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處歎了口氣，解釋了情況，麵露疲倦之色，最近為了處理【無名之霧】爆發後留下的爛攤子，他每天都加班到淩晨，身體多少有點受不住了。 “……【無名之人】？” 趙軍看著光屏上的信息，眼眸微眯，在主神空間中身經百戰的他有種莫名的心悸感，就仿佛自己也遇到過這個鬼怪一樣。 知道這個鬼怪不可回憶，趙軍也不敢去細想，害怕觸發了這個鬼怪的殺人機製，隻好作罷，跟李處簡單說了自己的直覺，準備待會兒配合小吳一起被檢查一下，研究這個【無名之人】的殺人規則。 身為一個經曆了無數主神空間恐怖副本的玩家，趙軍對自己的超直感很信任，確信自己一定偶遇過這個鬼怪，不然不會產生這種心悸之感。 隻能說，這個鬼怪確實很危險，連他都沒辦法察覺到它的存在，隻能在事後隱隱有些感覺。 說完自己，趙軍繼續向李處匯報隊伍情況。 他最近帶著自己的隊伍成員一起加入了麗市的特殊事件處理部門，一方麵是為了給習慣了殺戮的隊員們一個緩衝的地帶，讓他們生活有所保障，另一方麵也是為了加強麗市的防衛力量。 不明緣由，在【無名之霧】事件後，麗市的靈異事件爆發頻率減少了許多，但還是有的，他們依然很忙碌，趙軍等人的來到對李處來說真可謂雪中送炭。 看著這個幾年前的老熟人，李處麵露笑容，見慣了友人死去的他在看到故人歸來時的激動和狂喜是常人所無法想象的，足以將他所有的疲憊衝散。 * 【機械紀元：無盡輪渡】 餐廳裏的人群在警惕著彼此，最近幾天的廝殺顯然讓機械人們的警惕心提高了，畢竟能活到現在的機械人必然都吞噬過自己的同類，都不是善類。 加上因為事發突然，沒人知道自己是怎麽眨眼間來到餐廳的，都懷疑是某種空間轉移裝置，便都狐疑地四處查看。 【讚美偉大的冕下降臨！！！】 在這道從船艙四麵八方傳來的詭異聲音落下後，餐廳裏久久沒人出聲，都被這聲音裏狂熱到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情緒嚇到了。 他們觀察著餐廳四周，並沒有發現那個所謂“偉大存在”的痕跡。 “那道聲音到底是從哪兒傳來的？” 有人發出了困惑的聲音，過了片刻，所有人都聽到了餐廳外傳來的黏膩的水聲。 所有聽到聲音的機械人都不由自主地頭腦暈眩了一瞬間，仿佛接收到了某種詭異的電波，讓他們的中樞神經芯片感覺不太好。 默納克虛弱地捂著自己骨折的胳膊，縮在角落裏，正好對著艙門的方向，看到隨著那黏膩聲音的接近，艙門上開始蔓延出血紅色的柔軟物質，似乎是某種血肉。 窸窸窣窣—— 古怪的鮮紅血肉從艙門邊緣生長，眨眼間就覆蓋了整個餐廳的天花板和牆壁，默納克驚了一下，竭力避開了牆壁，害怕沾染到這些怪異的東西。 他對這些東西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難道就是那個偉大存在？ 默納克看著這密密麻麻生長著的肉質，藍色眼珠裏映出了這些與自己身體同樣成分的事物。 哢擦——艙門被打開的聲音傳來，默納克轉頭看去，瞬間知道自己判斷失誤了，這些弱小普通的血肉顯然不是那詭異聲音口中頌讚的偉大存在，麵前這個才更像一些。 隻見艙門外站著一個渾身由扭曲肉塊拚接而成的血肉怪物，按照機械人社會的審美觀來看，醜陋到了極點，已經到了一種可以被稱為精神汙染的程度，默納克聽到附近幾個直視怪物的機械人發出幹嘔的聲音，因為腹內空空而吐不出東西。 默納克倒是沒什麽想要嘔吐的不適感覺，或許是覺得自己跟這個血肉怪物是同類的緣故，他注視著血肉怪物的眼神依然平靜，卻感覺自己無法移開視線。 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覺得麵前這個扭曲醜陋，渾身散發著瘋狂氣息的怪物具有一種奇特的美感，渾身上下拚接而成的血肉融合得恰到好處，每一道錯亂的血肉線條都帶著無盡宇宙的奧秘，具有一種未知莫測的神聖和純粹。 就仿佛麵前這個可怕的血肉怪物是他信仰的神明一樣，默納克頭一次體會到機械人信仰機械之神時的虔誠情緒，片刻也舍不得移開視線，他看到餐廳裏僅剩的幾名仿生人也跟他一樣緊緊盯著血肉怪物看。 默納克知道，這些仿生人跟自己產生了同樣的感覺，這讓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身為仿生人的自己也能像機械人一樣產生類似情感的東西。 或許是因為在這崇尚機械美感的社會中，這樣全部由血肉組成帶著奇妙幾何美感的生命實在太美了吧。 默納克原本麵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些許難以遮掩的狂熱情緒，為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奇特美麗的生命而著迷。第28章 血肉之神 【機械紀元：無盡輪渡】 默納克就這樣一眨不眨地看著艙門處站著的那奇特的血肉怪物, 看到祂逐漸走進餐廳，睜開了眼睛環顧四周。 窸窸窣窣—— 在祂睜開眼睛的同時，遍布餐廳的血肉上也睜開了一雙雙同樣顏色的眼睛, 密密麻麻擠在一起，黑暗如同深淵一樣的瞳孔映出了餐廳裏的每一個角落。 “啊啊啊！！！” “不啊啊啊！！！” 有幾個機械人無意間與其中一雙眼睛對視，發出了尖銳的慘叫聲, 捂著頭蹲在地上，不敢再抬頭, 似乎受到了某種電磁層麵的攻擊, 表情變得有些癡呆了。 這讓餐廳裏的機械人們更加驚慌失措, 他們從沒見過這種詭異的能力, 隻是對視就能讓他們的神經係統崩壞，連機械人軍方最先進的高科技都做不到如此駭人的效果, 這簡直像是最荒誕的幻想小說中才會發生的情節。 一個汙穢低等的碳基生物竟然能夠輕易傷害到機械人！！！機械人們驚駭難言。 默納克也對上了祂的眼睛，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同為血肉之軀的原因, 他不但沒有感受到痛苦，反而覺得自己看到了許多蘊含著神秘知識的信息碎片, 本就覺醒的自我意識也進一步解放。 大腦中接收了大量信息的默納克仿佛接受了一場洗禮, 他神情恍惚地看著周圍, 隻覺眼中的世界變了一個樣貌, 如果說之前隻是冰冷的機械，冷淡的色調, 毫無溫度的殘酷世界, 那麽現在這長滿了血肉的船艙就是溫暖的，親切的, 到處撒滿了和煦的光芒, 像是機械人書本中記載的天堂一般美好動人。 而他則是在神明指引下獲得智慧的虔誠信徒, 也將在神明的指引下踏入天堂。 【@#￥%……】 艙門處，血肉組成的奇特怪物在看了一會兒餐廳內的狀況後，發出了不知意義的囈語，所有聽到這囈語的機械人都痛苦呻吟了起來，隻有仿生人們毫無異樣。 隨後，遍布在餐廳四麵牆壁的血肉們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樣，發出嘶嘶低語，如同從古老陰森的血肉組成的森林中長出藤蔓一般生長出了一條條觸手，每根觸手上都布滿了眼睛，在餐廳裏胡亂飛舞，似乎在判斷要抓起哪個人作為食物。 “這到底是什麽怪物！！！” 有幾個機械人電子眼閃動著紅光，精神紊亂了起來，他們本就在這壓抑的船艙內瀕臨崩潰，現在又看到了這個在他們認知中無比汙穢肮髒的血肉怪物，他們看著這血肉地獄一樣的世界，理智徹底崩潰，開始瘋狂地嘶喊起來：“放我出去！！啊啊！我受夠了！滾開！！！” 半空中飛舞的觸手看到了這些跳起來的機械人乘客們，似乎很開心，撲過去吊起了一個機械人乘客，來到了門口的血肉怪物麵前。 說是吊著，其實更準確的說是咬著，默納克看到那從牆壁上長出來的觸手露出了自己藏在猩紅血肉之下的口器，一張張長滿尖銳利齒的嘴巴，狠狠咬住了機械人堅硬的外殼。 “啊啊啊！放開我！不！我不想死！放過我啊啊！！！” 在這幾乎是被啃食的痛苦中，原本陷入混亂狀態的機械人也獲得了片刻的清醒，他痛哭出聲，慘叫聲不斷，雖然機械人的外殼上沒有痛覺神經，但是這觸手給予的疼痛似乎直達靈魂，讓僅僅依靠鋼鐵之軀就能殺死仿生人的強大的機械人痛不欲生。 默納克清晰地看到，觸手們用口器中的利齒咬著機械人的胳膊，看似脆弱的尖牙深深陷入了那鋼鐵的外殼之中，襯托得那胳膊仿佛雲朵一樣柔軟，明顯用力過大。 果然，僅僅一秒鍾，號稱堅硬度堪比鑽石的機械人的胳膊便輕易碎裂了。 “啊啊啊——！！！” 胳膊碎掉的機械人淒厲尖叫，電子眼中的紅光頻繁閃動，精神卻逐漸萎靡了下來，默納克知道，這個虛弱的機械人就要死去了。 看著半空中掙紮，並逐漸虛弱的機械人，血肉怪物在上半身勉強可以稱之為臉部的地方似乎露出了類似困擾的表情，祂抬手，又一個機械人被抓了起來。 這個機械人是默納克很熟悉的人，他的主人艾薩斯。 “該死！該死的髒東西！放開我！滾開啊！！！” 艾薩斯憤怒而驚恐地掙紮著，卻怎麽也掙脫不開這看似柔軟的血肉的桎梏，隻能用那雙渾濁的電子眼恐懼地看著下方那可怖的血肉怪物，就像是從前那些被他肆意殺死的仿生人一樣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 看著這餐廳裏為所欲為的觸手們和被觸手隨手丟下的奄奄一息的同類，聽著第二個受害者艾薩斯恐懼的叫喊聲，機械人們全都驚悚地瑟縮著，原本腦海中根深蒂固的“血肉卑劣弱小，令人作嘔”的想法徹底被這個恐怖到超乎他們想象的存在打碎。 在今天之前，從來沒人想過，這些柔軟到可悲的碳基血肉竟然也會擁有如此詭異莫測的力量，讓機械人們毫無反手之力。在機械人鄙夷血肉的價值觀裏，任何血肉組成的事物都該是汙穢不堪的，沒有血肉可以抵抗機械的力量，就連人工產物仿生人，作為一種血肉的造物也處於社會的最底端。 有些偏激的機械人甚至認為，所有碳基生物都該被趕盡殺絕，機械人們作為這顆星球上當之無愧的主人，從來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 但這種傲慢在此時卻蕩然無存了，他們不敢抬頭注視那雙血肉組成的眼睛，害怕從那雙眼睛中傳來的未知信息流衝擊他們脆弱的中樞芯片，也不敢去靠近在餐廳裏四處伸展的猙獰觸手，害怕成為血肉怪物的下一個獵物。 對於在唯物主義盛行的機械社會中長大的機械人們來說，現在哪怕有人跟他們說麵前這個怪物是血肉之神，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相信。 因為這讓人興不起一絲反抗念頭，堪稱不可思議的精神層麵與物理層麵的可怕能力實在讓他們發自內心的感到絕望。 麵對血肉，他們僅僅隻是看了一眼就會感到無比的痛苦，肆意生長的觸手如同森林中茂密的植被，乍一看去，完全覆蓋了餐廳，這神秘強大到無可匹敵的力量讓人連抵抗都做不到，與傳說中神明的權柄何其相似。 此時此刻，發生在這座恐怖的輪渡上的一切就如同一場噩夢，永遠不會停止，直到死亡降臨到他們身上，麵對自己即將死亡的命運，機械人們絕望地低垂下了高傲的頭顱。 餐廳裏，禁錮著艾薩斯的觸手們此時似乎吸取了教訓，溫柔了許多，吊著他來到了血肉怪物的麵前。 血肉怪物看著麵前的機械人乘客，似乎沉思了一下，下一瞬，一桶標著“一千克”刻度的機油桶就出現在了船艙裏。 對於已經餓了半個月的機械人們來說，這桶機油簡直堪比沙漠中的最後一滴水，所有看到它的機械人都露出了震驚和貪婪混雜的目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雖然知道麵前這個渾身充斥著瘋狂和扭曲氣息的怪物很恐怖，但食物的誘惑還是讓不少餓昏了頭的機械人露出了猩紅色的電子眼光芒，想要去搶奪這珍貴的食物。 即使是陷阱也好，他們隻想在臨死前填飽肚子，做個飽死鬼。 然而，還沒等他們將想法付諸行動，這桶機油就憑空消失了，眾目睽睽之下的消失顯然更讓人震撼，機械人們看著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機油，大喜大悲之下幾乎要瘋狂，但抬起頭，他們的目光又都呆滯了。 隻見半空中，本來還在不斷叫罵著的艾薩斯變得安靜了許多，餐廳裏的眾人也安靜了下來，安靜到讓人毛骨悚然。 視野中，被吊在半空中的機械人艾薩斯正沒精打采地懸掛在那裏，珍貴的黑色機油正從他身上溢出來，兩隻電子眼處不再閃光，而是變成黑黢黢的洞口，不斷流出機油。 他的嘴巴也呈現撕裂狀，大口大口地吐著機油，整個人如同被戳了無數個針眼的氣球，滴滴答答的機油正從他體內流出來，而原本還無比饑餓的艾薩斯卻沒有吞咽機油的動作，仿佛他並不是一個鮮活的機械人，又仿佛他原本就隻是一個盛放機油的容器，隻是現在破損了，漏出了內部寶貴的機油。 默納克靜靜看著這一幕，依然麵無表情，目光的中心依然是那帶著奇特美感的血肉怪物，顯然，這個前主人的死對他來說無足輕重，遠比不上賜予了他更高智慧的祂。 看到又一個乘客陷入昏迷，血肉怪物似乎更加困擾了，祂再次鬆開了這個氣息微弱的機械人，看向了餐廳裏的眾人。 “嘶——！！！” 眼睜睜看著第二個機械人重傷奄奄一息，許多機械人已經被嚇破了膽子，連想去吃機油的心思都被剛才那驚悚的一幕嚇得縮了回去，看到這血肉怪物似乎又想折磨人，他們連忙蜷縮到了餐桌下麵，有的實在找不到地方躲藏也會自己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不停向他們萬能的機械之神祈禱護佑。 隻有沒有接收到命令的仿生人們還站在原地，麵無表情地看著血肉怪物，他們沒有感情，卻潛意識裏不願移開目光。 窸窸窣窣—— 無數靈活可怖的觸手朝仿生人們湧來，輕易便將這群沒有絲毫反抗的仿生人們捉到了其主人的麵前。 默納克也在其中，他被捆縛著坐在地上，一眨不眨地看著近處的血肉怪物，這樣近距離的接觸讓他心頭升起一種瘋狂膜拜的衝動，自我意識深度覺醒的他著迷於這偉大存在身上的每一縷線條，隻覺這世上再不會有如此完美的造物存在了。 餐廳內的機械人們看到血肉怪物迫害的對象變成了仿生人，不由得鬆了口氣，神情放鬆了許多。 在他們眼中，仿生人並不算生命，哪怕慘死在他們麵前也不會讓他們產生像剛才那樣物傷其類的恐懼感，生命暫時安全的感覺讓他們安心了，受到滿餐廳血肉影響而變得不太穩定的精神也平和了些。 不少機械人都看著不遠處那些仿生人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眼神。 心理逐漸扭曲的機械人們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們，希望看到這些仿生人像剛才他們的同類一樣死的無比淒慘，畢竟高貴的機械人都被折磨得如此可悲了，這些卑微的碳基生物就應該更加不幸，才能平息他們心頭的不甘和怨憎。 唯有他人的淒慘才能讓他們的存活顯得更加有價值。 機械人們如此想著，但結果卻不如他們所想，仿生人們的慘叫聲始終沒有響起。 在將仿生人們捆到一起後，觸手就不再動作了，艙門處站著的那個由血肉組成，完美詮釋著瘋狂和醜陋意義的怪物歪了歪頭，看向了這些仿生人。 所有與那雙深邃的畸形眼睛對視的仿生人都無法移開視線。 隨後，一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出現在仿生人麵前，雖然對於機械人來說這些食物是惡心的東西，但他們也知道，這些東西對仿生人來說是美味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