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寧榮散值回來看見院裏的騾車。他沉默,轉身朝外走。


    晏老娘拉住他,嗔怪道:“回來了咋還往外走。”


    寧榮指著騾車,哆嗦問:“嶽母,這是…哪來的?”


    晏老娘道:“你哥掏錢買的。”


    “怎麽突然買?”寧榮不理解。不理解他大舅哥居然會花錢買騾車。


    晏老娘哼了一聲,“你哥說有錢了要享福。走路累腳。”


    寧榮竟然不意外,是他大舅哥說的出的話。


    他進入花廳,看見案幾上的枇杷,用力揉了揉眼,枇杷還在。


    寧榮看向攤在寬椅上吃蠶豆的晏淮,聲音發飄:“哥,哪來的枇杷。”


    “買的。”


    寧榮想問哪買的,話出口卻是:“怎麽突然買枇杷?”


    晏淮抬眸睨他一眼,“你媳婦兒為了掙三瓜兩棗哭的要死要活,我哄她呢。”


    寧榮下意識點頭,點到一半愣住。沒明白前後聯係。


    晏淮把蠶豆丟回油紙包,指指自己的肩膀,寧榮這次會意,繞到他身後捏肩捶背。


    晏淮哼哼:“上次你辦滿月酒,我跟孫常寅聊的可好了,他告訴我他上峰的娘子愛吃枇杷,我剛好知道東門有家茶肆有枇杷,我本來想賺個差價的。誰知道……”


    “等一下等一下哥。”寧榮不得不打斷他,他不可思議問:“孫兄怎麽會跟你說這個?”


    他們是外男啊!


    孫常寅也不似那等孟浪之人,怎會提上峰家裏的女眷。


    晏淮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然後一指頭把逼近的寧榮推遠些,“我問孫常寅過得好不好啊,上峰哪裏人,會不會為難他。他說上峰雖然是南人,但並沒有為難他。”


    “我又問:你上峰是南人,他的娘子也是吧,那邊的人愛吃果子,枇杷荔枝石榴什麽的。”


    “孫常寅就說他上峰的娘子挺喜歡吃枇杷。”


    寧榮聽完之後隱隱覺得不對,偏又挑不出來。這時他回想起他當時走過去,他哥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你當時是不是就想到這個了?”


    晏淮看東看西不看他。寧榮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把著他大舅哥的肩膀急道:“官員之間不允許做買賣,而且哥這樣做,別人也會覺得我是商賈之流了。”


    “相公,相公冷靜。”花廳外偷聽的晏小妹衝了進來,晏父晏老娘緊跟其後。


    他們把寧榮和晏淮拉開。


    晏淮理直氣壯:“我送人家一些反季果子,田裏產的東西,人家用金銀做回禮,怎麽就是買賣了。”


    他叉腰瞪寧榮:“再說了,你又不是官。”


    寧榮腦袋一陣陣眩暈,晏小妹緊張道:“相公,相公…”


    “女婿,女婿你大度點兒。”晏老娘用力掐寧榮人中,寧榮疼的回神:“沒事了…”他顫抖著推開嶽母。


    寧榮望向晏淮,“你”了半天,“你”不出來。


    晏淮道:“你媳婦兒哭哭啼啼,我都忍痛把這買賣給她做了,你還嘰嘰歪歪,你這就是跑到我屋裏,還搶我的床。”


    寧榮一時卡住,什麽跟什麽。


    晏小妹識圖理解她哥的腦回路,畢竟她哥認字都隻認半邊。少頃她道:“哥是想說得寸進尺?”


    晏淮沉思,晏淮放棄,他裝模作樣點點頭:“是這樣的。”


    晏小妹心思轉的快,按她哥的法子,她不但能掙錢貼補家用,還能拓展人脈,指不定什麽時候聽得有用消息,就能幫助寧榮。


    但有幾個問題,京裏的官夫人吃用精細,等閑之物入不得官夫人的眼。且她耳塞目盲,哪裏曉得官夫人的喜好,哪裏去尋到這些東西,又談何投其所好?


    晏小妹失落垂首,瞥見案幾上的兩籃枇杷,猛的抬起頭。


    她試探問:“哥怎麽曉得東門哪家茶肆有枇杷?”


    晏淮嘚意昂首:“天天擱外麵轉悠,這京裏我門兒清。我連隔壁街李鐵匠家裏的狗每天傍晚去哪裏撒尿都曉得。”


    眾人無語,又覺得是這個道理。


    寧榮還要開口,被晏小妹眼神攔住。


    晚飯時,晏小妹還有些心不在焉,給寧榮夾一筷子苦瓜,“相公吃。”


    寧榮口中泛苦,他討厭苦瓜。


    對麵的晏淮光明正大挑食,看的寧榮羨慕不已。


    夜深了,眾人各自回屋,晏小妹一番好勸,總算哄得寧榮暫時性同意。


    次日寧榮上值,晏小妹給他一個裝枇杷的木匣子:“上次蘭侍讀關心你,你給他嚐嚐。”


    寧榮頓了頓,為難道:“娘子,翰林院內待我好的人,不止蘭侍讀一人。”


    不患寡而患不均。


    晏小妹一怔,又羞又愧,“是我小性了,差點誤了相公。”


    寧榮攬過她輕聲安撫,隨後前往翰林院上值。


    晏小妹將家裏活計做了,天光大亮,晏家人醒了,晏小妹端來豐盛的早飯。


    見家人吃的香,晏小妹猶豫問:“哥,你原來想做枇杷買賣,是打算怎麽開價?”


    “在本錢上翻個三四倍唄。”晏淮將水煮蛋掰開,蛋黃丟他爹碗裏,他不愛吃。


    晏父氣的吹胡子。晏小妹趕緊打圓場,又有些忐忑:“開價太高,會不會得罪人……”在她哥嫌棄的目光下,晏小妹住了聲。


    昨兒兩籃子枇杷,一共十斤,家裏人吃了兩斤,剩下三斤送給孫常寅的娘子,算作請人遞消息的報酬。真正賣的枇杷隻有五斤,開價太低自然不成。可是開價太高……


    晏老娘吃飽喝足,剔著牙對女兒道:“你做一錘子買賣,就往死裏開價。不做一錘子買賣就開高價,不然往後還做不做了。就是夏日裏,枇杷也是兩天一個價。”


    晏小妹如當頭棒喝,她回屋換上她最好的衣裙,分揀三斤枇杷提上騾車,卻犯難了,下意識道:“哥,我還得去找個車把式。”


    晏淮正在喝粥,頭也不抬:“爹會。”


    晏父:???


    晏父尬笑:“小妹,別聽你哥瞎說,爹不會。”


    晏淮咽下粥,不滿道:“找外人還要給錢。爹不要錢。”


    晏父瞪了兒子一眼,趕著騾車離開。


    “我出門打聽消息。”晏老娘現學現賣,一眨眼也沒影了。


    晏淮咕噥兩聲,回屋見兩個小子睡的香,出門買熟食。


    “晏小哥,今兒吃糟羊蹄不。”


    “膩了。”


    “晏小哥,嚐嚐我家的香飲子。”


    晏淮目不斜視的走遠了,旁邊人笑道:“人家哥兒喝什麽飲子,又不是女娘哈哈哈。”


    兩刻鍾後,晏淮提著鹵豬耳回來,要了一罐子牛乳。


    “不要澆頭,那可腥的嘞。”


    “又不是我喝。”晏淮嘟囔,他結了錢,拎著牛乳遠去。


    他剛進院放下東西,西廂房傳來嬰啼,晏淮往嘴裏灌了一口白水,提著牛乳不疾不徐進屋。


    他熟練的給孩子換完尿布,淨手擦幹,抱起小孩兒:“行了,今兒給你倆換換口味。”


    一勺牛乳剛喂去嘴邊就沒了,兄弟倆你一口我一口,將一罐子牛乳耗的幹淨。


    晏淮抱著孩子在屋裏走動,小崽子不哭不鬧的時候還挺招人稀罕。


    他低頭挨個香了一口,“一身奶味兒,這些牛羊乳沒白喝。”


    老大咧嘴笑,朝晏淮揮舞小手,老二慢半拍,“啊”“啊”的手腳齊揮。


    晏淮樂了,一口叼住老二的小手。


    屋內靜默,“哇啊啊啊——”


    晏淮:………


    小崽子玩不起。


    等他把兩個外甥哄睡,天上的日頭都懸空了。


    孫常寅的娘子姓姚,姚氏一看天色,順勢留晏小妹一道用午飯,午後晏小妹與她揮別,踏上自家騾車。


    行遠了,晏父才問:“成了嗎?”


    晏小妹緊握手帕,“隻看今明兩日了。”


    酉正,一名陌生管事尋了來,晏小妹將一籃子枇杷倒手賣出去,不但平了枇杷本錢,還餘200文。


    晏小妹激動的捧著錢,麵前伸來一隻蒲扇大的手,晏父理直氣壯:“我給你趕車啊。”


    晏老娘也道:“我給你煮飯洗衣。”


    晏淮:“我給你帶娃。”


    晏小妹剛到手的200個銅板去了大半。她看向沒正形的哥哥,咬咬牙用剩下的錢去買了一份蜜炙肉,還沽了一壺酒。


    晏小妹給他哥滿上,晏淮斜眼看她,“幹嘛?”


    晏小妹給他哥捏肩,“之後怎麽辦?”


    晏淮夾了一塊肉,含混道:“接著賣唄。誰家沒幾個親戚,一籃子枇杷不夠官夫人分。”


    沒兩日姚氏主動來尋晏小妹,一刻鍾後,姚氏歡歡喜喜提著兩籃子枇杷離去。一來一回,晏小妹淨落500文,比她苦哈哈抄書輕鬆的不止一星半點。


    她得了甜頭,想要再做幾次買賣時,被茶肆掌櫃告知沒有枇杷了。


    “沒枇杷就換石榴咯,又不是天塌了。”晏淮不以為意。


    晏小妹攪著手帕:“石榴正當季,再常見不過了。”


    屋內忽然傳來哭聲,晏淮嘟囔一句“煩人”,腿卻有自己的主意進了西屋,晏小妹跟進去,看見她哥麻溜兒的給孩子換尿布,喂奶。她每一次看,都會受到巨大的衝擊。


    晏淮抱著孩子哄睡:“西郊大覺寺的石榴出了名的好,你買得到就買,買不到就讓爹去後山摘葡萄。然後你提著東西去拜訪姚娘子,再不經意對姚娘子提一提你的雙生子,就會有子嗣寡薄的人來買你手裏的東西了。”


    不等晏小妹想出個所以然,晏淮接著道:“娘以前就是這麽哄地主老財的媳婦兒。”


    晏小妹一時啞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是個好人(快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木子金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木子金三並收藏我是個好人(快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