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道某個真實的大逃殺,那地方鬧得可夠大,從全世界到處劫掠人類,於是人人自危。 可是誰也不知道鬥獸場的存在,又或者,他們不怎麽願意提及。 於是,出現在林檎麵前的這人就想到,或許這個無禮的家夥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他可能不懂鬥獸場的威名,還沒有意識到等待他的厄運會是什麽樣子。 因此這人的態度就立刻和緩下來,微笑著說:“或許您還沒有明白。跟我來,您能理解這一切。” 林檎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他們走過遊樂場的種種設施,最後來到了劇場。大型的遊樂園總會有這種地方,這兒會上演一些滑稽搞笑的劇目,如果人類都沒瘋的話。 現在人們都瘋了,這兒上演的東西也就不一樣了。 剛一靠近,林檎就聽見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他驚異地看過去,心想,原來地球的遊樂場居然是這樣的嗎? “噢!這是我們的三號選手!他一上場就向連戰連勝的「獸王」發出了挑釁的姿態! “他有把握嗎?他居然對我們的「獸王」如此輕蔑和不屑,他居然這麽強大嗎?! 天哪,這可是第一次上場的選手,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得了! “好,比賽開始!三號選手就像是他一直以來表現的那樣,非常主動地靠近了「獸王」,而「獸王」呢?獸王正在以逸待勞! “在獸王的眼裏,這不過是一個不自量力的小兔崽子罷了!沒錯,這就是我們的獸王!我們的終極王者!永遠的獸王! “好的第一輪試探失敗,三號選手選擇了其他的方法嚐試。噢噢噢…… 觀眾們這可不是我故意發出的聲音,實在我太激動了!三號選手居然選擇了強攻! “以傷換傷!現在三號選手的左手呈現一個扭曲的姿態,而獸王呢?獸王的右腳居然崴了! 獸王是輕敵了嗎?!現在他的腿出現了傷情,這可不是一個好的信號! “天,三號選手實在是過於瘋狂了!我第一次在賽場上遇到如此凶狠、野蠻、殘忍的選手! 就連獸王都在他的攻擊之下節節敗退!不,獸王的右腳實在是一個大拖累! “我們居然要看到百戰百勝的獸王遭遇失敗了嗎?!觀眾們,這可是一個絕對難得的場麵啊! “噢,好吧。這,或許,是三號選手的經驗不足?呃,我們的獸王可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老選手啊,他能夠看出三號選手的破綻,或許是十分正常的? “好吧,觀眾們,這是一場草草落幕的對抗。三號選手衝勁十足可惜仍舊不敵老將獸王的經驗老道。讓我們恭喜獸王,收獲了他的第一百零一場勝利! “至於三號選手,相信這一次慘痛的經曆會讓他清醒地意識到,獸王的強大和自身的弱小。呃,如果他還能活過來的話。” 林檎饒有興致地聽著,聽到最後,不由得怔了一下。 他與身旁那名侍者一起走進了劇場。 迎麵湧來的熱浪、嘈雜人聲,夾雜著惡臭的血腥氣。某種異樣狂熱、熾烈的氣氛仿佛在場內沸騰般燃燒著。無數人歡呼雀躍,因為一個人的死亡。 林檎瞥了舞台上倒著的一個人影,以及他身旁一個張牙舞爪顯示肌肉的人,便興致缺缺地轉開了視線。 身旁的侍者輕柔地說:“您有意參與這樣的盛事嗎?” 林檎看了他一眼,言簡意賅地說:“不……” “如果你想參加的話……”侍者本能地按照通常的情況繼續說下去,隨後反應過來,“呃?您沒有……沒有興趣?” 林檎麵無表情地說:“是的……” 如果是窄樓裏的任務者在這兒,或許能瞧出這名窄樓底層的無冕之王,已經有些煩躁了。他暴走前的征兆實在是很容易看出來。 可惜的是侍者完全不知道他眼前這人的威名。 侍者隻是驚訝了一瞬,就笑著說:“哎呀,可惜的是,您已經通過了審核。恐怕……” 他輕輕指了指舞台,“那才是您永恒的歸宿。不然,您可無法離開鬥獸場。” 林檎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侍者以為他要屈服了。 林檎活動了一下手腕,自言自語地說:“是這樣的,我現在不太會選擇使用暴力解決問題。畢竟北盡不喜歡我這樣。” 侍者茫然地聽著,古怪地想,北盡又是誰? 而林檎說:“但是這個鬼地方……北盡不在這兒。”他衝著侍者露出一個不爽的微笑,“所以,不好意思了。” 他說:“還是動手比較輕鬆。” 十分鍾內,林檎的身形如同虛影一般在場內轉了個圈兒,所到之處人人就如同軟下來的、沒有靈魂的蘆葦。 那名張狂的獸王在他麵前沒有任何反手的機會,就被他一腳踹到一邊了。 他沒有殺任何一個人。所有人隻是昏迷在那兒,也許過一會兒就醒了。 可正是這一份不可思議的力度掌握,讓林檎深不可測的武力值再一次得到了完美的展示。 然後他回到侍者的身邊,依舊麵無表情,隻是問:“我需要找一扇門。” 侍者瑟瑟發抖:“您……我這就帶您去找。” 林檎滿意地點點頭。 既解決了問題,又沒有被徐北盡發現……計劃通。 林檎誌得意滿地跟著侍者走到了劇場的後台。 徐北盡:“……” 好家夥,這就是在他麵前乖巧又聽話的小蘋果嗎? 他又好氣又好笑,居然情不自禁地想,要是直播間觀眾們看到這一幕。 說不定就要取笑林檎這偷偷摸摸的小動作了,就像是藏私房錢的時候被伴侶剛巧看到的不幸遭遇…… 不過徐北盡也覺得,林檎的做法也挺好。和這樣的瘋子溝通、較勁都沒有什麽意義,直接動手解決就完事了。 在這一點上,徐北盡和林檎達成了前所未有的統一。 此外,這樣的鬥獸場,其實也比其他的場景,更為恐懼於林檎那超乎尋常的武力值。 林檎甚至沒有找到這個細胞噩夢的主人,也沒有明白這個場景更加具體一些的細節和經曆。 當他跨過舞台通往後台的那層幕布的時候,濃鬱的灰霧浮現,一扇門同時出現。 於是,林檎就這樣快速地離開這個噩夢般的場景……雖然這也的確是一個「噩夢」。 徐北盡靜靜注視著林檎的行動。比起其他任務者,林檎在這些細胞噩夢中的經曆可謂是十分輕鬆愜意了。 他隻需要遵照自己直覺指示的方向,又或者是利用不合常理的武力值解決一切問題。 盡管這是碾壓局,但是徐北盡仍舊不可避免地想,林檎這樣的特征,又意味著什麽呢? 當他越發接近與ne會麵的那一刻,徐北盡就越發感受到更加濃重的陰雲覆蓋在他的心頭。 為什麽ne會改變?他們真的能夠離開窄樓嗎?而林檎呢? 徐北盡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壓抑,他想,或許還是之前那種近乎昏厥的體驗,讓他有些疲憊了。 他不自覺地走神去想了其他一些事情,回過神的時候,他發現,恢複自我意識的任務者正在越來越多。 首先是牧嘉實和巫見,隨後,就是賀淑君。 徐北盡發現,ne似乎是在有意地控製,讓這些組隊的任務者中,起碼有一個人恢複了自我意識。 賀淑君與神婆來到了某所學校的一間教室。這裏大概是高三學生的教室,貼滿了標語、口號,也放滿了課本、試卷。 但是這都是過去的事情。標語已經脫落了一半,課本上也積滿了灰塵。 從一扇沒有關閉的窗戶那兒,甚至有爬山虎偷偷地蔓延了生機滿滿的枝丫進來。 所以這隻是過去存留過的痕跡。一張截圖,盡管畫麵中的場景永遠定格在那一刻,但是畫麵之外,時間仍舊在進行。 當賀淑君一來到這個地方,她就立刻陷入了恍惚的沉默之中。 神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這個地方,似乎若有所悟,便靜靜地站在那兒,溫和地看著她。 而賀淑君過了許久之後,才勉強扯了一個笑容出來,說:“抱歉……想起了一些往事。” “沒關係……”神婆說,“重要的是,不要讓過去成為束縛我們的囚籠。我們終生都在彌補過去的遺憾,但是現在才是真正把握在我們手中的。” 賀淑君深深地看了神婆一眼。 她想,她知道什麽?她估計是什麽都不知道的。神婆隻是習慣性地用這些神神叨叨的話語。 但是她又想,神婆說的可真對。 她吸了一口氣,感到情緒慢慢平靜了下來。與其說是恢複自我意識使她感到這種深切的動搖,倒不如說,是這個地方。 於是她說:“走吧。我知道這個場景的「門」在哪兒。” 神婆跟上她的腳步,又有一些猶豫地說:“你似乎不太想去那兒。” 賀淑君諷刺地笑了一聲。來到這個地方,讓她那種外露的、故作的樂觀徹底成為了泡影。 她控製不住自己翻騰的情緒,但其實那種情緒,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何而來。 她想,她曾經來過這裏。在更遠更遠的時間點,來自更加漫長、無法回溯的過去。來自窄樓之外。來自地球。 她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她又看了看周圍,嘀咕了一句,“真討厭……ne,你為什麽又讓我來到這裏?” 她隻是抱怨了一句,隨後就沉默了片刻。 她們走出這間教室,然後順著樓梯往下走。 “我們要去哪兒?”神婆問。 賀淑君想了想,然後說:“宿舍……” 神婆又有些好奇地問:“宿舍和剛才的教室有什麽關係嗎?” 關係? 賀淑君想了一會兒,然後問:“你覺得,瘋狂在所有人類中蔓延之後,人們對待高考會是什麽態度?” 神婆遲疑著說:“我有個女兒……我說不好作為一個母親的心態。或許會更加偏執地看重高考成績?” 賀淑君發現,當神婆提到她的女兒的時候,態度和語氣居然出人意料地正常。這意味著神婆終究還是一個正常人? 她也隻是好奇了一瞬,隨後她就說:“是的。瘋狂會讓人走極端。” 她說,“不隻是對孩子,還有父母們對自己。當然,也有一些人是更加不在意。 “不過,還是發瘋般地看重高考成績,比較普遍。不,這本來就是在發瘋。” 說著這話的時候,賀淑君又想到之前在那個天火降世的噩夢中,曾經見過的那一幕。教育機構,父母的血液成為孩子的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