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賢者也不著急，他打開了另一個艙門，看向他的飼育缸。 飼育缸的裏麵並沒有那麽漆黑，而是模擬深淵的上層環境所塑造的，裏麵有血池有荒漠，還有無所不在的暗色霧氣，而一群散發著瑩藍色光芒的小魚正在裏麵遊來遊去，像是在水底一般愜意。 看來這一缸也快到出缸的時間了呢！ 藍賢者滿意的伸出一隻觸手伸進魚缸中摸了摸這些小魚，用另一隻觸手給魚兒們搭配食料，又使用第三隻觸手啟動了位於兩個魚缸中的魔法陣，並且探出第四隻觸手打開了通往虛空中的艙門，將魚兒們進食的聲音傳播出去，吸引外派的眷屬更快回來。 “糟糕，這樣感覺觸手還真好用呢！簡直不想要恢複原狀了。” 藍賢者對自己說道。 其實他也很清楚，他恢複不了原狀了。 藍賢者的變異是從內髒開始的，到了現在這一步，已經是徹底異化完成的狀況了，即使光明神本人為他進行淨化儀式，也隻會燒成渣渣而已，連轉世的權利都沒有了。 藍賢者很奇怪，自己為什麽還覺得自己是個“人”。 而沒有產生任何魔物的失去理智狀況。 要不要給自己做個精神檢查呢？ 藍賢者如此思考著，突然聽見了一陣歌聲。 “啊，歡迎回來。” 藍賢者站起身說道，看見通往外界虛空的管道中，散發著瑩藍色光芒的魚群遊了進來。 它們的數目比飼育缸中的魚群少了很多——本來是一樣的，這是在外界損耗掉的量——但個體比魚苗大很多，所以還是填充了第一個魚缸中，使裏麵充滿了瑩藍色的光輝。 “辛苦了。”藍賢者伸進了一隻觸手進去。 魚群們頓時欣喜的聚集在主人的觸手旁邊，討好的蹭了蹭，並且紛紛吐出了氣泡，裏麵保存著它們在虛空中收集到的聲音。 而眷屬們收集到的不僅僅是材料而已。 其中幾隻最活躍的舞蹈般的在黑暗中遊了幾個來回，轉身從黑暗中拎出了一個鮮血淋漓的物體，得意的放到了主人的觸手旁邊。 那是一個足以讓正常人嚇死的物體。 現在的藍賢者卻已經習慣了這種物體的存在了，甚至覺得自己有一天徹底變成那樣也不奇怪。 “帶了禮物回來嗎？真是好孩子。” 藍賢者沒有排斥眷屬的好意，而是將物體拎了出來，準備等眷屬們沉眠的時候，將這個物體處理掉。 隻是看著這個物體，藍賢者突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仔細看的話，這玩意有點像是今天早上吃的肉呢！”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了，就揮之不去。 他猶豫再三，終於沒抵過自己的想法，從那個物體上扯下了一塊肉來，放在嘴裏。 好腥！好臭！好惡心！ 為什麽自己有一瞬間會想要嚐嚐呢？還是說，因為沒有經過處理的關係？ 藍賢者如此想道。 他本來拖著物體想要去廚房的火魔法陣，不過又覺得太麻煩了，幹脆自己畫了一個臨時的火係魔法陣——他雖然不擅長火係，但到了他這個地步，什麽類型的魔法陣都可以畫得出來了——將肉丟了進去。 ……唔，還是好難吃。 看來和早餐那不知道哪裏的肉不是同一種呢！ 藍賢者想著，將那個物體拖了出去，塞進了回收魔法陣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吃了太過於惡心的食物的關係，藍賢者今天失去了研究的心情，他匆匆整理好魚群收集來的資料，回到了自己房間中的水槽（x）水床中，再次進入了沉眠中。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睡得太“早”的緣故，藍賢者很快就又醒來了。 盡管說很快，可是也過了一兩天的樣子。 藍賢者確認了時間，這是他本來應該回到房間裏睡覺，其他同事還沒有來得及出來，整個研究所處於沒人活動的時間段。 藍賢者卻不想繼續睡下去，他從水槽中爬了出來，看了看監控水晶球，穿過空無一人的廚房，來到了回收魔法陣的前麵。 在那裏，有個小小的紅色身影正在魔法陣裡刨著什麽。 是紅賢者。 “討厭啊，食物已經很緊缺了，別那麽浪費啊！” 對方如此說道，將藍賢者丟掉的那團糟糕的東西撿了回來，然後分解成了看不出原型的碎片，塞到了食品櫃中。 他的動作很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幹這個事了。 而這還不算完，紅賢者在處理完食物以後，又來到了廚房的壁爐前，跪在魔法陣前喃喃自語了什麽，然後伸出手，割開了自己的指尖。 血液滴在了魔法陣，他的個頭又小了一圈。 藍賢者終於忍不下去了：“你在幹什麽？” “噫！”紅賢者似乎被藍賢者嚇了一跳的樣子，然後轉頭嘿嘿笑道，“別嚇唬我啊，你怎麽沒去睡覺？” “你在幹什麽？”藍賢者卻第二次問道。 “……”紅賢者轉開了視線，“沒什麽。” “你在幹什麽！”藍賢者第三次的說道，這次他不再是詢問，而是憤怒的陳述：“你以為自己是調味料嗎？我就說為什麽大家到這種地步了還可以保證理智，原來是你幹的嗎？” “啊，別說的我好像做了什麽壞事似的，”紅賢者抱怨道，“擁有理智不好嗎？” “好！當然好！不好的是犧牲某一個人！”藍賢者如此說道，“我們之前就討論這個話題吧！要死的話就自己的去死！不許任何人為了其他人犧牲自己！” “可是，很可惜啊！你們和隻會戰鬥的我不一樣，多擁有理智一段時間，也許可以多留下一點什麽！” “生命的價值不是這麽算的！”藍賢者聞言，觸手卷住了紅賢者的脖子，將他向著一邊牆上撞了上去：“如果你非要死，就讓我殺死你算了，省得讓其他人產生類似的想法——” 藍賢者是認真的。 在閉鎖空間中，什麽瘋狂的事情都可能發生。 現在之所以還有微妙的平衡，是因為他們幾個“賢者”足夠強大。 但如果認可某一個人“犧牲”的正確性，那麽現在的情況就可能變成一個“選擇題”，自然會有人占據道德一方去逼迫別人‘自願犧牲’。 從精神健康角度來說，藍賢者一直在極力避免這種狀況。 ——雖然他很明白，在所有人魔化的情況下，這種堅持越來越沒意義了。 紅賢者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抓著纏繞著自己脖子的觸手，艱難的露出了苦笑：“我不會讓其他人知道的，而且，你們留下的東西真的非常重要。畢竟如果他們永遠找不到我們就算了，如果有一天可以找回來，這些研究對於修複原來的世界是有很大的意義的……總不能真的按照神靈的要求，前往無魔位麵，想象沒有魔法的世界，我就覺得無聊。” “就算他們可以找到我們，停止去無魔位麵，也輪不到你了，你回不去了。”藍賢者收緊了觸手。 紅賢者痛苦的笑了出來：“雖知道呢？也許他們下一刻就找到了我們。” “你——” 藍賢者皺著眉頭，本來想要反駁什麽，但像是作為紅賢者那句話的回應的，他們看見一個巨大的魔法陣出現在了廚房的中央，從中間傳來了聲音： “喂喂？有人在嗎？” 這是他們被困了幾百年時間以後，第一次聽到了外界的聲音。 藍賢者和紅賢者對視了一眼，露出了狂喜的表情，但下一刻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叫道： “不許過來！” “……”那邊顯然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問道：“為什麽？” “這個空間已經徹底汙染了，我們的狀態也和死了相差無幾，”藍賢者說道，“你們過來的話，隻是無謂的犧牲而已。” 那邊卻顯然沒有聽藍賢者的話，而是傳來了欣喜的聲音：“藍賢者大人？是藍賢者大人嗎？” “啊，這個聲音，是小雅妮嗎？”紅賢者也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可惜紅賢者縮水太多了，他的聲音也和孩童差不多，所以那邊一下子沒聽出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雅妮女士還是根據語氣做出猜測的：“……老師？” “嚶嚶，好傷心啊，你能認出這隻章魚，卻認不得你的老師了。”紅賢者假哭道。 “不是，您的聲音好像有點奇怪，”雅妮的口氣變得有些驚慌，“難道你發生了什麽事嗎？” 她的聲音變得愈發響亮，像是從魔法陣的邊緣來到了中心。 “別過來！”紅賢者再次見到。 他抓住藍賢者觸手的手上伸出了利爪，當即將觸手切成了兩段。 藍賢者露出了吃痛的表情，卻沒有說話。 紅賢者當即將那隻觸手丟到了魔法陣的中心，看著它化光消失。 那邊頓時傳來了聲音：“魔，魔物？” “沒錯，我們已經徹底變成魔物了，你們過來也是一樣的下場。”紅賢者道，“所以不要試圖拯救我們，也不管誰說什麽，都不許那麽直接過來！” “我們現在會對這裏進行處理，”藍賢者說道，他看向了其他人的房間，眼中露出了不忍，隨後卻是殺意，“一天後，我們會張開防禦屏障。在這段時間裏，你們去光明神的神廟，收集光妖精，數目越多越好，然後將它們傳送過來，對這裏進行徹底淨化。” “啊啊，沒錯，我們會將研究資料放在魔法陣旁邊的，你們看著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回去。”紅賢者補充道，“總之，別冒險過來。” “老師……”雅妮的聲音接近哭泣。 但紅賢者和藍賢者互相點了點頭，就準備去做他們的“處理”工作了。 隻是他們沒走幾步，就聽見魔法陣的另一端傳來了聲音： “這件事恐怕不是你們說了算。” 伴隨著這句話，魔法陣發出了耀眼的光芒，一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了魔法陣的中央。 藍賢者見狀勃然大怒：“不是讓你們不要過來了嗎？” 他的觸手全部向著魔法陣中心的所在卷去，似乎準備將對方按回原來的空間中。 可是在觸手真正接觸到對方之前，他看著對方的臉愣住了： “塞西裏亞大人？” 紅賢者也驚訝的叫道。 他們的反應反而讓安格爾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目前接觸了兩位塞西裏亞，一個是魔偶，一個是女人，前者勉強和他有些相似，而後者則跟他差了十萬八千裏，毫無相似之處，所以目前見到他的人裏麵，就沒有一個認臉的。 安格爾不由有些驚訝的看向兩位賢者：“你們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