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點便可洞悉建奴皇太極那副貪得無厭、出爾反爾的醜陋麵目。事實上,他提出的第二條和第三條完全自相矛盾。一方麵,他企圖通過劃清界限來保障自身安全;


    另一方麵,又渴望在貿易方麵獲得利益。邊境馬市曆來就是建奴的生命線,晉商這條線被徹底斬斷後,他們的人參、皮毛、東珠,還有那些山貨,成千擔地爛在地裏也是沒有人買,換不來他們想要的糧食、布匹和鐵器。


    皇太極這種獅子大開口的做法無疑是在探測大明的底線,同時也顯示出一定的求和誠意。


    然而,眾所周知,建奴向來善於口蜜腹劍,表麵一套,背後一套。即便他們言辭懇切,私下裏仍可能暗施詭計,小動作頻頻。


    依微臣所見,此乃權宜之法,緩兵之計罷了。


    從信中的言辭來看,遼東的小袁大人似乎也有意與皇太極施展同樣的策略以拖延時間。


    小袁大人上次派人去建奴老奴靈前吊唁,就是一招緩兵之計,微臣甚為欣賞。


    此次小袁大人匆忙送來緊急奏報,無非是希望求得陛下的旨意。


    畢竟,如果陛下不明確表態,那麽當遼東鎮在前方與建州女真講和的消息傳入京師後,恐怕袁崇煥將會遭到京城那些言官禦史們的口誅筆伐,難以承受輿情壓力啊!


    到時候說不定小袁大人又要和陛下鬧脾氣,讓陛下開革一批禦史給他出氣。”


    “不錯,都是那千年的狐狸,玩得都是花活。


    朕這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就不摻和了,也摻和不起,別最後稀裏糊塗給繞了進去。


    既然袁崇煥想要讓朕虛與委蛇,陪著皇太極打著太極拳,朕就與他皇太極虛與委蛇,一起演戲打太極。


    皇太極暫時不想打仗,朕更不想打仗,一方麵是真打不過,另一方麵朕也想休養生息,積攢力量。


    朕在私底下幹的那些事情,想必楊愛卿也是有所耳聞的。


    等朕的計劃初見成效的時候,這建奴的這些首領們,就是想和朕打仗,他們的手下人也是不願意的。


    當然這是後話,這會兒自然是先顧眼前的事情。


    雙方都不想打仗,建奴以為自己是那新生的政權,正是銳意進取的時候,有時間拖延,正好可以讓他皇太極處理好內政,處理好他們女真人和漢人的矛盾。


    那老奴不僅留給他的是汗位,更是一個爛攤子。


    他們建奴以為咱們大明是積重難返,處處都是老牛拉破車,時間拖長了,又是內鬥內耗,不用建奴來打,自己就先垮了,和談對他們最有利······”


    說到這裏的崇禎神情一怔,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對著楊嗣昌說道。


    “文弱,給遼東鎮的回信裏寫清楚。朕的意思是遼東鎮的事情,他袁崇煥可以自專,無論以後出什麽幺蛾子,朕都可以替他兜著。


    可是隻要出了遼東鎮,他就要規規矩矩地做好大明朝的官,他在邊牆上和建奴談和,不幹別人的事情,不要想著越俎代庖。


    外麵的友軍他就是一個把總也不能殺,比如那東江鎮的官兵。”


    崇禎就差一點給袁崇煥點出毛文龍的名字,崇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擔心這個時空的袁崇煥即使不是薊遼督師,不是節製遼東鎮、天津衛、東江鎮、登萊鎮的統帥,他也會膽大包天,把毛文龍誆騙出來殺掉。


    雖然這種可能性隻有十萬分之一。


    楊嗣昌雖然不明白崇禎為什麽要著重說這一點,可他還是記下來了。


    “陛下,那建奴派來的兩名漢人使者,是不是真要袁崇煥放進京師來嗎?


    臣聽聞,自撫順參將李永芳第一個削發留辮之後,這遼東的漢人都是頂著一個金錢鼠尾辮,酷似一群大和尚。


    讓這樣的漢人使臣進了京城,恐怕又是一場風波啊。


    那皇太極如此行事,其意圖再明顯不過了,無非是想攪亂我大明京師的局勢罷了。”崇禎自然明白楊嗣昌話中的深意,不禁流露出一絲遲疑之色。


    盡管崇禎內心深處對文官集團的能力與操守頗有微詞,甚至時常出言譏諷,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姿態。然而,此時此刻,即便他手握勇衛營和白杆兵這兩支勁旅,麵對文官集團時卻仍舊心生忌憚。這種忌憚並非源於文官們的軍事實力,而是源自他們那令人畏懼的言辭攻勢。


    若允許建奴的使者入京,無異於間接地承認了金國的合法性。


    那麽日後一旦開啟和談,在公開場合大明朝這邊,便再也無法將“建奴”、“東虜”等稱呼掛在嘴邊。


    如此一來,不僅有損大明的國威,更會令天下臣民對朝廷產生質疑,打了這麽多年仗,說不打就不打了,那之前的流血失地算是怎麽回事?


    大明朝對外不是一直強硬到底嗎?這是政治正確的事情,一旦崇禎沒有處置妥當,就會有失去民心之虞。


    想到此處,崇禎心中愈發糾結,一時之間難以決斷。


    這事情的關鍵是在這群大明接受正統儒家教育的士大夫文官們身上,他們會認為崇禎這樣談和的行為與叛國投降無異,到時候肯定會有人指著崇禎的鼻子罵他是南宋的趙構。


    明朝的臣子即使有廠衛的鎮壓,依然敢和皇帝對著幹,這是不容懷疑的。


    他們說的話就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民意,代表了民心,由不得崇禎不忌憚。


    那樣的話,崇禎真是活著比死了還難受,說他是趙構,那比罵他斷子絕孫還要厲害。


    崇禎心裏很清楚,既然被揍了那就得老老實實站好,挨打就要立正,承認失敗並不可恥,可恥的是認識不到自身的弱點,隻是一味的強種。


    目前最關鍵的是采取權宜之計,爭取時間來猥瑣發育,以待良機。而皇太極伸過來橄欖枝,崇禎自然也是想要接住的。


    然而,他也深知此時明朝的民風已然變得自由化、散漫化,那些口無遮攔、動輒罵人的文官們可不是好惹的主兒,他們身後代表了更多的士紳,市井的富裕階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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