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些玩家被扔到船上,當然不指望坐上補給船就能通關副本,季深嵐隻是想試探一下而已,但在聽到這個問題時,船主人卻隻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就將話題岔了過去,隻是那笑容現在回憶起來,還是令人心頭發寒。唐遇聽著季深嵐的述說就已經明白,補給船怕是不會來了。隻是這樣一來的話,沒有其他船隻接駁,他們所處的這艘船就完全變成了一個孤島一座牢籠,這種除了船就是茫茫大海的感覺也遠比在陸地上更容易令人恐慌。而且,這個副本的期限,還有這艘隱藏著秘密的遠洋漁船將要行駛的方向目前依然是未知。唐遇沉默了一會兒,想說要不要去魚艙看看,但還沒等他開口,甲板上就又走上來兩個人,並且一看到唐遇幾人就立刻大步走了過來。“你還有小藍藥嗎?”林覓一照麵就有些煩躁的直接道:“勻我幾瓶。”遊戲出品的治療藥劑效果很不錯,昨天那三個病人裏快死的兩個情況沒有惡化,輕一點的狀況也好了一些,身上的腫包不再破裂流膿了。本著做事就要做到徹底的理念,林覓想要再詳細查看一下他們的身體,最好能交流出一點情報,然而其他船員卻並不許她再接近那三人,反而又找了兩人輕症的讓她治,治完之後就喊著土著語把她趕出了房間。“這都五個人了!”林覓有些忿忿的抱怨:“這艘船是有什麽傳染病嗎?”唐遇心中一動,忽然就明白了船長為什麽要把他們留下來了,而於此同時,他想要去魚艙的念頭也更加清晰堅定起來。第226章 望者號(7)輪船上生病的人並不是海員, 貨物也不是魚, 再加上病人手腳上捆縛的痕跡以及船員們防範的態度,很容易就令人聯想到一個詞匯:人口|販|賣。隻是根據船上的科技水平來推斷現在所處的時代, 黑奴|貿易應該早就已經結束了。販賣|人口所獲得的利潤說不定還沒有老老實實撈魚來的多,和所要承擔的風險完全不成比例。那麽, 這艘船帶著這些人的目的就非常令人尋味了。唐遇還不知道船長和船主人想要做什麽,但根據船長讓林覓治療病人的行為, 可以猜測的是,他們需要的人怕是不夠了。這是一艘隱藏著秘密的船,那麽掩蓋秘密的最好方法就是保持封閉, 不管怎麽看, 他們都沒必要接收到求救信號就特意來救人, 除非, 他們需要的就是‘人’。唐遇思考了一下,把自己的想法跟季深嵐說了, 順便也說了想要去魚艙看看。季深嵐也不避著林覓和程君,讓兩人一同聽完後,林覓當即表示這麽有趣的事必須要插上一腳。隻是魚艙也不是說下就下。於是幾人暗搓搓的擬定了入夜之後再行動,趁著白天的時間,他們在船上轉了一圈,就當是熟悉路線了。水手們都在甲板上,有人正拿著木板修補船隻,也有人赤著手臂、袒露著被強烈紫外線曬成銅色的皮膚蹲在地上擦拭甲板,剩下的就聚在船帆的陰影下賭酒打牌。船上並不限製玩家們的自由, 除了私人房間以及涉及到船隻行駛的操舵室、輪機艙和燃料艙不能進去,其他地方都可以行走,隻是唐遇卻仍有一種被監視的感覺,那些水手雖然看起來都在做各自的事情,可唐遇還是可以感受到隱秘而惡意的目光時不時的掃過身體。唐遇無視掉了這些目光,他和常何先去了第一甲板。昨天他們被撈上來時是風暴和深夜,隻有船員手裏的燈火作為照明,燈光之外全是黑暗。此時站在甲板上,唐遇這才第一次看清了這艘船的樣貌。船首是一個女人雕像,那女人雙手被捆縛在身後,麵容雕刻得精致豔麗,眺望著被破開的無盡海麵,微闔的雙眸中似乎含著無盡的哀傷與愁思。唐遇吹著潮濕的海風,神情有些恍惚,昨夜的風暴好似一個幻覺,此時陽光穿透雲層灑落在海麵上,美麗的就像是寶石瑰麗的切麵,隻是在這美好寧靜的背後,沉澱著數不盡的枯骨與生命。唐遇看了一會兒就和常何一起離開了第一甲板,繼續向船尾探索,也是走了一圈之後,唐遇才發現這艘捕撈船似乎經過改造,除了船主人、船長、輪機長等等算是有權利的人的休息室是在第一甲板外,海員們起居的空間都在第二甲板。第二甲板一共有三層,第一層是船員休息艙,二層雖然在設計之初也帶了艙室,但因為過於潮濕平時並沒有人住,玩家們就是被安排在了這裏,而二層甲板之下則是直接和船尾的魚艙打通,形成了一個極大的空間。隻是這樣一來雖然擴大了魚艙,但也直接導致了第二甲板的第二層幾乎不能使用,怎麽想都有些不太劃算。長時間的航行永遠都是枯燥乏味的,海麵上沒有任何參照物,船隻就像誤入另一個星球的螞蟻,孤獨又小心翼翼。今天的天氣實在是很好,天空和海麵都像是被滌蕩了一樣幹淨。沒人願意呆在船艙裏,所以大多數玩家都留在甲板上。有人呆在船舷邊觀察海麵,有人和唐遇一樣走來走去的熟悉環境,還有玩家用一塊手表和水手換了套紙牌,叫了幾個同伴在水手旁邊湊堆玩,看著是投入悠閑的樣子,但唐遇發現他們實際上是在學習水手們的語言。夜幕很快就降落了下來,海上的夕陽格外豔麗且震撼,橘色的陽光將整麵海都鍍上了一層波光粼粼的金色,等到太陽徹底沉入遙遠的海麵,黑暗就隨同海浪聲一同覆蓋了下來,星星在頭頂高懸,世界好像也霎時變得遙遠和寂靜。消失了一天的船長頂著帽子從操舵室裏走出來,他對著水手們發出了吆喝,其中一人站起來走到桅杆邊,快速爬上去點燃了燈火,之後又順著繩子靈巧的滑落下來。在他點燈的同時,其他水手也紛紛點亮了漁燈,船頭那邊發出一聲悠長的汽笛低鳴,兩盞巨大的探照燈也接連兩了起來,光束破開黑暗照亮了前方的海麵。唐遇站在船舷邊扒著圍欄往下看,就見有魚群被光芒吸引匯聚了過來,海麵下 不時有影影幢幢的生物貼著船身掠過,再想細看時已經消失在了光照不到的黑暗海域。常何脫下外套給唐遇披上,光線消失之後海風就冷了起來,一旦著涼就會變得很麻煩。唐遇拉著外表邊緣直起身體,不知道是不是盯著海麵時間太久的緣故,唐遇收回視線時突然有些目眩,不過他很快就穩住了腳步,看向常何說:“回去吧。”雖然船艙裏的條件不好,但為了夜晚行動,他們需要休息。船隻在晚上十點之後就停止一切活動了,淩晨將近兩點的時候,林覓和程君悄咪咪的摸到了他們的艙室外邊,唐遇開門之後才發現他們還外帶了一個男人,正是白天跟水手換紙牌。男人膚色偏黑,但長得非常精神,一雙眼睛明亮有神,看到唐遇幾人就咧嘴一笑,道:“我也入夥,大佬求帶。”這一次進副本的全是資深者,能當上首領的人也一定有自己的本事,並不存在誰會拖後腿的問題。大家都知道應該幹什麽,唯一的區別隻在於做法是否相同。這人這時候跑來入夥,說明大家想法一致,季深嵐當然不會反對,打了招呼後就跟眾人輕聲說明了計劃。林覓看到的幾個病人都是年輕的成年男性,船上既然選擇囚|禁這些人,那麽船長就一定會考慮有人逃脫的問題,將第三層船艙和魚艙打通無疑就是為了防範這一點,被關押的人也一定是在魚艙下麵,這樣才能保證他們即使鑿破了船板,魚艙裏的水也會直接灌進去,讓他們無法逃生。但昨天林覓看的那三個病人身上都是幹的,並且季深嵐記得船長叫人去帶病人時,那幾個水手走得是第一甲板的方向,由此可以推斷出唯一的出口應該在第一甲板那邊,操舵室、餐廳、輪機室、配電室這種核心地方不大可能,剩下的地方裏最大的可能就是船長室以及醫務室了。“船長室那邊容易打草驚蛇,所以這一次先去醫務室看一下。第一甲板那邊算上船主人也隻有六個人,如果有意外的話你們也應該可以應付。我和阿晉還有林覓會去船尾,如果有水手出來,就由我們來吸引他們。”季深嵐深深地看了幾人一眼,最後叮囑道:“注意安全。”第227章 望者號(8)唐遇四人和季深嵐三人分別動身, 常何走在前麵, 唐遇跟在他身後上了甲板,然後沒走出多遠, 常何的腳步就突然一頓,唐遇反應不及直接撞在了他的後背上。怎麽回事?唐遇捂住鼻子眼眶泛酸, 但還來不及多想就迅速俯下了身子,借著船舷邊壘起來的幾個木箱子的遮擋, 探出頭去看到了前方的一些人影。甲板上不隻是他們幾個,還有另外一些人在,唐遇借著月光認出了幾個熟麵孔, 都是船上的水手。除此之外, 他們手裏還拖著一些沉重的東西, 在甲板上留下婉延的痕跡和摩擦的聲音, 唐遇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那不是什麽東西或是麻袋, 而是幾個膚色泛紅的人。他們被人拖著腿,上身軟噠噠地垂在地上,不知道死了還是沒死,但露在外邊的皮膚滿是潰爛的痕跡,皮膚開裂到一定程度之後就露出其下的暗紅色肌理。唐遇腦海裏莫名晃過了在鐵森林時那隻被扒了皮的鹿屍,回過神來時,那些紅色的人已經被拖到了船舷邊,然後第一個人就被水手們像是丟麻袋一樣丟進了海裏。唐遇清晰地聽到了水花四濺的聲音,但就在他以為這就是結束時, 又有更多的聲音一擁而上。唐遇悄悄貼近船舷邊的欄杆看過去,就發現那個人並沒有沉下去,海麵在微弱瑩白的燈火下劃出道道水痕。那些水痕包裹住了皮膚潰爛的病人,緊接著,源源不斷的撕扯和咀嚼聲像是一隻尖利的爪子一樣狠狠撓在了眾人的耳膜上,唐遇渾身一震,看著翻上來的血液慢慢染紅了附近的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