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昀祺搖搖頭,又擤了下鼻子,甕聲:“還是早點去吧。我給他帶早飯。”好久沒扒拉到拖鞋,薑昀祺彎身去床底下找。宋姨注視薑昀祺一截柔韌後頸脖子,伸手試了試溫度,笑著沒說話。洗漱完好歹精神了些。宋姨本來一起去,但聞翌今天要打預防針,約的時間比較靠後,待會還得先去趟裴玥家,順便接上被期末考試折磨得哇哇哭的雯雯。“鬧了好久要出去……你裴玥姐說不考完不準出去,我還得瞞著……”宋姨看著薑昀祺喝粥吃紫薯糕,一邊給剝茶雞蛋。薑昀祺忍不住笑:“雯雯真慘。”一句話含含糊糊,嘴裏還嚼著軟糯薯糕。宋姨將剝好的雞蛋擱勺子裏,瞧薑昀祺一副過來人模樣,好笑:“還說她。那會是誰寫不出八百字作文哼哼唧唧?”薑昀祺頗有種苦盡甘來的得意勁,捏起又嫩又滑的雞蛋咬了口,說:“可我最後寫出來了呀!”宋姨提醒:“還差五行。”薑昀祺:“…………”臨走宋姨去裴轍房間找了條圍巾,帶去s市的圍巾沒一條帶回來。薑昀祺總是這樣,收拾東西丟三落四,兩個窩重複的衣服物件有不少。宋姨把人叫跟前:“要不是裴先生這裏還有幾條,我看你怎麽出門。當初買了那麽多,以為能戴幾年,這才多久,就東一條西一條沒影了。”薑昀祺不喜歡穿高領毛衣,但江州冬季風大,不全副武裝,冷風幾秒就能從頭竄到尾。宋姨給薑昀祺戴圍巾,囑咐:“阿隨不告訴你肯定有他原因,你去了別直接問,就說回來看看他。時間湊巧。我聽聞措說他好像找到住的地方了,你跟過去,不合適讓他回家裏來住,不要一個人在外麵。”薑昀祺點點頭,伸出手指輕輕劃拉宋姨燙得發卷。宋姨給他戴好,抬手把爪子拍開,後退幾步瞧了瞧,不放心:“要不裏麵再穿件薄羽絨?”說著伸手去摸薑昀祺羽絨外套袖口:“這個長,但是不貼,裏麵還是要穿點——”薑昀祺可不想再穿了,屋子裏本就熱,他這會簡直熱炸,隨口“嗯嗯”兩句敷衍,薑昀祺拎起玄關矮櫃上宋姨準備的保溫盒,轉身開門就要逃:“晚上我帶他回來吃飯!”宋姨皺眉不說話,怎麽都想把人拉回來再套一件。薑昀祺笑:“我走啦!”宋姨歎了口氣,走近幾步同以前一樣習慣性問:“身上帶錢了嗎?”薑昀祺拍拍口袋:“手機現金都有。就是沒鑰匙。”薑昀祺笑。宋姨也笑:“晚上你裴玥姐姐也來,到時候別說雯雯也出去了。”薑昀祺:“沒問題。”樹葉掉得差不多,銀杏早就看不出原來樣子,光禿禿的枝椏,灰撲撲的枯葉。冷風一陣一陣,沒來得及清掃的落葉在腳邊打著旋,薑昀祺裹著身熱氣飛快跑到路口打車,前額被風吹得冷冰冰,張嘴嗬出一口白霧。到省人醫的時候,風正式大了起來。頭都要吹掉。陰霾天空轉瞬被吹得澄澈明淨,氣溫一下降了三四度。整麵風撲到眼前的時候,薑昀祺覺得自己快要凍死,埋頭不管不顧,抱著保溫盒一路衝進住院部大樓,迎麵差點撞到裴玥。“昀祺。”裴玥把人扶好,定睛瞧他,好笑:“冷成這樣?不穿多點?怎麽不戴個帽子?”說著和宋姨一樣去摸袖口,當即眉心蹙起。薑昀祺張嘴叫“裴玥姐姐”,喘了幾口氣,醫院裏暖氣正常,二十三四度樣子,薑昀祺緩了緩,笑著說:“我來找阿隨。他今天出院。”裴玥知道他來幹嘛,轉身帶他上樓:“來得巧,這會估計在收拾——你先跟我去辦公室。”薑昀祺愣住:“啊?”裴玥瞥他,伸手按了按薑昀祺額頭,語氣微責:“冰成這樣。穿這麽少跑出來,換裴轍準要把你打一頓。”薑昀祺覺得不至於,但想起昨晚疾言厲色打電話過來凶他的人,覺得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薑昀祺不吭聲,乖乖跟裴玥走。在辦公室被裴玥強製喝了一整杯糖薑水,額頭出了層小汗,薑昀祺才被放走。阿隨見到人的時候,薑昀祺麵頰紅潤,像剛跑完一百米。保溫盒塞阿隨懷裏,薑昀祺往一旁坐,低頭忙著解圍巾,拉羽絨拉鏈。阿隨原地愣了好一會,半晌,問:“你哪來的?”簡直百思不得其解。過分信任白衣天使的他完全沒想到天使們會串聯起來。薑昀祺轉過臉盯阿隨看,因為剛剛發過汗,藍眸水亮。阿隨被看得心慌:“幹、幹嘛?”薑昀祺先發製敵:“你要幹嘛?”阿隨下意識:“我幹嘛?我出——你幹嘛!”薑昀祺冷哼:“你別瞞我。我來的時候就知道了。你是不是要出院?”——臨出門宋姨囑咐的全忘光。阿隨不理他,保溫盒擱桌上,走去一邊繼續收拾衣服。脖子掛著圍巾、羽絨敞開的薑昀祺立即跟上:“你說話。”阿隨歎氣:“我總得出院吧。”薑昀祺:“你出院為什麽不告訴我?如果不是湊巧,你想什麽時候告訴我?”——雖然忘了宋姨的叮囑,但聞措的要求保密卻記得牢。阿隨拉好背包拉鏈,抬頭對薑昀祺說:“沒不告訴你。就是覺得來回折騰,反正也不麻煩,我自己能弄。你別瞎操心。明明年紀比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