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昀祺確實耳朵疼,不過腦門更疼。剛從康複醫學科回來的阿隨大字型癱床上,有氣無力:“……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薑昀祺有點餓,不知道第幾次看向病房門口,低聲:“還不太明白。”阿隨長歎:“我想出院……再這樣下去,我要被他逼瘋了。”薑昀祺起身滿房間找吃的:“不至於吧。霍醫生不就抱了你一下?”幾處翻找,在桌下抽屜裏找到一盒還沒拆封的巧克力,看上去像喜糖,薑昀祺扭頭問阿隨:“這個能吃嗎?”阿隨機械擺頭看過去:“可以。上個月護士長結婚來著,送的。”薑昀祺:“哦。”糖紙剝開清清脆脆,薑昀祺一口氣吃了三塊,阿隨張開嘴:“能喂我一個嗎?老大。”薑昀祺給他嘴裏塞了一個。阿隨盯著天花板起碼嚼了二十下,神思恍惚:“我覺得我可以出院了。”薑昀祺:“這個要聽霍醫生的。”阿隨唰地坐起來,倒吸口氣撐住後腰:“聽他?!那我這輩子出不了院了!我算是看明白了!我——我真的看明白了!”薑昀祺瞧他一臉義憤,剝開第五顆:“你看明白什麽了?”“不就抱了一下你,但不是因為你在安慰他嗎?他想表示感謝?阿隨,擁抱沒什麽——就像你之前擁抱小護士,性質相同。”阿隨轉頭:“性質怎麽可能一樣?!我對他是安慰!對小護士是喜歡!”薑昀祺麵無表情陳述:“你上次不是這麽說的。你說你不喜歡那個小護士。”阿隨忽地語塞,磕巴:“那、那我現在反、反應過來了!不行?”薑昀祺不想理他,也實在不明白為什麽一個擁抱能讓阿隨焦慮成這樣。——就因為對象是霍醫生?阿隨小心站起來,挪到薑昀祺麵前盯著巧克力盒:“給我留點。萬一哪天他報複我,我好歹還有餘糧。”薑昀祺:“……”說完,阿隨重新回到床邊,動作笨拙地躺了上去。窗外豔陽高照,蟬鳴鼓噪。日光透過寬敞潔淨的窗玻璃大片大片曬進來,房間明媚敞亮。沒人說話的幾分鍾,薑昀祺看阿隨實在無精打采,硬著頭皮繼續安慰:“你也說了,他手術失敗,你路過安慰下他,然後他就抱了你一下……是吧?我覺得你真的不要太放心上,抱一下真的不算——”“他還親我了。”冷不防,阿隨像是非常難為情,截斷薑昀祺自暴自棄說道。周遭陡地空蕩,蟬鳴聲猝然消失。薑昀祺:“…………”阿隨說出的這幾個字,無異於消音炸彈,薑昀祺甚至找不到合適表情。薑昀祺感到非常憋悶——敢情之前說那麽久,他都沒有獲取“關鍵信息”。薑昀祺想打人。薑昀祺怒吃剩下全部巧克力。“那個時候,他一個人坐在手術室門口,我感覺他很傷心、很難過,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可等我腦子裏想這些的時候,我已經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阿隨聲音有種類似於過盡千帆的滄桑,也有種躺平任錘的無力。薑昀祺忽然明白阿隨一直沒透露“關鍵信息”的原因,可能阿隨自己壓根接受不了,更何況親口說出來。過了會,阿隨說:“他對我說人在他手裏死掉的,本來以為能搶救回來,但最後一刻就是失敗了……我不知道說什麽,我總不能說節哀,感覺怪怪的……我就坐在那,聽他說,聽他說完……然後,他看著我,問我在想什麽,我說我沒想什麽,他就笑了……”薑昀祺沒說話,他起身坐到阿隨床邊,拍了拍阿隨肩膀,往阿隨嘴裏塞了顆巧克力。阿隨望著天花板,含著巧克力:“我看著他笑,覺得他應該是緩過來了吧,就想走,但是我還沒站起來,他就伸手把我拽住,抱住我……”薑昀祺:“親你了?”阿隨沉默了幾秒,說:“嗯。”薑昀祺認真思索:“我覺得霍醫生喜歡你。”阿隨失魂落魄轉頭:“不。”薑昀祺看著他。阿隨斬釘截鐵:“他要掰彎我。”薑昀祺:“………………”在阿隨信誓旦旦的神情裏,薑昀祺再一次發覺,阿隨不僅對身邊的人遲鈍、拎不清,就是在自己的感情認知方麵,也遲鈍得近乎頑石。阿隨在意的點和薑昀祺揭示的事實,根本就不在一條線上。不知道過去多久,久到聞措進來給他們帶了兩瓶氣泡水,然後瀟灑離開,薑昀祺都沒緩過來。“所以……”薑昀祺勉強將自己拉回阿隨的思維線條,措辭嚴謹:“你很直?”阿隨頓時滿臉凝重,好像在說這是什麽白癡問題,盯著薑昀祺說:“難道我不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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