想說——夠了吧你們。這一男一女將這個噩夢弄得人心惶惶,本來還正常的另外三名任務者,都已經將注意力轉移到他們說的那些陰謀論上了。 但是……但是他們在一個噩夢中啊! 牧嘉實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心態大概類似於,高考近在眼前,而他的同伴們卻將心思放在大學畢業找工作上。 ……你們是不是有點問題啊! 他沉默了片刻,發現收藏家仍舊興致勃勃地看著緋和巫見,光頭和花臂露出心神不屬的表情,緋和巫見則仍舊是那副……令人心生不安的神經質的表情。 於是牧嘉實開口說:“請你們收斂一些。” 其餘任務者都被他語氣中的冰冷和警告給嚇了一跳。 一直以來,牧嘉實在這個噩夢中的形象就是一個沒什麽活力的老好人形象,於是當他突然板起臉,嚴厲地警告著其他的任務者的時候,他們都呆住了。 牧嘉實站在那兒,狂風將他的頭發吹得淩亂,而他的目光卻散發出一種強烈的威勢,他說:“我們現在在噩夢中。我們需要做的事情是解決這個噩夢,而不是談論如何逃離窄樓。 “如果你們繼續沉浸在那個話題上,或許我們會直接沉淪在這個噩夢中,再也沒有以後。” 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名任務者的麵孔,看到他們的彷徨、冷酷、不屑、羞慚,隨後說:“認清場合。”他對著緋和巫見說,“不要再說那些事情了。末日……” 他突然露出了一種極為微妙的表情:“即便我們知道了,那又能怎麽辦呢?” 緋和巫見同時怔了一下,下意識想要追問,但是牧嘉實已經換了一種語氣,說:“馬上就要到我們上一輪看到那兩個人的時間點了。” 緋和巫見隻好將問題吞回去。 緋已經開始了遺忘,不過她還記得上一輪噩夢發生了什麽,於是這個時候隻是腦子輕輕一轉,就能明白他們為什麽會出現在天台上。 她知道牧嘉實說的有道理,所以她也就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場景上。 在大樓的一樓,坐在書店裏的徐北盡看見他們將注意力轉回噩夢之後,也悄悄鬆了一口氣。因為他發現,當任務者們這麽決定的時候,他的直播間的觀眾們也回來了。 他觀察了一下觀眾們的彈幕,發現都是在說“突然掉線了”“北北信號不好嗎”“啊啊啊啊好像錯過了什麽”之類的話。 徐北盡沉默片刻,卻並沒有順著觀眾們的思路說下去,而是說:“剛才發生一點事情,不好意思……是關於,這個遊戲的。就是因為之前簽的協議……” “啊!保密協議!” “理解理解,沒事的啦,我們都懂的。” “這種遊戲就是神神秘秘的啊……也不知道是誰在玩。說真的,雖然有主播可以帶我們看看,但是又有很多東西我們不能看,真是討厭。” “推理大佬如果在就好了,嚶。一定能分析出很多東西來吧。” “是因為%&#$吧?” 徐北盡突然怔了怔。 因為他發現公屏上的某條彈幕上出現了亂碼。 是因為%&#$吧? ……是因為什麽?為什麽中間會出現亂碼?這名觀眾說了什麽? 徐北盡微微皺眉,但是並沒有輕舉妄動,他觀察了一下其他觀眾們的反應,以及彈幕的情況,並沒有發現有任何的不對勁。 ……這是被屏蔽了?這名觀眾說了什麽被屏蔽了? 接下來,那串亂碼不斷地出現在彈幕上,觀眾們似乎都被這件事情引起了注意力,於是討論了起來。 “啊……真的是因為%&#$嗎?我沒想到推理大佬還會和%&#$扯上關係誒。” “最近會突然消失的話,隻有可能是因為%&#$了吧?” “但是……有點擔心推理大佬。” “擔心也沒用,害,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有這個時間,不如多舔舔北北的漂亮臉蛋,起碼還開心一點[捧臉]” 徐北盡:“……” 怎麽就說到他的頭上來了!多說說那個%&#$啊! 那到底是什麽啊! 徐北盡心中暗恨。 之前觀眾們提及最近局勢不太好,然後現在又提到了莫名其妙的%&#$……他想,那不會是一場戰爭吧? 這個問題無從解答,於是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 為什麽會出現亂碼?是直播係統的敏感詞屏蔽,還是……ne做的? 如果是前者,之前已經出現過突然切斷畫麵源的事情,現在又冒出來屏蔽詞什麽的,徐北盡也不算意外。 但是如果是後者…… ne果真已經注視著他了? 徐北盡摸了摸鼻子,不安之餘,居然還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但是……但是如果ne真的知道他在直播,為什麽它不阻止?為什麽會放任? 徐北盡看著這塊出現在他的眼前的光屏,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不解和懷疑。 他懷疑,ne是不是…… 出了什麽變故? 他微微垂下眼睛,他想到了自己這十來天裏,都沒有進入過任何一個噩夢。他發現ne似乎在默許他的直播。 他想起之前窄樓中的“有人成功離開了窄樓”以及與“終極噩夢”有關的流言,隨後逐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ne是否在放任這些流言的出現? 他不相信ne不知道這幾年窄樓中任務者們的死氣沉沉,他不相信ne不會知道那些流言帶來的殺傷力,他不相信ne不會為現在這樣的局麵準備任何應急方案。 他想,或許ne在背後推波助瀾? ……但是目的是什麽? 這個問題擺在了徐北盡的麵前,他很快得出了一個結論,而這個結論讓他的臉色並不好看。 “有人成功離開窄樓”和“終極噩夢”的傳言隻會導向一個可能,即窄樓的任務者和扮演者,都會拚了命去尋求那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