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是的,我不喜歡。或許我的朋友曾經就遭遇過「熱刑」也說不定。”  神婆又說:“這兩個孩子,我們要救他們嗎?”  賀淑君沉默了許久,才聲音沙啞地說:“救……”她說,“即便救了也無濟於事,但是,總不能不救。或許,我們這一次就能夠成功呢?”  “成功……”神婆有些困惑,可是隨後,她又說,“是的,我們能成功的。整個世界都等待著我們的成功。”  賀淑君已經不知道,神婆到底有沒有恢複自我意識了。  她不禁想,難道,這就是帶上神婆的意義嗎?看起來,神婆這樣特殊的直覺,可以給予無形的安慰與支持。  起碼,賀淑君這個時候就因為神婆的話,而感到舒服了不少。  她喃喃說:“是的,全世界都等待著我們。”  神婆靜靜地看著賀淑君。  在她與她的女兒重逢之後,她表現出來的那種神經質的感覺,似乎已經消退了不少。  她們關掉了浴室裏的水龍頭,弄得衣物都濕透了。那兩個學生她們卻無能為力了,隻能搬到更衣室那兒,讓他們躺一會兒。  “他們這樣會死嗎?”  “不會。”賀淑君搖了搖頭,“隻是會吃一點苦頭。很快就會有醫生來檢查他們的身體。”  神婆無言以對,卻看著那兩名默然無語的學生,喃喃說:“為什麽不逃?”  “因為,學生們也是這樣想的。”賀淑君的語氣反而冰冷起來,“他們也同樣被瘋狂控製了大腦。他們成為了……學習的工具。”  “真可怕……”  賀淑君定定地盯著這兩名學生看了一會兒。他們的臉頰被熱水燙到起了水泡,也或許是之前經曆這樣遭遇的時候造成的。學校裏總是那幾名不安分的滑頭學生。  終於,她說:“走吧,我們離開這個噩夢。”  “噩夢?”  賀淑君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不過她也沒想遮掩,就說:“這樣的地方……被稱為噩夢。”  她帶著神婆往某間寢室走過去,“噩夢的內容,就是基於人類瘋了,還有……天火降世之後的世界產生的。”  神婆似懂非懂地聽著,她沒有去糾結那個記憶中毫無存在感的詞語,隻是問:“那麽噩夢為什麽會產生?而且……還能夠讓我們進入?聽上去非常的不可思議。”  “這是一個……遊戲。”  “遊戲?”神婆更是奇怪,問,“可是,遊戲是為了娛樂吧?”  娛樂……  是的,遊戲當然是為了娛樂。不管遊戲市場如何發展,單純能夠給人帶來快樂的遊戲,必然能夠受到歡迎。  而《逃出生天》也是一個遊戲。  誰能從這兒得到快樂?  人類當然不可能……幕後黑手?  那群幕後黑手,就像是看戲一樣地觀看著人類在窄樓中的演出嗎?  賀淑君這樣想著,卻又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如果他們能做到這個地步,那麽人類對他們而言也不過是螞蟻罷了,誰會通過螞蟻來獲得樂趣?  小孩子?變態?  盡管這個猜測已經足夠可笑了,但是賀淑君仍舊覺得,這不過是一個隨意的猜想罷了。  說到底,他們連罪魁禍首究竟是誰、到底是否存在等等問題,全都不知道,就更加不會知道,為什麽他們要將人類投放進這個遊戲了。  所以最終,賀淑君隻是說:“我也不知道。或許,就像是天降橫禍吧。”  天火降世,就是這樣的表現形式。  神婆有些意外又有些困惑,不過她也不再提問,因為她們已經抵達了某間寢室的門外。  賀淑君自言自語著說:“她可能不是很想學習,但是,她也不是一個壞孩子。但是她想從這個學校裏逃出去。所以,她就成了一個壞孩子。  “壞孩子,就會接受屬於壞孩子的懲罰。”  賀淑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這裏麵的孩子,是這個噩夢的主人。”  神婆轉頭看了看她們的身後。這是走廊盡頭的一間寢室,最為陰暗、潮濕的位置。  她能感受到女生宿舍那種獨有的陰涼與冰冷沁入她的脊背。  神婆低聲喃喃:“這兒是不好的位置。”  “是的……”賀淑君古怪地笑了笑,“的確是不吉利。”  她推開了這間寢室的門。  門沒有鎖。  神婆看見一個女孩,她的手腳都被捆在床的邊緣,她的父親舉著課本給她看。  她的眼皮被什麽東西,強硬地撐開了。她的母親拿著眼藥水在一旁,時不時就憂慮地點一滴眼藥水進她的眼睛裏。  神婆不禁顫抖了一下。  賀淑君定定地看著她。  這個噩夢的主人,單純看這一幕,十分的可憐。可是如果真的進入她的噩夢,需要幫助她逃離學校的話,又會成為毫無底線的同伴。  她會出賣一直跟隨她的同伴。如果任務者們被校方抓住,就也會被捆住,然後強硬地要求看書和學習,直到懲罰時間結束。  在這期間,不進食、不喝水、不上廁所。而時間往往長達一兩天之久。  他們會在床上失禁,感到洶湧的餓和渴。如果掙紮,時間就會加倍,直到老師們確認他們真的願意學習了才行。  如何讓老師們在主觀上確認他們願意學習,同樣是有技巧的事情。  有的老師心軟,好對付,多說說好話,就能讓他們通關;  有的老師卻十分強硬。  此外,如果掙紮的幅度過於猛烈,一些體罰可能就會安排上了。  校方聲稱他們不願意使用暴力手段。但是,校方又說,有些學生實在是不聽管教。  情況就是這樣。  有一些學生死去,有一些父母也死去,有一些老師被折磨得遍體鱗傷。  但是這裏無人問津。所有人都知道,高考是重要的。的確是重要的,隻不過瘋狂的來臨,讓原本的一切都變了味。  對於在這所學校折磨自己也折磨其他人的學生、父母和老師來說,每一天都像是從噩夢中走出來的。而對於任務者們來說,同樣如此。  因為,如果他們幫助這個女孩成功逃離學校,那任務者們收獲的,反而是一個壞結局。  如果他們成為校方的傀儡,對女孩的遭遇不聞不問,那將是一個普通結局。  真結局如何,賀淑君並不知道。現在的她猜測,這個噩夢可能永遠無法達成一個真結局。  如果幫助女孩逃出學校,是從一個囚籠去往一個更大的囚籠,所以他們才會收獲一個壞結局。那麽,要如何逃離那個大的籠子呢?  人類要如何擺脫與他們如影隨形的瘋狂呢?  誰也不知道。  一個無解的噩夢。  就像是任務者們在進入徐北盡的噩夢之前,他們談及自己曾經經曆過的一些噩夢,又提到了他們遇到的幾個窄樓居民……隨後,他們就提到了蘇恩雅的那個噩夢。  那棟家具成精的公寓樓。  那個噩夢要如何解決?如何打出真結局?  即便將噩夢主人帶出公寓樓,也不過是從一個小的牢籠走到另外一個大的牢籠而已。  他們要如何解決整個人類的困境?而不僅僅隻是拯救其中一個人?  一個真正意義上,無解的,困境。  賀淑君在目光複雜地看了看那個女孩之後,就向前邁出一步。當她的腳步跨過這扇宿舍門的時候,層層灰霧湧出。  她不自覺就鬆了一口氣。  第四個恢複自我意識的,是沈雲聚。  他來到了一個讓他和徐北盡都覺得熟悉的地方。  那棟搖搖欲墜的大樓。  所以他幾乎立刻就恢複了自我意識,並且在愕然片刻之後,與葉瀾一道走向了樓梯。  葉瀾疑惑地問:“你來過這裏?”  沈雲聚點了點頭。  他考慮著那一扇門有可能是他們需要的。  不對,等一下。  下意識去思考「門」的存在,讓他忽略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  灰霧中的噩夢,與窄樓中的噩夢,並不完全相同。這裏的確也有噩夢主人的概念,但是也並不是所有場景都有噩夢的主人。  比如像這棟搖搖欲墜的大樓,那個小女孩明明就在窄樓之中,她的噩夢怎麽可能莫名其妙就出現在了灰霧之中?  所以這個場景,是基於一個曾經去往那個噩夢、卻徹底沉淪的任務者而產生的?  那個任務者會是誰?在他們知道的,關於這個小女孩噩夢的內容中,似乎也沒有什麽足夠將人嚇成瘋子的信息吧?  沈雲聚略微奇怪地想著。  灰霧中的噩夢場景分為兩種,第一種是噩夢主人的沉淪帶來的噩夢永恒崩潰,而第二種是任務者的沉淪帶來的一部分噩夢場景的崩潰,但後麵這種情況下,對應的並非是完整的噩夢場景。  這兩種情形可能同時發生,也可能分別發生。  但是……如果是不同時間發生的噩夢主人的沉淪,以及任務者們的沉淪,那麽他們會去往灰霧中的同一個噩夢嗎?  還是說,沉淪一個,噩夢中就莫名出現一個噩夢的場景?  這兩種都有可能,但是基於時間的差異……沈雲聚還是傾向於後一種解釋。  即,每一次的沉淪,都會在灰霧中形成一個嶄新的噩夢場景。  但是這樣的話,灰霧中究竟會有多少的噩夢場景啊?  一次沉淪就會在這兒刷新一個新的噩夢出來?這就像是無窮無盡的垃圾數據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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