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麗從噩夢中睜開眼睛,視野一片模糊,頭痛欲裂。她坐起來,按著太陽穴緩了一會兒,意識才漸漸回籠,模模糊糊地告訴她,她宿醉剛醒。  窗台邊響起鳥鳴的清脆聲響,梅麗下意識伸手過去。  鵝黃色的幼鳥跳到梅麗手指上,啾啾叫了兩聲。  “我知道了,鬧鬧,安靜一點,我頭很痛。”梅麗低語,她聲音沙啞,抖抖手指。  幼鳥不滿地輕啄了下她棱角分明的指節,扇動翅膀落在一旁的桌子上,開始啄食上麵灑的小米。  一旁,是一串骰子手飾,有兩個十麵骰、一個六麵骰和一個四麵骰,被長短不一的線分別墜在純銀的鏈子上。  梅麗抓起手飾在唇邊親吻著低聲祈禱:“願骰子女神保佑我今日一切順利。”  這是聖列安歌的晨間禱告,這個世界有許多藏於深海或者宇宙盡頭的真神,但唯一最貼近民眾,會向信徒施以福報的隻有骰子女神。確切來說,骰子女神會指引他們的一切行動,哪怕是技藝精湛的工匠,在關鍵時刻能否成功也需要骰子女神的指引。  梅麗從抽屜裏拿出一個樸素的盒子,打開後裏麵是油汪汪的墨綠色的藥膏,她將藥膏抹在太陽穴上,低聲說:“醫學。”  手腕上十麵骰轉動了兩次,最終呈現出一個數字:32,骰子散發出綠色的光芒,隨後6麵骰轉動,梅麗的血量恢複成滿額。  她頭腦變得清醒很多,宿醉的痛苦漸漸散去。她從床上爬起來,隨手脫掉短窄的上衣和被皮毛圍著的短裙,毫無遮掩、赤身裸體地走進浴室。  這具身體柔韌勁瘦,腰肢纖細,臀部挺翹,可惜胸膛一片平坦,下腹長有明顯的男性象征,正乖巧地潛伏著。  這是梅麗的秘密,她其實是個男人。  他從懂事起就活在森林裏,和動物生長在一起,他對性別沒有概念,直到被一個旅人帶來城市,經曆了很多挫折和磨難,才漸漸褪去原始的野性,和人類一起生存。  因為長得太過漂亮,又穿得簡單暴露,梅麗一直被當做女性,就連當初那個旅人也以為他是女性,給他起名梅麗,據說那是他女兒的名字。長此以往,梅麗發現這個社會似乎對女性更為寬容和忍讓,他可以用這個身份賺取到更多的食物和生存空間這是動物生存的本能也就漸漸對此保持沉默,以女性的身份生活,加入馬戲團後,這種優勢越發明顯。  偶爾他也會很苦惱,想和大家坦白他的性別,可卻被園長勸阻下來。  園長說,所有人都愛性感熱辣的女馴獸師,而不是一個硬邦邦的男人,馬戲團裏有一個魔術師蘭斯這樣長得好看的男人就足夠了,他無需為此坦白。  他還有一個秘密,他其實沒有對外宣稱的二十五歲,他隻有十七歲,如果生活在城鎮裏,還是正在念書的年紀。  花灑噴出微冷的水,梅麗火紅的長發被打濕,垂至腰部,擋住若隱若現的腰窩,劉海濕漉漉地趴伏下來,垂落在金色的眼眸前。  少年的身體柔韌勁瘦,白皙的皮膚下已經有了薄薄一層肌肉的輪廓。  他正在回憶昨晚發生的事情。  園長宣布,皇廷邀請他們去為女王六十歲生辰宴會進行表演,這是一個揚名的機會,也是對他們實力的證明和肯定,如果成功,金色馬戲團不僅會在民間得到肯定,還會得到皇室和貴族們的認可,不說這些,為女王慶生,甚至是麵見女王都足以讓他們畢生驕傲。園內為此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歡慶會,他們都喝多了。  半醉半醒的時候,歌劇家奧黛莉娜的一位伴舞突然提議要和他們玩一個遊戲。  梅麗對這個伴舞印象很深。  那是個體型偏瘦,眼睛大得離奇的女孩,名叫瑞拉。瑞拉似乎有古怪的信仰,每個禮拜一定要去某個地方,對她印象很深是因為她身上經常會有一種淡淡的魚腥味。  她提出的那個遊戲是個危險的遊戲。  所有人都有秘密,所有的秘密都價值連城。  這些價值連城的秘密可以換來他們夢寐以求的東西。  那天晚上他們都喝多了,一時興起,誰也沒有拒絕這個遊戲。  瑞拉拿來一個酒桶擺放在房間中央,讓他們圍坐在酒桶周圍,於是七個人圍坐成了一個圈,手裏拿著瑞拉給他們的特別的羽毛筆。  水簾衝刷著視線,梅麗用拇指摩挲著食指的側腹,那上麵還殘留著握住羽毛筆的觸感,黏黏糊糊,像分泌了什麽粘液,觸感很讓人惡心。  瑞拉讓他們用這支毛筆在一張莎草紙上寫下自己的願望,並把這些願望丟入中間的酒桶裏。  “我向各位保證,裏麵是純淨的井水,沒有添加任何會讓你們迷亂的東西。蘭斯先生是頂級魔術師,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過您的眼睛,而任何藥物的力量都在梅麗小姐的控製之下。我不會做任何手腳。”  他記得當時那個少女就是這麽講的。  “如果莎草紙上的文字消失,就代表我們用秘密達成願望的交易成功了。我必須再次強調,需要我們,七個,所有人都在紙上寫下真實的秘密才能成功地交換願望,必須是,真實的秘密。”  她為了讓他們完全信任,率先在紙上寫下自己的願望。  手感詭異不知道用什麽製成的羽毛筆蘸上墨水,在粗糙的莎草紙上留下一連串文字。瑞拉將紙張丟進酒桶,他們幾個人探頭看過去,紙張上的文字很快消失不見了。  “我希望你們真誠,”瑞拉說,“也希望你們能信任我,我不會欺騙你們,這是絕對公平的交易,除了神明,沒人會知道我們的秘密,我們卻能因此而實現願望。”  她瘦削的臉龐上滿是認真,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們,像是魚類圓凸的瞳,從遊戲開始,她一直在不斷強調讓他們寫下真實的願望:“一定要是真實的願望。”  他們都把這個當成一場酒後玩樂的遊戲,可瑞拉太認真了,這讓他們都感到了壓力,更何況,哪怕瑞拉證明文字會從紙麵上消失,他們也不敢百分百肯定紙麵和水真的沒有人做手腳,秘密之所以被稱為秘密,即是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不管是誰,都有風險。  他們都不想冒這個風險。  有個人當場借口喝多了離開,7個人少了一個,瑞拉的臉色頓時一片煞白,她張口想挽留,卻因為過於貧瘠的口才隻能不斷重複“請等等,等等”  就在這時,一直和他們少有往來的占卜家卡爾文坐在了那人的位置上。  他握著羽毛筆看向瑞拉:“寫上自己的秘密丟進去就好了?這就是儀式?不需要向誰禱告?”  “是的,”瑞拉見有人回應,激動得臉蛋泛紅,“是的,是的先生,這隻是儀式的一環,禱告會由我來做。”  卡爾文點了點頭,寫上自己的秘密後把莎草紙對折了兩折丟進水桶中。  他寫上的文字也消失了。  卡爾文神色認真,手腕上串著的骰子叮當作響,眾人知道,他試圖用自己的神秘學知識理解現狀,但他失敗了。  這讓卡爾文更加感興趣。  隨後,雜技演員布萊恩也加入進來,他咬著筆杆尾端的羽毛,問道:“真的能實現我們的願望?”  “是的,”瑞拉肯定地說,“一定會的,我得到了啟示,非常清楚的啟示。”  “那好。”布萊恩寫下自己的秘密,丟進酒桶。  奧黛莉娜礙於禮儀也寫下自己的秘密丟進酒桶。  隨後是魔術師蘭斯和小醜唐納。  梅麗一直在猶豫,他知道,如果自己的秘密暴露的話,他肯定會離開這個馬戲團,他舍不得這裏的動物,在他來之前,這些動物的生活並不好,是他和園長爭取讓這些可憐的家夥們有了安穩的生活,如果他走了,他們一定會遭到園長的虐待。  更何況……他也的確有想要實現的願望。  想到這兒,梅麗長出口氣,也在莎草紙上寫下了自己的願望。  他學著卡爾文的樣子,把紙折了兩折隨後丟進酒桶,看到上麵的文字完全消失之後才略略放下心。  這個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再次喧鬧的音樂聲取代,奧黛莉娜唱了一首非常出色動聽的歌謠,他們全都沉浸在晚宴的歡愉中,直到喝得酩酊大醉。  然後就是現在醒過來。  浴室的通風口處,那隻鵝黃色的小鳥落在窗沿上,啾啾叫了兩聲。  梅麗拿毛巾隨性地擦了擦頭發,對小鳥說:“我知道了,你先陪奧黛玩一會兒,我等下就過去。”第58章   梅麗赤腳走出浴室,一隻毛茸茸的長毛大狗跑過來。  它嘴裏叼著幾件幹淨的衣服,梅麗接過,拍了拍它的頭:“謝了。”  他穿上布料稀少的衣服,短裙剛剛蓋過大腿,他站在鏡子前,咬著牛筋絞成的發繩,將火紅的長發紮成高馬尾,輕甩了一下稍長的劉海,讓它們不再擋住視線。  鏡子裏的是個身材高挑的女人樣子,火紅的高馬尾,淡金色的瞳,細腰收緊,雙腿筆直,他還沒完全褪去少年的稚氣,但因為男性體征開始漸漸顯露,棱角逐漸分明,透露著逼人的英氣。  這是一個非常迷人的年齡,稍微改裝就能有一種雌雄莫辨的美,梅麗將這種美展現得淋漓盡致。  他抓起皮鞭係在腰上,推開房門。  他住在馬戲團的一個樹屋裏,人類的房子四四方方會讓他沒有安全感,梅麗直接從粗壯的樹幹上一躍而下,輕盈地落在地上,鵝黃色的小鳥啾鳴兩聲,落在梅麗的頭頂。  “早安,梅麗小姐。”文雅溫和的嗓音響起,那是把絲毫不輸給百靈鳥的靈動嗓音。  奧黛莉娜金色的長發一絲不苟地梳理整齊,穿著剛及腳踝的蓬鬆長裙,向梅麗提了提裙擺。  “早上好,奧黛。”梅麗打了個招呼,一腳踢開想撲上來抱住他腿的鬆鼠,“今天的早餐是什麽?我餓了。”  “還是老樣子,培根三明治和蘑菇濃湯,好消息是,為了不讓我們在晚宴上表現得像是一群鄉巴佬,科特團長給我們準備了品級稍好一些的紅茶,”奧黛莉娜說,“你又濕著頭發,會生病的。”  “風一吹就幹了,”梅麗毫不介意地說,“我不會生病,卡爾文給我占卜過,他說我的命很硬,病魔都會害怕我。”  奧黛莉娜開玩笑說:“他還替渴望愛情的布萊恩占卜,說他的命中之人在西南方,布萊恩走了一天,隻碰見了一個老太太,牙都快掉光了。”  梅麗笑了笑,沒說什麽。  奧黛莉娜疑惑地問:“梅麗,你今天看起來沒太有精神。”  “是嗎?”梅麗自己沒有這種感覺。  “你以前……”奧黛莉娜斟酌著說,“更熱情和陽光一點,今天的你有些沉默了。”  說話時,兩人手腕上的骰子都轉動了起來,梅麗敏銳地聽到了什麽聲響,他警惕地站住腳步。  奧黛莉娜沒有聽見任何聲音,她看梅麗突然屏息聆聽,也安靜了下來。  “有呻/吟聲。”梅麗向著聲源飛奔過去,他回頭對奧黛莉娜說,“在那裏等我!”  “梅麗!”奧黛莉娜拉著裙子,顧不上淑女禮儀,竟然也跑得飛快。  兩人很快來到一處倉庫前,這裏是馬戲團存放道具的地方,但因為長時間閑置不用,鐵門前生了一層鐵鏽。  門上沒有掛鎖,從縫隙裏傳來女人夾雜著求救的呻吟聲。  梅麗推了下房門,沒推動,他低聲說:“力量。”手腕上的骰子轉動,跳出一個數字,隨即閃爍著綠色的光芒,梅麗用力將門推開,陽光照進倉庫,在地上晃出一小塊光斑。  女人的腳被籠罩在光斑裏,她似乎正在抽搐。  兩人手腕上的骰子轉動,停下來後,都清楚地偵查到女人纖細的腳踝上留有被什麽捆縛過的痕跡,一道道淤青越來越清晰,但他們看不見究竟是什麽東西在女人身上施虐。  梅麗抽出腰間的鞭子,猛地向空白的地麵抽打了一下,想嚇退裏麵的東西。  倉庫光線太過陰暗,深處的腹裏幾乎一片漆黑,女人隻有一隻腳露在外麵,藏在黑暗裏的身體一片漆黑。  她喘息求救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梅麗顧不得其他,衝了進去,走得近了,他清楚地看到,女人的身體扭曲著,手肘和腿肘180度彎折過去,整個人像是隻關節扭曲的提線木偶。  她的衣服被深深地勒入皮肉,身上布滿約有嬰兒手臂粗細的深色淤青。  手腕上的骰子又震動了起來,過了片刻,停在數字45上,閃爍了一圈綠色的光。  檢定通過。  借著骰子女神的提示,梅麗很快發現,淤青上閃爍著一層水波紋反射出的粼粼光芒,但稍縱即逝。  在梅麗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女人的聲音徹底消失,她不再有任何掙紮的行為,像是一灘爛泥一樣軟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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