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其他人要了一份所有求助信息的總結,上下看了一遍,問道:“這些都是不重複的嗎?” “嗯,至少從我們拿到手機這幾個小時以來,即使是同樣的話,她也並不會使用一模一樣的句式……有什麽問題嗎?” 江淮皺眉:一個求助者,每次發出的信息都很長……而且還有空編輯並不相同的句式? 但目前信息並不太充足,江淮注意到錢奚梁突然朝他招了招手:“葛念說話了。” 葛念突然從那種古怪的模樣變得正常了,她表情靈動了許多,發現自己的情況後一臉的驚恐不安,然後哭了起來。 現在女警正安慰著她,而她記不得自己一周前是不是去吃過麵了,對情況一問三不知。 錢奚梁低聲問江淮:“你說剛剛……是突然生病了,還是她被鬼上身,現在倒好了?” 江淮也不確定,但另一個人遠比他們所有人都了解葛念。 那就是七竅流血,又彈了兩次退出門派彈窗的葛師傅。 “我確定了,那根本不是念念!” “念念說話的口音和她說話有一點細微的區別,她說話聲音一低就容易咬到舌頭……是因為小時候生了一次病才這樣的。” “而且之前……做飯的那個也不是,念念打雞蛋每次都會把雞蛋殼捏碎,然後做出來的雞蛋裏麵帶著細碎的殼,但我之前看了眼垃圾桶,那裏麵的雞蛋殼都是分成兩半那種正常剝開的” “還有衣服,這件衣服是她二嬸買的,她一直說版型特別顯胖,從來不會穿!” 當一位父親冷靜下來,拋開濾鏡,輕鬆就能發現女兒的異常。 “葛念”正哭得脆弱,葛師傅卻眼帶恨意站在她身後,對麵的女警搓了幾次手臂,不免懷疑空調是不是壞了。 “葛師傅,我傳話的可信力度並沒有你親自說來得高,”江淮道,“而你要是能和警方直接交流,或許就能發現更多線索……” 葛師傅一愣:“這,我……可我已經是死人了,這有用嗎?” “葛念身體裏很可能也有另一個死人,”江淮勸道,“反而現在你也是死人,出現在他們麵前,會更有用,你用自己證明你女兒現在的情況是有問題的……他們才能下定決定幫你找女兒。” 畢竟沒有“鬼魂存在”的直接證據,如果一直找不到“被害者”,警方因為流程問題也必須放葛念離開。 但如果葛師傅成功出現,那麽,江淮猜測,至少國內,第一件人鬼合作的案件會記入曆史。 以全世界目前的情況,哪裏有時間慢慢來? 葛師傅同意了。 於是,江淮一個人,開始教葛師傅一隻鬼怎麽使用自己那個“裝死”的技能。 說起來十分違心,那就是“相信自己沒死”,其他人也並未意識到“葛師傅已死”,所以對警局這邊接觸過葛師傅案件的人來說,這個乍一看隻能嚇嚇人的技能是沒用的 “錢隊長,”江淮把錢隊長拉到角落裏,“還是沒問出來什麽嗎?” “葛念”是真的隻會哭和搖頭,倒是錢隊長也發現了不對勁:“我記得這孩子一直挺堅強的……之前死訊傳過去的時候,她就算是哭也是邊哭邊恨恨地抹眼淚。而且,雖然我隻是見過她一麵,但不像是會被叔叔嬸嬸欺負到頭上的人啊……” 有的人氣質特殊,一眼就看得出來是堅強又通透的人。 江淮點點頭:“我覺得,要不要走點少見……的方式?” 錢奚梁:“嗯?” “我找人幫忙找來一位和葛師傅長得很像的人,尤其是上半張臉,圍巾一遮就是一模一樣。讓他來和葛念談談怎麽樣?就……裝神弄鬼一下?” 錢隊長哭笑不得:“這不是胡鬧嗎?不過,我還以為你說你要招鬼呢?” 但真要招鬼,估計錢隊長不信。 “我朋友速度很快,”江淮道,“人都已經到了。” 錢隊長吸了一口氣:“你這也……” 他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轉頭便是一愣,喃喃道:“這未免太像了吧?” 葛師傅憨厚一笑。 然後,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錢隊長:“……”像就算了,還同名,這未免哪裏不對吧? 葛師傅局促地點點頭,說,您做一下心理準備,他掏出了身份證。 證件名是那麽的熟悉,然而照片卻不是正常證件照,而是入殮師幫忙整理過的遺容。 偽造身份證是判……等等!錢隊長喉頭動了動,他接過身份證時,與葛師傅手掌相觸,冰得打了個哆嗦。 麵前的人影倏然消失,手中的證件也化作了空氣。 一個小時後,整個刑警隊終於帶著世界觀重塑的表情接受了葛師傅的情況,對方的形象也徹底穩定下來,而在這期間,葛念的情況依舊不太好 “如果說,真的有‘換魂’這麽玄乎的情況……”有人搖搖頭,“她身體裏至少有三個靈魂。” 隻要打開思路,通過表情動作行為細節甚至是筆跡,他們都找出了更多的證據,而情況不樂觀的是,再通過學校裏老師、同學、附近的路人、鄰居那兒打聽來的可以得知,3很可能隻是個樂觀的數字,實際上她的情緒多變已經持續了兩個月。 “我還是更相信是刺激過大導致的精神分裂啊可惡,”捏著麵包的警員麵色慘敗地趴在桌上,一臉萎靡地說,“思政老師我對不起你……” 葛師傅一臉糾結地在角落主動罰站:“不知道為什麽,我一靠近念念就控製不住情緒,而且遊先生不是說了嗎?我身上帶陰氣,還是離你們遠點好吧。” 幾人心情都很複雜,一方麵既恐懼鬼怪,另一方麵又知道葛師傅是個好人,同時還忍不住想:如果真的有鬼,他們曾經逝去的家人朋友……會回來嗎? 江淮突然出聲:“為什麽能看見王巍,不是說很黑很害怕嗎?” 小穀說:“這問題你問了好幾次了……” “我隻是想說,”江淮摩挲下巴,“既然能看見,甚至能形容衣著外貌,那就不應該害怕啊,反而王巍更害怕的樣子。” 在車上時那小子還求爺爺告奶奶的,姑奶奶的尊稱都說出來了。 在他們的調查中,王巍這個人和葛念的交集的確隻有一個:吃飯的時候碰上了。 那個“求助者”究竟是靠什麽看到王巍,手機攝像頭嗎? 他們是否太先入為主,僅僅是因為把手機對麵的人當成“求助者”,就默認那是弱勢方。 江淮翻身站起:“我去王巍家裏看一看,有人在那嗎?” “啊,有,你到時候讓小李給你開門。” 江淮臨出門時複又看了看進度條,他的兩個藍色技能機關術與符術的進度條都還隻剩下一個半小時。第32章 江淮到的時候,王巍家門敞開,有警員進進出出,僅僅是站在門口,他就看到了室內不散的陰氣。 在見到王巍時他看到陰氣,以為是和自己一樣與帶陰氣的物品待久了,於是“陰氣入體”,可現在看,對方的陰氣分明來自於自己的家。 江淮猜測自己來對了。 他的靈性值太高,而靈性與基礎靈力(mp)有關,高不是不好,隻是江淮的感知不免超過了人類的限額,所以為了避免聽到些不對頭的、聞到奇怪的味道,長此以來影響自己的精神狀態,他大部分時候都會特地壓抑感知,逐漸習慣。 王巍工作是網店客服,在家上班,平時基本上隻有吃飯才出門,警方那邊開始一幀幀看監控,確定他接觸過的對象,尋找那個在手機上留下指紋的人。這邊室內的家具也都移開了,江淮走到臥室時,發現他們正在移床。 他放開感知,像周圍擴散,聽到了人們走動的聲音,衣料摩擦聲,竊竊私語聲,同一棟樓的住戶們抱怨或揣測 警員小李接了個電話,電話對麵的聲音帶著被電磁扭曲過的音調: “發現王巍和葛念的關係了!” “兩個月前,王巍樓上的人退了租,現在新搬進來一戶人,而退租的那個,是當初被葛念的父親抓住的那個逃犯” “他當時在很多審核不嚴的老小區短租過,在這個小區租房的時候根本沒用自己的身份證,而是借了一個路人的,剛剛我們找到小區門口三個月前的監控,葛文蒼認出來了人!” 小李精神一振,立刻招呼人去樓上,而他自己走到臥室,注意到他們把床放下,江淮靠在床頭,仰頭盯著上方。 “……遊先生?” 江淮搖搖頭,突然站起來,說:“應該就在樓上的這個房間。” 小李沒來得及說什麽,就發現麵前這個普通的男人輕輕一躍,雙腳踏空,卻能違背重力地虛踩在半空中,然後,他伸出手,撕開了一塊王巍床頭正上方的牆紙。 老小區年久失修,隔音也糟糕,天花板還會漏水,這牆紙約莫是王巍自己貼的,貼了好幾層,已經被泡發成半厘米厚了。 小李一臉懵地走到這個“會飛”的人身旁,恰此時,江淮讓開身,落到地麵上。 他們都看到了一雙眼睛。 當初的殺人犯犯下的罪行是誘騙並奸殺未成年女性,尤其偏愛14-17這個年齡段,因為他很“挑”,“太嫩”了沒有意思,成年了就“太老”了,所作所為令人發指,小李偶爾想到那還沒處刑的家夥,忍不住就想為什麽現在傳聞裏有鬼,怎麽還沒有被他殺死的鬼把這個畜牲虐殺了呢?但後來他想想……憑什麽那些無辜的死者在死後依舊無法解脫,仍然記得自己死亡時的痛苦,懲戒“惡魔”是他們警方的事,是大人的責任。 ……孩子們還是好好往生吧。 他強撐著沒眨眼,盯著那雙被嵌在天花板裏的眼睛,給其他同事打了個電話。 樓上的住戶一臉茫然地被請離自己的家,女主人帶著孩子去了酒店暫且住下,男主人則一臉頭大地上了警車。 但江淮攔住了把屍體挖開,想要搬走的警員們,主動借了電話問:“在警局的那支手機,現在有沒有其他信息?” “沒有,隻是在重複冷、黑和害怕……”那邊立刻緊張起來,“怎麽回事,難道說還有其他死者嗎?” “不,”江淮皺了皺眉,“能將手機送過來嗎?而且一路上都注意手機上的短信。” 那邊答應了,小李和江淮現在待在五樓,屍體仰麵躺在地上,地板被挖開了。 江淮摩挲下巴,目光轉向自己那個lv1的側寫技能,在心中推敲事情發生時的畫麵 “王巍說他一周前獲得了手機,然後就收到了短信先假設他說的都是真的。” “他當時看到了手機在餐桌上,對麵的葛念去結賬,而且用現金,店家方麵也確認了這一點,於是認為手機是葛念留下的。” “他取走手機後,第一次依舊是在說黑與害怕,第二次是在說‘我看見你了’,接下來是為了證明的確‘看見’形容出了王巍的外貌特征……而且她說自己是女高中生,卻無法具體提起自己的名字等其他信息。” “但以上內容全部來自於王巍口述,因為手機的特殊性質,我們依舊隻能看到最新發送的、最上麵一條信息,然後記錄下來。” “後期警方記錄到的信息,基本上沒有重合的,且並沒有提到王巍所說的所有信息。” 但因為找到了葛念,也因為葛念的特殊,他們自然而然地認為葛念的靈魂很可能因為手機交換了,求助者就是葛念。 事情變成了一個圓。 直到找到了這個被埋在五樓地下的女孩。 小李沒掛斷手機,電話那頭的同事突然說:“收到了!我們收到了信息,我都給你們聽” “有光啊……我看到警察了……” 同事的聲音頓住了,他壓抑著不太明顯的哽咽聲,繼續道,“你終於報警了嗎?謝謝你……我可以回家了嗎?給警察叔叔添麻煩,真的很抱歉。” 小李和同事們隻穿著便裝,隻戴了警帽,他愣了半晌,把帽子脫下來,輕輕放在女孩胸腹處。 身旁那位“遊先生”正麵無表情地盯著開挖時留下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