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至笑而不語。落在最後的薛鳴淮依舊一副沒睡醒樣子,看什麽都帶著些許不耐。但他長得好看,即使眉眼沒精神,也不妨礙他憑著清新避俗的氣質脫穎而出。之前從薑昀祺房間洗漱完回來,林西瑤覺得他頭發也可以不要弄了:“你這樣,記者都不會去招惹你。”first一眾剛在主辦方安排下依次落座,沒一會就有記者拐彎抹角上來湊話筒:“上周小組賽結束,first排名第四,第一次遭遇ye——”“對不起,我們不接受采訪。而且會議馬上開始了。”林西瑤直接從後排走上來攔住,神情格外嚴肅。她今天穿了一套職業裙裝,細細小高跟,看上去幹練又颯爽。記者疑惑:“你是?”林西瑤雙手抱胸,她身後first全員齊齊看她,個個乖巧又安靜。“我是first經理人。有什麽問題?”沒想到戰隊經理人這麽不好說話,一般來說都是隊長或教練不好說話。這下滿腹草稿的記者都有些愣住,站著語塞。最前方開始出現稀稀落落的人潮聲浪,看樣子官方已經到場。見縫插針的記者猶豫幾秒,最後選擇去最前方蹲點。夏閔路星嵐崇拜不已,就差給林西瑤鼓掌了。林西瑤轉身看他們坐得實在乖巧,忍不住笑:“幹什麽呢?早上怎麽沒見你們這麽安靜。”博宇豎起拇指,張口就來:“西瑤姐就是西瑤姐,果然大殺四方。”話音還未落,林西瑤忍不住白眼,朝後指了指自己座位:“我回去了。結束我來帶你們。我已經問了工作人員,有快速離開通道。”薑昀祺:“好。”坐末尾的薛鳴淮已經快要睡著。薑昀祺遠遠瞧他一眼,劉至想了想起身和薛鳴淮右手邊的夏閔換了位置:“我去看著,不會有事。”薑昀祺倒不是怕出事,就是擔心一會會場聲音大點把人吵醒,薛鳴淮估計會發飆。博宇一直有個世紀難題:“他怎麽老是睡不醒?”夏閔忐忑:“鳴淮哥是不是嫌我們煩……?”博宇好笑覷他,停頓幾秒:“自信點。把‘是不是’去掉。”夏閔瞬間耷拉。薑昀祺:“……”十分鍾左右的嘈雜,緊接著一陣密集拍攝聲,最前方話筒開始嗡嗡試音,邊緣兩側走道燈漸次熄滅。偌大會場轉眼像是被抽掉了百分之九十的高分貝噪音,一時間隻剩空曠回響和細密夾雜的低語。半分鍾不到,會議正式開始。簡單幾句中英文開場。薑昀祺認出做英文開場白的是去年世賽集訓在巴塞希斯酒店五十二層迎接他們的白人老頭。隻是這會他沒有容光滿麵看著大家發言,視線有些偏下,神色鄭重不少,語氣也稍平。寥寥幾句之後,他邀請歐洲電競賽事仲裁局名譽理事就事件前因進行發言。現場間或有人鼓掌,稀稀落落,總體氣氛並不是特別好。這件事本就不光彩,加之官方態度反複無常,立場猶疑,而且就此前明裏暗裏維護p11這點來說,已經觸怒在場多數中小戰隊了。站起來的是一位白胡子意大利老人,說起英文來並不十分熟練,但很可愛,中途好幾次提到first,然後抬起一雙綠褐色眼睛,在烏泱泱的戰隊群裏找first。第四次找的時候,薑昀祺隻得在主辦方安排下站起來,和這位老人遙遙相望,點頭致意。站著的那五六分鍾,薑昀祺特別希望林西瑤也能把這件事包辦了。夏閔路星嵐差點笑得翻椅子底下。薛鳴淮忍了會,後來實在受不了,躲到劉至背後壓嗓笑。博宇則一臉憂心忡忡,挨個不滿盯他們,莫名心疼杵那的薑隊,後來忍不住越過夏閔路星嵐,對劉至歎息:“教練,你不管管?就薛鳴淮帶的!隊長都遭這份罪了!我們居然一點隊魂都沒有?!”薛鳴淮差點笑瘋。孤零零站著的薑昀祺:“…………”意大利老頭的英語發音實在不標準,薑昀祺根本沒聽懂。好在現場有即時翻譯,大意是感謝first站出來追究到底,電子競技作為一項新納入的體育賽事,公平公正永遠都應該在第一位。“熱愛是這個世上最純粹的事,永遠不要去玷汙它。”白胡子老頭對在場二十上下的少年們笑嗬嗬道。掌聲這時才逐漸熱烈。這場前後持續近三年的風波好像至此才算落下帷幕。沉冤的,被昭雪,惡貫滿盈的,也得到應有的懲罰。後半程,現場紛雜,記者們一窩蜂上前,提出或犀利、或尖酸、或刻薄的問題,炮火猛烈。主辦方疲於應對,十幾分鍾後,話筒交給了絕地狙擊公關人員,幾位西裝革履的白人匆匆離場。意大利老頭依舊坐座位上,雙手交疊在身前,詳細回答有關歐賽仲裁的問題。伴隨每一次提問爆出,圍觀戰隊裏有幸災樂禍的,有悵然若失的,也有純屬看熱鬧的。好像在場每個人都曾參與其中,都能明白走到今天這步的意義。可除了first,沒有一個人同他們一樣切身體味過這一路的點滴。擺在麵前的這個結果,好像令人滿意,但也隻有first知道,他們從來都不滿意。——如果它來得再早一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