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繁躺在床上,看著飄窗上放的花束,盡管經過了幾次換水,花朵還是在慢慢枯萎。他的心情很複雜,雖然他感覺自己有著很強的表達能力,但是想要說的事情還需要梳理一下。


    王繁有話不說的樣子,很容易被看出來。趙希道坐在飄窗上問他:“想說什麽?”


    王繁說:“……不是很好說。”


    趙希道說:“我不做飯了,找廚師上門做飯。”


    “不是要說這個,雖然這個決定挺好的。哈哈哈……”


    趙希道看到王繁笑了,也笑了一下。


    然後他繼續問: “所以,你想說什麽?”


    王繁想了想說:“那天這個世界的王繁的媽媽問我,有什麽辦法可以讓真正的他們回來?”


    “這讓我意識到,來到這裏以後,我們一直想著如何回去,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沒有找到回去的方法,我們在以他們的身份生活。”


    “你說這個世界的趙希道和王繁是到了大頌嗎?他們現在的生活如何?我們可以與他們聯係上嗎?我們可以互相再回到原本的世界嗎?”


    “如果我們突然從這個世界消失了,這個世界裏認識趙希道和王繁的人會怎麽想呢?如果我們不能回去,他們也不能回來,是不是就要一直這麽互換身份生活下去?”


    王繁一口氣說完了上麵的話,他看著趙希道,趙希道沒有立刻回答。


    其實王繁還沒有說出口的,真正不是很好說的是,他覺得他們很難回到原來的世界了,或者說至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


    現在是2034年的8月,趙希道和王繁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年半多了,雖然他們通過問卜得到一些訊息,並且努力尋找方法,但是他感覺沒有很明確的進展,如果這樣下去兩年三年以及更長時間之後呢?


    王繁甚至開始覺得,在這個時代生活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好,或許,這就是上天的安排。


    這是他還沒有說出口的話。


    趙希道沒有說話。


    王繁知道趙希道不說話並不是不高興,而是陷入了思考。


    趙希道是一個非常執著的人。


    當時內侍對他說,昭儀去了天上神仙的世界。在那之後,他就對神仙的世界產生了興趣,他開始研究道教,想知道如何成為神仙。


    因為頌文宗不喜歡占卜,三哥趙希孟遂放棄研究。


    趙希道不明白,問三哥趙希孟:“舉行儀式的時候,祭天的時候,出征的時候也都要占卜,為什麽要反對呢?”


    趙希孟對他說:“你為什麽要糾結答案呢?搞明白這些,比當下的情況更重要嗎?”


    停頓了一下,趙希孟繼續說:“你是在表現你自己,嘲弄我嗎?”


    趙希道本能地搖頭:“沒有。”


    趙希孟的臉上浮現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趙希道忽然又想到一年以前他和王繁在知樂工作室裏排練,關於“上山和下山”。當時兩個人都自然而然地認為,一定會一起找到回去的方法。


    後來趙希道想,也許,奇怪的是自己,因為看起來大家都能很快地接受各種現實,並且說服自己當下就是正確的,哪怕是前後自相矛盾。


    “你想知道,我們還能回到大頌嗎?”趙希道問。


    王繁點了點頭。


    “還有,這個世界的趙希道和王繁可以回來嗎?”


    王繁又點了點頭。


    “還有,不管能不能回去,我想知道,接下來我們要如何去做。”王繁補充道。


    趙希道點點頭。


    “那我們來看看吧。”


    ——第一個問題,我們還可以回到大頌嗎?


    出卦:是陰·陰·陰——下卦是個坤卦。


    再繼續出:是陰·陰·陰——上卦還是個坤卦,四爻變。


    答案為坤為地,四爻動變,之卦是雷地豫。


    上下皆為坤的坤卦,柔順,象征地順從天。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坤卦告誡得此卦著,適宜以靜製動,包容萬物,順勢而為。


    四爻的爻辭很有意思,說的是紮緊口袋,沒有指責也沒有讚譽,也就是說小心謹慎為上。


    “這個紮緊口袋,這是在‘點’我。”王繁無奈地笑了一下。


    趙希道也微微一笑。


    因為四爻上下沒有得到有力的支持,形勢仍然是未明的。四爻用把口袋紮緊來比喻,當下的情況要多多觀察,少說話多做事。


    趙希道說:“這個回答很有意思,坤為地的四爻,可以理解為還要等,向上就是五爻的黃裳,元吉。有希望,但也有難度。”


    王繁說:“是的。向上還差一步,但這一步很難。”


    “接下來,我們來看第二個問題。”


    ——第二個問題,這個世界的趙希道和王繁可以回來嗎?


    出卦:是陰·陽·陰——下卦是個坎卦。


    再繼續出:是陽·陰·陰——上卦是個震卦,四爻變。


    答案為雷水解,四爻動變,之卦是地水師。


    解卦上卦為震為雷,下卦為坎為雨。雷和雨交織,萬物舒展生長,是解卦的卦象。震為動,坎為險,解卦也為即將脫離困境之象。


    四爻說的是,解開指頭的束縛,這裏也指小人的糾纏,誌同道合的人會帶著誠意到來。


    王繁說:“看起來,他們現在也陷入了困境,遇到一些問題,被什麽絆住了,他們需要有人幫助,得以解決問題。”


    趙希道說:“嗯,看起來也是有希望的,並且可能他們情況比我們要簡單一些。”


    王繁說:“這兩個答案都在說,我們都有回到原來世界的希望,但是都要等形勢變化,以及問題解決以後。”


    趙希道表示認同。


    “來看一看接下來要怎麽做吧。”


    ——我們接下來要怎麽做?


    出卦:是陽·陽·陽——下卦是個乾卦,初爻變。


    再繼續出:是陽·陰·陰——上卦是個震卦,上爻變。


    答案為雷天大壯,初爻和上爻動變,之卦是火風鼎。


    大壯卦上震下乾,展現天上雷鳴之象,聲勢壯大,強壯有力。


    是光明強盛之象,但需要注意運勢強盛之時,不可驕縱,宜心平氣和。


    勇敢但不冒進,果決但不妄動。


    上爻的爻辭,講述了羊角插進籬笆裏,進退維穀,正是艱難之時,沒有什麽獲利。但是艱難是好的,因為磨難不會長久,最終可以克服困難獲得吉祥。


    趙希道說:“上六,羊角卡住了。這很有意思,堅持也難,放棄也難。”


    王繁說:“但讓我們堅持……其實和之前的坤卦四爻也是一樣的。我們接下來應該會再次突破難關,這之後會迎來新的變化。”


    趙希道表示同意:“應該是這樣。”


    王繁說:“我們今天,連續問了三個問題。我現在有點明白了,什麽叫人在局中。”


    王繁繼續說:“就像下棋,如果我們是棋子,就無法看到棋局。如果從更高的角度看,事情應該會變得更加簡單和清晰。這麽一想,我們看二維的棋局,和四維看我們的局麵是一樣的。”


    “師兄,我有一種感覺。”


    “是什麽?”


    “紮緊的口袋暫時不能打開,卡住的羊角也暫時動彈不得,是因為我們身處的情景。一旦得到更多關鍵訊息,事情可能會比我們設想的要簡單。”


    “有可能,所以我們現在,還需要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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