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黃葉紛紛落,如同那飽受歲月侵蝕的青銅神樹簌簌剝落下星星點點碎屑。


    感受到那股氣息後,李木木握住柔骨劍的右手為之一緊。


    這股氣息他實在太熟悉,就算如今他因為禁製的緣故而失去調動天地元氣的能力,可是那股純粹凝重的寂滅劍意他卻完全不能忘掉。


    高個子青年直到此刻才完全反應過來,可是他的眼中失去了色彩,他的耳中隻有那名修士的呐喊在回響。


    青年的脖子奇癢無比,他很想騰出一隻手撓一撓。然而這樣簡單的事情他如今卻根本辦不到,倒不是因為要挾持幺妹,隻是他的神思仍在躍馬狂奔,可是四肢百骸卻如萬年冰山一樣不能動彈。


    掉落的樹葉如同羊角一樣旋轉聚攏在一起,順著風,繞著不能動彈的一行人旋轉著。


    不多時,一堵由山中砂石與樹上落葉混合而成的圍牆便將所有人都困在一隅之內。


    被高個子青年挾持著的幺妹目睹樹葉圍牆的形成,眼中流露出與眾人無異的驚奇光彩,不過她的下一步舉動卻讓驚奇中的幾人驚上加驚。


    她居然動了。


    幺妹顯然看出了所有人都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止在原地,隻見她兩指捏住刀柄,脖子一歪便從高個子青年手中輕易掙脫。


    高個子青年一臉不可思議,他還未想明白為何他會忽然像植物人一樣動彈不得,如今另一個問題卻在腦中跳躍。


    憑什麽所有人都動彈不得,這個毫不起眼的小丫頭卻活動自如?


    他馬上想到或許這個小丫頭並沒有表麵上那麽簡單,或許她有某種神異能力——


    然而這些借口都說服不了自己,青年因為慪氣已經開始麵紅耳赤。


    下一刻,一顆麵紅耳赤的頭顱卻詭異地滑落到地上。


    他顯然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死亡,失去頭顱的身體仍直挺挺立著,不服氣的眼睛讓轉動著。


    餘下之人饒是修行多年心智堅定,可是看到那恐怖的一幕卻不覺脖子一涼,一雙眼睛全都向下瞧去,看看自己的頭顱是否還在自己的身體上。


    幺妹看著生機還未散盡的頭顱卻露出滿眼厭惡,她旋即轉頭瞧向母鹿身下生機盡失的小鹿。


    她本不想殺人,她這一生算得上殺人無數,可是她卻極少主動殺人。


    在來洪都的路上她遇見過不少心懷鬼胎的人,進入試煉星域之後她又遇見許多想要殺人越貨的人,在逃跑途中她又遇見許多圍住堵截的,現在她又遇見許多要置他們二人於死地的人。


    可是幺妹從頭到尾都沒想過殺人。


    對於途中遇見的心懷鬼胎之人她隻是略施小計將其悉數吊到偶有猛禽路過的高山,對於想要殺人越貨的他隻是不斷向對方敲詐一些法寶靈丹作為精神損失補償費,對於圍追堵截的她也隻是使些致暈的手段令對方沉睡。


    就算方才高個子青年的的利刃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仍沒有其必殺之心。


    直到她看到青年一腳踩斷小鹿的脖子,那一刻她才將鳳冠中的針牙蟻蠱放出。


    針牙蟻與其他螞蟻不同,他的嘴巴不是一對大鉗子而是一根如同蚊子一樣細長的針管。


    針牙蟻是食肉性蠱蟲,而且吸食血肉速度極快,這也正是高個子感覺到脖子奇癢無比的根源所在。


    針紮郵票,一扯便斷,被針牙蟻咬過的脖子自然也是風吹即掉。


    針牙蟻飽腹之後也是乖乖爬回幺妹的鳳冠銀飾之中。


    幺妹輕輕走到白鹿身邊緩緩蹲下,包括李木木在內,所有人都仍陷入寂滅之中,到目前為止能自由活動的也隻有幺妹、蠱蟲與白鹿。


    幺妹看著白鹿那生離死別的痛苦神情,思緒一下子被牽扯回許多年前。


    一方不起眼的偏遠部落落在幅員遼闊的鬼族南域中,就如同池塘中一粒不起眼的浮萍。


    直到一個大人物的偶然路過,直接顛覆了一個無知女童的人生軌跡,也間接顛覆了一個家庭、一方部落的既定軌跡。


    “幺妹,阿娘好好的,你也好好地——”


    當時年幼的幺妹沒有真正懂她的娘親所言所行,隻知道自己要去很遠的地方待很長一段時間。


    她與一般的小丫頭截然不同,聽聞這個消息她非但沒有傷心反而有些激動,她一直向往山外的世界。


    那裏會不會有比部落裏最老的老首領還老的人?是不是有比大黑還要強壯的牛?是不是有比拉那井水還甜的水?


    當時隻道別離輕,未想一別各飄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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