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掘金者在進入噩夢之前,會有人幫他提前準備好與噩夢有關的信息。 “所以,即便是我在更高層解決這個噩夢的時候,也沒有意識到這條信息的價值。 “因為在這個噩夢中,從來就不需要用到停車場、高速公路、服務區這些場景,這些場景裏麵也根本沒有提供信息的人。 “就隻是,場景。” 丁億說:“而這些場景卻暗示著其他的噩夢。” 牧嘉實苦笑了一聲:“你知道,這個噩夢裏蘊藏著多少的場景,多少的噩夢嗎?” 丁億搖了搖頭。 “你看停車場的對麵。”牧嘉實說,“那棟搖搖欲墜的大樓。” 丁億看了過去。 片刻之後,她說:“沒有什麽問題。一棟普通的辦公大樓,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牧嘉實喃喃說,“一個多小時之後,天火降世。這座城市將燃燒起來,那棟大樓的玻璃會被全部震碎。9樓以下的遊戲公司會開啟一場真人的遊戲……” 聽著,丁億覺得不太對勁:“那也是一個噩夢?你去過?” “我沒有去過。”牧嘉實苦澀地笑了起來,“但是緋和巫見去過,他們也在這個噩夢中,但是他們還沒有來到這片區域,所以不知道這裏發生的事情。 “但是他們去了東麵……東麵……你不會想知道他們會在東麵發現什麽的。” 丁億困惑地看著牧嘉實。 牧嘉實說:“我聽說過,你曾經的同伴的遭遇。那群墮落者將那個消息散布在窄樓底層……他們對她留下的遺產十分眼熱。” 丁億的臉色一變:“她在那兒?!” “那隻是場景。”牧嘉實說,“隻是空殼而已。” “隻是空殼……”丁億緩緩說,隨後,她苦笑了一下。 兩人沉默地站立了片刻。 終於,丁億說:“這就是你在這個噩夢中發現的事情嗎?這件事情可以擊潰你嗎?”她說,“一個,包含著其他噩夢的,噩夢?” 這個消息的確也讓丁億吃了一驚,但是也就僅此而已了。 這個噩夢包含著其他噩夢的場景,那又如何?或許這個噩夢真就是所謂的「終極噩夢」呢?那就必然會有著相應的特殊性,對吧? 說到底,這也不過是一場末日。這個巨大的末日的場景之中,包含著其他窄樓居民不幸的遭遇,難道不是…… 等等?! 丁億突然愣了一下。 這個末日的場景,包含著其他窄樓居民在末日中的遭遇? 一個巨大的……末日的,場景。 丁億的臉色慢慢地白了起來。 牧嘉實說:“看來你已經意識到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最關鍵的問題是,末日。” 丁億神思不屬地聽著。 牧嘉實凝視著那棟仿佛搖搖欲墜的高樓,而他的心情也如同那棟高樓一般搖搖欲墜,直落深淵。 他說:“你看,所有人都知道,這些窄樓居民是瘋狂的、不幸的、陰沉的。 他們各有各的慘痛經曆,因此才會有他們恐懼的東西,才會有他們的噩夢,才能讓我們這些任務者慢慢地闖關。 “而問題在於,他們的過去,是否相連呢?很多任務者認為,是的,或者不是,但是他們都拿不出證據。 “而很多任務者相信末日,所以他們覺得,是的,應該是。這些窄樓居民應該是那場末日的幸存者。可是,末日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什麽樣的末日才能造成那些瘋狂的過去?這是曾經所有人無法解釋的一個問題,即便是那群末日論者,也會在這個問題麵前啞口無言。 “而這個噩夢,提供了答案。首先,這些噩夢是相連的。它們可以共處於一個噩夢之中,這就是最大的證據。 “其次,末日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持續一年、甚至更久的,瘋狂的蔓延。 這就解釋了為什麽窄樓居民的噩夢中,總是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瘋子、凶殺案與相互仇視。 “第二階段,天火降世。這解釋了,為什麽許許多多的噩夢之中,會出現廢墟、燃燒的城市、求生者等等的意象,因為文明在這一場災難之後,確實完完全全地被毀滅了。 “然後……就是那個最關鍵的問題。我們呢?我們是誰?一個遊戲的玩家,窄樓中的外來者。 外來者……哈,多麽明顯的稱呼,好像故意把我們與窄樓居民的遭遇隔開一樣。 “我們不屬於窄樓、我們是窄樓的外來者、那些窄樓居民都仇視我們、我們不過是這個遊戲的過客……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我們說明著這一點。我們與那些窄樓居民是兩碼事。 “那群人是瘋子,而我們不是;那群人是末日的幸存者,而我們不是; 那群人在窄樓中苟延殘喘,而我們還有逃出生天的希望。 “真的是這樣嗎?” 丁億沉默地聽著,而牧嘉實突然轉過身,看著她,輕聲問出了一個問題:“你聽聞過,有任何人,確鑿無疑地離開過窄樓嗎?有人逃出去過嗎?” 丁億緩慢卻確定地搖了搖頭。 沒有。誰也沒有聽說過。 的確,不久之前有「有人成功離開了窄樓」這樣的消息傳出。 可是,那更像是絕望中的任務者們的自我安慰,更像是一隻無形的手在故意推動著事情的發展。 沒有人,從來沒有人,他們也沒有遇到過任何一個人,確定地說,他知道有人逃出去了。他見過。 沒有人見過。 所以,他們這群任務者,同樣是窄樓中的瘋子、同樣是末日的幸存者,同樣,在窄樓中苟延殘喘。 丁億慘笑了一聲,她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牧嘉實看著這一片區域。這一座即將遭遇滅頂之災的城市。 這一顆星球。 “這是他們的末日。”丁億說,“這也是我們的末日。” 鏡子會映照出人的本來麵目。窄樓居民就是他們的鏡子。 當他們來到窄樓,他們,就是窄樓居民。 緋與巫見沿著去往東麵的道路一路前進。 沿路上,他們也遇到了一些瘋子和奇怪的人,還有一些古怪的店鋪。 不過,雖然巫見此前一直待在圖書館,不明白外麵的世界是怎麽樣的,但是有緋在,他們就果斷避開了那些區域,沒有浪費時間。 終於,他們在道路盡頭,一片被封鎖的區域前停了下來。 巫見探頭探腦地問:“這裏是怎麽了?”他往那片封鎖區裏仔細看了看,“一片商業區和一棟公寓樓……為什麽要封鎖起來?有什麽特別嗎?” 緋說:“我怎麽知道?” 巫見訕訕一笑。 緋又說:“或許……我們可以從其他人口中得到答案。不過……” 她看著這片封鎖區,語氣逐漸變得低沉,“如果在噩夢中,這片區域居然是需要被封鎖的。那麽,裏麵究竟曾發生過什麽?” 巫見心想,我怎麽知道? 不過緋在他的麵前積威甚重,所以他也不敢坦白地把這句話說出口。 他左顧右盼著,突然眼前一亮:“那邊好像有個人守著。” 他們走了過去,發現那其實是那棟公寓樓外側的保安亭。 不過,公寓樓的封鎖區恰巧就在保安亭的一側,而這座保安亭,曾經是用以看護那棟公寓樓的,現在卻成為了戒備這棟公寓樓的前哨崗。 事情的進展果真令人有些想要發笑。 緋與巫見朝那邊走了過去。 坐在保安亭裏的那個人,是一名上了年紀的老人,大概六七十歲,不過精神矍鑠,目光炯炯。 在看到緋與巫見走過來的時候,他第一時間便投來了目光。 他大聲地製止著他們繼續往前走:“這裏是封鎖區!閑人不得入內!” 不過,在緋和巫見沒有明顯想要越界行為之前,他也沒有主動表現出驅趕的意思。 緋與巫見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到,不管封鎖區內發生了什麽,似乎都還是可以控製的,不然的話,眼前這名老者必定會緊張地將他們趕走。 但是,在現在這樣的背景之下,這個老者所表現出來的種種行為,似乎也不是那麽可信的樣子。 緋主動詢問這位老者:“老人家,我們不走進去,就是有點好奇……” “好奇?”老者皺著眉,嚴厲地斥責說,“別對這種地方好奇!” 巫見心想,這個老者似乎還挺清醒理智的。不過…… 想到之前丁億說的,博物館裏的那名老館長,巫見還是覺得,應該再觀察一下才對。 他仔細凝視著老者的麵部表情。 他發現,在提及那片封鎖區的時候,老者流露出了明顯的戒備和不安,就好像封鎖區裏有什麽東西是令他恐懼和避而遠之的。 不過,他還是在這裏看守著。 巫見心中漸漸有了一些猜想。 而緋則繼續詢問:“我們第一次來蒼城,不太明白蒼城的規矩……” “外麵已經亂到這個地步了嗎?”老人嗤笑了一聲,他年輕時恐怕也是一個暴烈如火的人,“封鎖區就是蒼城最危險的地方,所以才封鎖起來。你們在蒼城其他地方,肯定也遇到了那些瘋子。但是,那些瘋子和這片封鎖區相比,可以說是非常的無害了。” 緋越發驚奇,她連忙問:“我們已經見到過不少瘋子了。為什麽封鎖區比那些瘋子還要危險?您能跟我們說說嗎?” 老者狐疑地看了看緋和巫見。 隨後,他露出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他大概是真的以為,緋和巫見會強闖進去,於是不得不端起了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希望這兩個年輕人回心轉意。 他說:“這裏麵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成精咯。” 緋和巫見霎時間就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