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舟:“……”他隻好保持不動。 先生伸出手,捧住了謝小舟的臉龐,在思索著什麽。 為什麽和電視劇裏的不一樣? 明明電視電影,在嘴巴碰了嘴巴以後,男女主角就會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然後燈一黑就是第二天。常常第二天的場景會是臥室或者賓館裏。 難道是姿勢不對? 先生若有所思,是不是要多嚐試幾次才行? 這麽想著,先生就又貼了上去,隻是還沒碰到謝小舟的嘴唇,座艙裏麵的觸手突然一同轉了個方向。 那些人過來了。 先生不喜歡他們。 這個世界每過一段時間就會進來一些奇怪的人類,帶著先生不喜歡的氣息。 通常先生都會對他們視而不見,畢竟先生的脾氣很好,他知道人類很脆弱,隻要稍微一碰,就會變成一灘沒有生命的爛肉——人類還是活著的時候有趣。 隻是,這次來的這些人類非要湊到先生麵前。 半空中,觸手們保持著一種特殊的頻率蠕動著,將整座城市的畫麵傳達到了先生的麵前。 先生“看到”了那幾個奇怪的人類。 他們正朝著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就要接近摩天輪了。 在接近的同時,他們也在交談著。 “那個謝小舟應該也是嘉賓吧?” “可是我們節目的嘉賓名單上沒有這個人啊,該不會很厲害吧?” “我倒是覺得你們多擔心了,這次的節目任務還挺簡單的,謝小舟隻有一個人,我們殺了他不就可以完成拍攝了。” 嘉賓的交談聲嘈雜,每一個字都傳到了先生的耳中。 那雙赤金的眼瞳轉動了一下,先生敏銳地察覺到了那些人身上傳達而來的情緒。 惡意,激動,還有毫不掩飾的殺意。 這些都是衝著謝小舟而來的。 也不知道先生想到了什麽,觸手興奮地搓動了一下,就差擰成一條麻花辮了。 那些人很討厭,還想要傷害謝小舟,不過……這又讓先生有機會保護謝小舟了。 這樣一來,先生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要求謝小舟再“關心”他,他喜歡“關心”的感覺。 先生並沒有意識到,在被灌輸的邏輯裏麵,他保護、幫助謝小舟是無償的,而讓謝小舟關心他則是要付出代價。 這完全是不公平的。 不過先生也不在乎這個,他現在隻想要迫不及待地再次保護謝小舟。 隻見座艙裏的黑暗漸漸消退,重新回到了先生的影子中,影子的麵積膨脹,一直到將先生吞噬。 等先生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到來了地麵上。 而上方,摩天輪依舊在緩緩轉動著。 *** 先生向前邁出了一步,影子也連帶著一起前行,燈光落下,隱約可以看見裏麵的觸手交織蠕動。 他不緊不慢,朝著那群人走了過去。 遊樂園的道路歪歪扭扭,先生在經過一個拐外處的時候,看見前方走來了一個漆黑的身影。 在狹窄的道路前,兩人差一點就撞到了一起。 先生停下了腳步,金色的眼瞳死死地盯著麵前的人。 那人在人類這個群體中可以稱得上是高挑,他帶著一頂鴨舌帽,臉上被口罩嚴實地遮擋了起來。 先生看不見這個人的樣貌,卻下意識地排斥這個人,對他的討厭也遠遠地超過了那群奇怪的人類。 先生沒有說話,隻是那雙金色的眼睛緩緩地轉動了一下。 隻要先生願意,沒有人能在他的麵前保持清醒,隻要落下一眼,就會迷失在永久的瘋狂中。 可那個帶著鴨舌帽的男人不僅沒有瘋狂,還優雅地朝著先生行了一個古老的禮儀:“你好。” 先生從書籍裏見到過,這是西方的貴族見麵禮。但他卻沒從這個禮儀中看見尊重,反而感覺到了一股挑釁的意味。 先生眼瞳的旋轉速度加快,就連一直被藏好的觸手都忍不出朝著四周蔓延了出去:“你是誰?” “醫生。”那人的聲音優雅低沉,“我是一個醫生。” 先生知道“醫生”是什麽意思。 那是一個救死扶傷的高尚職業。可他在這個人的身上沒有一絲這樣的特征,反而充斥著一股濃鬱的血腥味。 醫生溫和有禮地說:“沒想到能這麽快遇到你——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先生不喜歡這句話。 世界上隻要一個先生就夠了,其他的,都是不需要存在的。 醫生的手掌按在了胸膛上,慢慢地品味著心口湧起的厭惡與煩躁,帶著笑意道:“看來,你很排斥我,正巧,我也是如此。” 話音落下。 原本亮著五彩繽紛燈光的遊樂園突然斷了電,以兩人為中心,身側的路燈一盞一盞地暗了下去。 不遠處。 摩天輪傳來“咯噔”一聲,停在了半空中,上方掛著的一個個座艙劇烈地搖晃了一下,隨之恢複了平靜。 濃稠流動著的黑暗覆蓋了整個遊樂場。 先生站在原地,身後的影子被這黑暗所吞噬,隱約可以看見,龐大扭曲的身軀站了起來。 其中一條觸手朝著醫生甩了出去,速度極快,隻留下了一道殘影。 醫生並不為如此景象而感到恐慌,反倒是讚歎道:“真是奇妙壯麗的身軀,我真想——”鋥亮的手術刀從掌心閃過,“砰”得一聲,一截觸手斷在了地上,與此同時響起他的聲音,“研究一下。” 呲啦—— 觸手的斷裂麵分泌出了粘稠的液體,落在地麵上,直接腐蝕出了一個深坑,冒出了縷縷黑煙。 醫生依舊優雅地站在原地,他的職業病又犯了,望著先生身後站起來的龐大身軀,眼中滿是癡迷。 “真是一個完美的造物。” “身軀龐大卻不臃腫,依舊速度敏捷,哦……還有再生的能力。” 那條被切斷的觸手又飛快地生長了出來,恢複如初。 醫生有些可惜地感歎道:“一個完美的實驗體。如果你不是另一個‘我’的話,或許我能在你身上完成一項偉大的實驗。” 先生很憤怒。 從來沒有人敢這麽挑釁先生,這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這個人,將永生永世地被困在深海之中,瘋狂與詛咒將縈繞著他的身軀。 那是永恒的孤寂,沒有死亡的盡頭。 先生的身影變得虛幻了起來,漸漸融入了身後的黑暗影子中。邪惡扭曲的觸手向上伸展,高度都已經超過了摩天輪。 就連深海也沸騰了起來。 海平麵瞬間上升,將沿海的堤壩衝塌。 醫生的身材高大,但在這龐然大物麵前,還是顯得過於渺小了。但他毫無畏懼,直視著這一幕。 一陣狂風吹過。 醫生帶著的鴨舌帽被吹落,在地上滾了幾圈後,停在了草坪上。在失去了鴨舌帽以後,一頭銀灰色的發絲淩亂,眼睛猶如紅寶石一般,流動著迷人的光澤。 從外表看,醫生與先生不相上下。 先生的厭惡更加濃烈,觸手從四麵八方湧了過去。 “你確定,要繼續下去嗎?”醫生不退反進,狂風沒有吹散他的聲音,穩穩地落入了先生的耳中,“我並不畏懼死亡,但——脆弱的人類卻會。” 一聽這話,先生立即就想到了還在摩天輪上的謝小舟。 一條觸手將那邊的景象傳達到了眼中——摩天輪的下方被黑暗所覆蓋,隻差一點,就要抵達謝小舟所在的座艙。 不行。 謝小舟是脆弱的人類,要是繼續的話,他會被瘋狂所侵蝕,變成深海中徘徊著的怪物。 這種怪物已經夠多了,謝小舟卻是特殊的。 更不用說,先生還沒從他身上學會什麽是感情。 就猶豫了這麽一瞬間,先生就下定了決心——還是早點把這個討厭的醫生給消滅了。 觸手嘩啦一下湧了上去,將醫生站立的地方所淹沒。過了片刻,觸手才窸窸窣窣地退了回去。 可原地並沒有看見醫生存在過的痕跡。 再一看。 黑暗中出現了漫天的烏鴉。 嘎嘎—— 烏鴉震翅飛過,來到了摩天輪上,圍繞著飛了一圈後,又聚攏在了一起。 醫生站在了摩天輪的結構上,朝著謝小舟所在的座艙走了過去。 *** 謝小舟安靜地等了半天,沒見先生有下一步的動作,於是這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座艙裏隻有他一個人,周圍變得一片漆黑,不見一絲光亮。 謝小舟正要站起來查看情況,剛貼到玻璃窗前,突地就見到摩天輪的外麵站著一道人影。 夜風吹散了他銀色的發絲,低下頭,眼窩深邃,帶著一股西方特有的古典美。 隻可惜的是,他帶著口罩,看不見下半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