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為他名聲在外,並沒有人敢上前與他交談,四周出現了一個真空區。  別人惶恐,鳥嘴醫生卻絲毫不受影響,他一手握著金烏鴉手杖,一手搭在桌上,跟隨著樂曲指尖輕輕地敲著節拍。  就在一曲即將到達高潮的時候,金烏鴉手杖突然敲了一下地麵。  叮——  不由自主的,所有的交談聲都消失了。  就連樂隊也停下了動作。  隻剩下一片死寂。  鳥嘴醫生站了起來,微微欠身,帶著笑意說:“不知道各位有沒有興趣來一場小遊戲?”  很快,下麵就有了回應。  “不知道是什麽遊戲?”  “醫生提議的,不管是什麽遊戲,我都奉陪哈哈——”  “好玩嗎?醫生~”  鳥嘴醫生抬手,帶著皮手套的手指壓了壓帽簷:“有四隻小白鼠跑走了,各位不如鬆快一下筋骨。”  四隻。  徐天秋一下子就聯想到了那四個嘉賓。  沒想到他們竟然跑了,更沒想到,還被醫生發現了。  那現在,他們豈不是必死無疑?  沒想到他的運氣這麽好,都無需費心費力,謝小舟自個兒就走上了一條死路。  徐天秋臉上的笑意是壓都壓不下去。  鳥嘴醫生問:“意下如何?”  狼人發出了一聲呼嘯:“是個好玩的遊戲,我喜歡。”  女巫溫溫柔柔地說:“可是醫生,萬一我們玩得過於起勁,一不小心傷害到了小白鼠該怎麽辦呢?”  鳥嘴醫生的語氣也同樣溫和:“沒事,我是醫生,不管什麽病,我都可以治。”  聽到這話,其他人明白了。  隻要抓到那些小白鼠,無論是死是活都沒有關係。  狼人當即就興奮了起來,“嗷嗚”一聲,他身上的肌肉撐破了禮服,四腳著地的衝了出去。  麵色死白的吸血鬼舉了舉杯子:“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話音落下,他就化作了一群蝙蝠,四散而去。  對於這些非人類來說,死亡與鮮血,是永恒不變的刺激點。不到三分鍾,宴會大廳裏已經沒有人影。  鳥嘴醫生握住了金烏鴉手杖,慢條斯理地走了出去。  徐天秋下意識地就要跟上去:“醫生,您等等我……”  可醫生並沒有理會他。  徐天秋連忙走出大廳,隻是早就不見鳥嘴醫生的身影,他沿著走廊走出去幾步,聽見不遠處傳來狼人的嘶吼聲與慘叫聲,又停下了腳步。  他有些害怕被那些失去理智的非人類一同當做獵物,猶豫了一下,還是退回了大廳裏麵。  沒關係的。  估計等醫生回來了,就可以聽到謝小舟的死訊了。  徐天秋這麽安慰自己。  ***  謝小舟穿行在陰暗的走廊上。  走廊兩側放置著古董鎧甲還有壁畫花瓶,謝小舟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暗處注視著他。  可一回頭,卻什麽都沒看到。  反複兩次,謝小舟幹脆無視了這種感覺,埋頭往外跑去。  還好,他的運氣比較好,路上並沒有撞見守衛或者仆從,一路順暢的來到了走廊的盡頭。  繞過乳白色的雕花石柱,外麵露台連接著的是花園。  謝小舟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  這是他來到這個節目以來,第一次站在天空下。隻是他並沒有感覺到神清氣爽,反而更加悶沉。  原處,龐大的機器猶如怪獸一般,不分日夜不知疲倦地吞吐著煙霧,整片天空都被厚厚的一層霧霾所覆蓋。看起來黑壓壓的,令人喘不過氣來。  謝小舟收回了目光。  走出古堡,可以看到花園中種滿了薔薇花,一片花海後樹立著冰冷的柵欄。  隔著柵欄的縫隙,外麵是漆黑的一片,隱約可見一團團的鬼火飄過。  嘎——  一隻烏鴉震翅而來,落在了柵欄上,歪著頭,用黑黝黝的眼珠子盯著謝小舟。  謝小舟突地聽見身後走廊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大概是嘉賓們跑路被發現了。  來不及了。  再拖下去肯定會被發現的。  謝小舟沒有再猶豫,直接走入了薔薇花叢中。  薔薇帶刺,在其中走動時,尖銳的刺劃過了謝小舟的肌膚,在上麵留下一道道的血痕——本來也不會這麽容易受傷,奈何現在用了“薔薇少年”的sr卡,防禦力幾乎可以說是0,一點點小刮擦都會被放大數倍。  剛一走進去,謝小舟就被這薔薇花刺搞得鼻尖一酸,忍不住滾落淚珠下來。  不過現在這裏沒有別人,也不必表演,謝小舟冷淡地眨了眨眼睛,把眼淚給憋了回去。  剛開始他還會覺得刺痛,可走出去幾步,便隻剩下麻木。他忍著痛,走到了薔薇花叢深處。  隻要再走過去一些……  沙沙——  薔薇花叢搖曳,一片片的花瓣飄落,其中有幾片的邊緣還沾著殷紅的血珠。  就在謝小舟即將抵達欄杆的時候,那隻一直注視著他的烏鴉突地拍了拍翅膀,發出了粗啞的“嘎嘎”叫聲。  謝小舟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過去,扭頭一看,不知何時,一道漆黑的身影站在一側,遠遠地望著他。  那人披著純黑色繡金邊的風衣,手中握著金烏鴉手杖,一雙黑色皮靴包裹著小腿,顯得身材修長毫無累贅——如果不是他帶著一個鳥嘴麵具,任誰都會覺得,他應該是來參加宴會的貴族公子。  謝小舟停了下來,與鳥嘴醫生對視了一眼。  被抓到了。  現在你會怎麽辦呢?  謝小舟意外地看出了鳥嘴醫生表達出來的意思。  醫生並沒有立刻動手抓住這隻調皮的小白鼠,而是寬容地等待著,想看看他能使出什麽樣的花招來。  是落荒而逃抓住一線生機,還是下跪求饒痛哭流涕?  謝小舟表示:哪個我都不選。  既然給他表現的空間,那就……不好意思了。  從方才的表現看,鳥嘴醫生應該是瘋狂的、沒有人性的。  那麽,裝可憐天真、裝柔弱甚至裝深情都對他來說都毫無用處,他不是會為人類的感情而觸動的存在。  短短片刻,謝小舟已經定好了人設。  隻見他不慌不忙,彎下了腰,靠近了一株純白的薔薇。他的鼻尖貼上了花瓣,垂下了眼皮認真的欣賞著。  他似乎忘了現在身處危險之中,眼裏隻有麵前的薔薇。  鳥嘴醫生的手指摸索著金烏鴉手杖的紋路,頗有興致地觀看著這表演。  過了一會兒,謝小舟睜開了眼睛,伸手握住了白薔薇的枝幹。細密的倒刺刺入了柔軟的皮膚中。  他卻感覺到不到疼痛,一點點向上,將整朵白薔薇摘了下來捧在了手中。而此時,手掌上已經滿是鮮血,就連白薔薇花瓣的邊緣也沾染上了一二。  謝小舟低頭,將白薔薇捧到了麵前,抿唇咬下了一片薔薇花瓣。  柔軟的花瓣落在了更為柔軟的嘴唇邊上,他轉過身,身上象牙白的襯衫早就被花枝劃出了一道道扣子,裏麵滲出了一滴滴的血珠,染紅了一大片。  少年立於薔薇花叢間,身上血染,手捧白薔薇。  頹廢又奢靡。  但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又直徑從薔薇花叢中走了出來,在路過鳥嘴醫生的時候,連停都沒停一下。  還是鳥嘴醫生開口:“你在做什麽?”  謝小舟赤著腳,站在了大理石地磚上,白皙的腳趾、烏黑的泥土與冰冷的大理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每落下一步,鮮血暈開,便拓下一個印子,再加上搖落的薔薇花瓣,殘酷又驚豔動人。  他垂眸,微微抬起手中被鮮血染紅的白薔薇:“你不覺得,花很美嗎?”  鳥嘴醫生搖頭:“沒有。”  謝小舟聽到這個回答,臉色不變,鬆開手,讓那朵白薔薇摔落在了地上。  明明是他傷痕累累才采到了的花兒,現在卻毫不憐惜的踩了上去。  “現在呢?”  鳥嘴醫生看著地上淩亂的薔薇花瓣,似乎若有所思。  謝小舟抿了抿唇角,帶著一股子豔麗又天真的笑:“我看到這支薔薇,就想親手摧毀它。”  所以他不是想要逃跑的,隻是單純的想出來摘花而已。  謝小舟的目光迷茫地落在了某一處,又莫名吃吃地笑了起來:“這麽美麗的薔薇,是盛放還是凋零,都在我的一念之間,這不有趣嗎?”他的唇邊還沾著一片薔薇花瓣,抬起手指,慢慢地塞入了口中,“這真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花兒。”  鳥嘴醫生喟歎道:“你的生死也在別人的一念之間。”  謝小舟並不畏懼,反而靠了上去,手臂搭上了鳥嘴醫生的肩膀,聲若呢喃:“那麽,我是你的薔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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