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歸農原本是想要說些什麽的,但看著宋謙懷裏的宋觀皺了皺眉,最終什麽都沒說。 兩人都沒再提起沈歸農為什麽會在這裏這個話題。 最後宋謙抱著宋觀上了沈歸農的車,沈歸農盯著宋觀看了好一會兒,末了“切”了一聲,小聲的嘟囔著:“你的眼光也不怎麽樣。” 宋觀自打被注射那藥物之後,整個人都因此無力,連抬動一根手指都顯得吃力,唯有五感還尚且鮮明。 聽得見,看得見,感覺得到,唯獨動不了。 事情已經完全超出預料之外,明明之前一切都進行的好好的,這最後的關頭卻莫名其妙的全盤崩壞。 到底是哪裏出錯了? 而他心裏甚至因為宋謙這一串的行為而產生了一點隱約而未成形的不好猜想。宋觀實在很難不去想到這個,因為宋謙表現得實在是太過直白了,那是一種直白到近乎赤裸的地步。但這一點猜想是荒唐的,在宋觀自己看來甚至是不可理喻的。可是,就是這一點荒唐的猜想,卻在宋謙把他抱上床的時候,得到了驗證。 宋謙抱著他從沈歸農的車上下來,抱著他進了這間宅子,抱著他上了二樓,最後將他抱上了這張床。當衣服的扣子被宋謙解開的時候,宋觀唯一的感想就是宋謙是個變態,他無比氣憤地想著宋謙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偌大的房間裏,身上的衣物被一點點的剝離幹淨,這一片空間裏宋觀聽的清晰分明的,是自己顯得粗重的呼吸。說不清楚到底是憤怒更多一點還是恐懼更多一點,而從始至終宋謙都帶著一點微笑,表情甚至是無害而無辜的。宋觀被脫到一絲不掛的時候,宋謙依舊穿著整齊,兩廂對比得如此分明,身上的這個人在這過程裏一直可以稱得上是衣冠楚楚。 宋謙整個人跪在宋觀的上方,一直手抵在宋觀的頸側,這是個桎梏的姿態,他對上宋觀此時的目光時,眼神微微晃動了一下,然後宋謙微笑開來,就這樣捏住宋觀的下巴:“對,就是這個表情。”宋謙盯著宋觀看著,平素一貫清朗的聲音,此刻壓低了帶上一點沙啞,他笑著說,“宋觀,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這個表情——因為我每次看到你這樣的表情的時候,就忍不住地想要把你弄哭了。” 此刻罵不能罵人,揍不能揍人,動都動不了,連瞪個人也被對方用這樣的一句話給堵回來,宋觀情緒過於起伏,眼角都泛起一片薄紅了。而他生氣憤怒的同時,心裏還有點恐懼,源於此刻兩人的姿勢。他的衣物全褪,就好像一塊洗幹淨的肉,隻等著人切開來吃。所有一切都指向一種可能,宋觀已經猜到,但並不願意麵對,盡管如此他還是隱約感到了,接下來的事情肯定會讓他接受不能,那會是他一點都不想了解的東西,一輩子都不想了解。可是即便如此,他心裏頭還是抱著一點僥幸地想著,想著宋謙這貨可能隻是腦洞一大,隻是臨時起意來逗他玩的也不一定,就跟幾年前那次外公的生日宴會上那樣,宋謙拿了他的褲子跑了,這隻是一個惡作劇。 可是宋謙攥著他的手,就這樣將他的手握在手心裏去解自己衣服的扣子。那些扣子不容易解開,尤其是在宋觀無力,而兩個人的手心又都是汗的情況下。手指的糾纏裏,宋謙咬著他的鎖骨,舌尖描繪著舔過之後,最後落在了宋觀喉結突起的地方。 牙齒輕輕磨蹭著輕咬,人體極脆弱的地方暴露在另一人的嘴下,這讓宋觀一時有種錯覺,好像宋謙下一刻就真的會咬上來,這樣尖銳的觸感。情緒波動極大的時候,宋觀胸膛急劇地起伏著,而宋謙扳過了他的臉,有細細密密的吻落下來,他感到自己的眼皮子被舔的濡濕,然後那些濕漉漉的吻慢慢地都變成了啄吻,就這樣沿著宋觀泛紅的眼角,過了臉頰,最後落在了耳朵上。耳垂被咬住了,對方呼出來的氣息進了耳朵裏帶起癢意,那癢意隨著那口氣一直鑽上了心尖,一種讓人無力的快感漫上來,而在此之前宋觀從不知道自己的耳朵這麽經不得人碰。 宋觀一直覺得自己之前經曆的已經夠神展開了,喬師弟也好,小章有也好,全都是神展開——前頭的這兩周目他一直不怎麽願意提起和回想,此刻發生的事情,因為相通的這一點“神展開”屬性,把他之前的那些不好的回憶都勾了起來。 明明這一回他完全是按著劇情大綱來走,結果還能出現這種意外情況,所有的一切如數崩盤,可回想起來竟然是完全找不到任何切入點,一切像是突如其來,好像是頃刻之間所有都扭曲了。宋謙的手指抵進那個不能描寫的地方的時候,宋觀是真的是痛恨得起了想殺人的念頭。可是麵對這樣幾乎要將人生撕活剝了的目光,宋謙隻是無所謂地笑笑,甚至因為宋觀這樣的目光,他反而起了旺盛的食欲,想將宋觀立馬給“生吞活剝”了。 幾乎是死去活來地熬過這一整夜,到後來宋觀的眼淚無意識地流下來,淌了一臉,宋謙望著宋觀浸了淚的眼睛,那漆黑的瞳孔裏頭隻有他一個人,他抱著宋觀,看著那雙眼睛失了神地染上自己想要的情欲顏色,裏麵映出來的,便隻有自己一個人,他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俯身下來,宋謙將宋觀那些劃落眼角的透明液體全部吮吻去了,都說眼淚是鹹的,可他嚐不出味道。吻了吻宋觀的眼睛,再吻一吻,那一點過去藏著的念頭,如今終於大白天下,所有的障礙都掃清了,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做著這些以前就想做的事情,宋謙想著,就像現在這個樣子,宋觀你隻要看著我一個人就好了。 你隻要看著我一個人,就夠了。第42章 第三彈 人生苦短不滿就幹 整整四天,宋觀被狠狠的折騰了個遍。宋謙就像一個拿到了什麽新玩具的小孩子那樣,“愛不釋手”的將他裏裏外外摸了一遍又一遍,那手段下流得簡直讓人聞所未聞,宋觀隻感到自己的三觀在床上被一次又一次的刷新。而在他以為這已經是全部了的時候,宋謙居然穿上了女裝!那形象依稀是當年小謝手下裝扮的那個模樣,隻不過如今宋謙五官長開,不複當年少年時期的柔美,若是作為一個女孩子的話,線條實在過於硬朗了些。 如果宋謙是個女裝癖的話,那的確是件很好笑的事情,但宋謙這樣做隻是為了折磨他。那些折磨都不用多說了,宋謙貼著他的臉頰輕聲說:“你好像很喜歡我女裝的樣子。”手指捏的都不是地方,“當年小謝讓我穿女裝的時候,他旁邊那個人就是你吧?”宋謙低笑了一聲,“連現在手機裏記事本的底圖,都用的是我當年的那些照片——”聲音略略上揚了一些,“宋觀,你是有多喜歡我穿女裝的樣子?嗯?” 當然這個是可以解釋的。宋觀是因為實在是太喜歡那位動畫裏的妹子了,所以連帶著也十分喜歡當年宋謙那九成相似於原版的女裝扮相。這一點其實同宋謙本人沒什麽關係,因為就算宋謙女裝再好看,那也是個男的,如果不是因為差不多是百分百的還原了女神大人,宋觀根本不會關注這麽多。而宋謙同宋觀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身下的動作一點都沒停,然後他咬著宋觀的耳朵,齒間細細研磨著,含著笑問:“你那麽喜歡我穿女裝,那你喜不喜歡我現在幹你的樣子?” 喜歡……喜歡你麻痹!……宋觀在宋謙身子底下不知道死過去又活過來了幾回,喘了口氣,麵上的神情像歡愉也像苦楚。在這極致的感觀裏,宋觀手指絞著枕頭的邊緣,腦中一片混沌他是真的想一把扭斷了宋謙腦袋,然後一腳把人踹到床底下去,就讓對方爛在不見天日的角落裏。 有汗水進了眼睛裏,於是視線都變得模糊,而這模糊的視線裏,宋觀看著宋謙的麵容真的像極了女神,這種即視感讓他有種很崩潰的感覺,尤其是合著身子的感覺。宋謙撥開宋觀額前的亂發,親了親他。“宋觀。”他念著他的名字發出了一聲喟歎,然後宋謙帶著宋觀的手,半是強迫半是引誘的將宋觀的手帶到了兩人不能描寫的相連處,他貼著宋觀的耳朵,是低低的,啞啞的聲音,宋謙專門說一些讓人聽了受不了的內容,低笑一聲,聲音顯得邪惡而蠱惑。宋謙那種帶著調笑意味的故意羞辱的話語,聽得宋觀用力咬住嘴唇,不甘,無法說話。 他簡直恨得想殺人了。 宋謙將宋觀在床上綁了四天,第四天的時候,宋謙將宋觀抱下了床,並難得給他穿上了衣服。甜潤的晨光裏,宋謙親了親宋觀的眼睛,他一直很享受同宋觀這樣親昵的行為,宋謙揉了揉宋觀的頭發,靠過去抵著宋觀的鼻尖,笑著輕聲說:“我們今天出門去看爸爸。就告訴他,我們兩個人是怎麽‘相親相愛’的,你說好不好?”宋觀麵無表情的回視。宋謙對此毫不在意,隻是捧著宋觀的臉又啄了幾口。 宋謙他厭惡整個宋家,打從一開始就是,於是這麽多年過去之後,他將整個宋家都毀了。他也一直厭惡著宋爸,從宋爸把他領回宋家開始就是,於是這麽多年過去,他就要把宋爸所珍視的全部東西都毀了——宋家,宋家的家族企業,宋觀…… ——宋觀。 ——這大約是當中唯一的一個異數。 宋謙掐了一把麵前這人麵無表情的臉,笑起來:“你在國外兩年一次都沒有回來過,等下要去見我們爸爸了,你不期待麽?” 宋觀依然麵無表情,甚至可以說是目光涼涼地看著他。 宋謙笑著握住了宋觀的手,掌心裏對方的手微微的涼,宋觀身子從小身子不大好,三天兩頭的總是要生病,身子弱得很,卻偏偏一直四處蹦達的厲害,就好像有著怎麽也耗不盡的精力。他握著手心裏微微涼的這隻手,宋謙望著宋觀麵無表情的臉,忍不住又去掐了一把,然後想著,如果宋觀是這整個計劃裏的異數,那麽他願意這個異數一直存在下去。 前往宋爸如今住所地方的時候,宋謙攬著宋觀,一路上他一直時不時的摸摸宋觀這裏,再碰碰那裏,他很喜歡肌膚相觸的感覺,這會讓他異常的安心,反複地摸著,似乎永遠都不會膩。醫生說他有肌膚饑渴症,源於年幼時的缺愛。他以前聽著這個診斷沒覺得什麽,甚至也不覺得自己有這個問題,而如今碰過宋觀之後,他發現原來自己真的好像是有這個病的。 強烈的渴望,想要將對方一寸一寸的撫摸過來,一遍接連著一遍,不滿足的想要更多的觸摸,甚至想著如果能時時刻刻都擁抱在懷裏就好了——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行為和想法有些偏於病態。不過有什麽關係,反正他已經是他的了。宋謙這樣想著,親昵地在宋觀臉上落下一個吻。 無視宋觀因此而變化的目光,宋謙繼續展開了宋觀的手,把他的手指打開,從掌心開始吻,沿著指節到指尖,從大拇指到小指,仿佛覺得很有意思,於是偏著頭笑起來,然後樂此不疲一遍又一遍親吻著。 宋觀冷眼看著,暗暗在心裏評價:“腦子有病。”很快車子就到達了目的地,宋謙抱著宋觀下了車。自從強製圈禁了宋觀之後,他一直都有給宋觀注射那些可以讓人無力的藥物,就是怕這個人企圖做出什麽傻事。有時量多,有時量少。而今日的量是不至於讓宋觀失去全部行動力的,宋觀要想端個茶杯緩慢地走個路,都是沒有問題。 其實現在宋觀是可以下地走路的,但宋謙就是想抱著宋觀,然後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宋爸,他想著如果等下把自己和宋觀在一起了的事情同宋爸說了,真不知道宋爸會是個什麽反應。再想了想,覺得有趣極了。想來宋爸大概是會不能置信,完全不能相信這樣的事會發生,然後可能會盯著宋觀,也許會問宋觀這事是不是他這個“忤逆子”逼迫的,又或者什麽都不問,就已經認定了這件事,接下來會暴怒,暴跳如雷,十分有可能目光仇恨地盯著他。 這個男人把他接回了家,卻不能好好對他,更多的是像養一個可有可無的寵物似的養著他。心情低落的時候逗兩下,高興了的時候也逗兩下。然後任由別人給他冠上私生子的稱呼,明明不是的,他的存在明明早於宋爸和宋觀媽媽的相識之前。連已經死去的媽媽,都為此背上奇怪的罵名。明明都是這個男人的錯。全都是這個男人的錯。 他想起最開始的時候,宋爸接他過去,那時他其實有點害怕的,小聲地問著男人,可以不去麽?男人笑著說不可以。他其實一直不喜歡宋家也沒想要待在宋家,但那個男人就把他這樣帶進了宋家,不由分說,可是帶回了家之後,又不再管他,任由他被人奚落。 “真不要臉,硬往別人家裏湊!” “私生子。”“沒教養。” “他媽媽是個洗衣工。” “聽說他媽媽當年死纏著宋先生,怎麽都不肯走,可不要臉了。” “他來宋家做什麽?” “誰知道啊。宋老爺和宋太太就是太心軟了。要是我,我肯定不讓這個私生子進這個家門的。他媽媽的娘家又沒死絕,憑什麽讓宋先生來養,其實啊,什麽理由都是騙人的,明明就是窮人想攀折高枝,非把自己說的悲慘。哪裏來的那麽多的事情,估計都是他媽媽娘家人串通好了一起來騙人的。這樣一個私生子怎麽能放進來——弄不好以後就是個鳩占鵲巢!” …… 這些都是些久遠的記憶。宋謙抱著宋觀,按響了門鈴,鐵門打開了,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抱著宋觀穿過那些花圃園子。一路上鳶尾花一簇擁著一簇開著,視線盡頭的木架子底下坐著宋爸,還有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 這段時間經曆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宋爸一下子仿佛蒼老了十歲,兩鬢斑白一片,他看著宋謙,嘴唇囁嚅了兩下什麽都沒說出來,隻是看到宋謙懷裏的宋觀的時候,表情變得焦急。其實一直都是這樣,宋謙看著宋爸的神情變化,想著,一直都是這樣,在宋爸心裏,其實隻有宋觀才是他的兒子,而他宋謙隻是可有可無的存在罷了。 宋謙將宋觀抱的更緊了一點,正要說話,那邊原本一直安安靜靜坐著的女孩子突然尖叫著站起來,她看著宋謙,整張臉都因此這一刻表情的急劇變化而變得扭曲,目光仇恨。 宋謙皺眉看向那個女孩子,然後有些認出來了,這個女孩子是宋觀的表姐,他和宋觀有那麽一回,就有幸一起目睹了這位表姐和別人的露天野戰。他想了一想,這女孩子會這樣看他,可能跟他抖出來的宋家秘聞有關。他借著沈歸農的手弄垮了宋家,能那麽短時間裏完成,當然用了些又狠又毒的手段。抖出宋家秘聞這事可以算當中一件,而這個女孩子,可能就是被牽連的一環。 那個女孩子盯著宋謙看著,麵部表情扭曲得不行,然後她扯過自己放在身後的包後,從裏麵掏出一把槍,就這麽對著宋謙。一旁的宋爸怔了怔,表情有些不可思議:“阿桔?” 女孩子握住槍,看著宋謙,目光瘋狂。 她這些時日費盡心思接近宋爸,因為她知道宋謙肯定會來找宋爸。她先前表現得那麽安靜,表現得那麽擔心自家的小表弟宋觀,眉心蹙起好像有說不盡的放心不下。哈,太好笑了,誰會關心這些破事。她被宋謙弄出來的事情逼得早就精神近乎崩潰,誰看她都是那麽一副微妙的神情,母親在知曉了那些事情之後,歇斯底裏發瘋得幾乎將她掐死。 她恨,一開始恨得沒有目標,那些恨像沒有根的浮萍,虛虛地浮著,她那時還沒有想過別的,隻是恨。同時她也想過自殺,想讓所有一切幹脆都一了百了,可心裏頭沸騰叫囂著一股怨氣四溢的毀滅欲,她不甘心,她要人跟她一起死! 她要宋謙去死。 伴著神經質笑聲,被宋爸叫做阿桔的這個女孩子拿槍對準宋謙,她的精神狀態很混亂,就仿佛是吃了刺激精神類的違禁藥品一般。她帶著一臉神經質的笑容對宋謙說:“你把大家害成這個樣子,你自己怎麽不去死一死?” 話音未落,在其他人有所動作之前,女孩子的食指觸著扳機,手槍的握把被她用其餘的四根手指死死握住,她痛恨地用力按下開槍,神情是“大家一起去死吧”的瘋狂,一切都發生得太迅速,距離太近,槍聲幾乎叫人耳鳴,那是巨大的一聲“砰”! ——隻可惜沒有打中。 一擊未中就錯失了良機,宋觀被宋謙推開了,宋觀他坐倒在地上的時候就很可惜地想,這麽近的距離都沒打中,妹子你弱爆了。 而那個女孩子手裏的槍在一擊未成之後,被宋爸給奪下,卻因為雙方的拉扯,槍支掉落,居然就這麽不偏不倚地甩出去掉到了宋觀腳旁。宋觀怔了怔,撿了起來。冰涼的槍支拿在手上,這還是他第一次摸到正真的槍支。 宋觀拿到槍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舉著槍去看宋謙,而宋謙在他四步遠的地方站定。宋觀盯著宋謙看了一會兒,然後就拿槍對準了宋謙。宋爸和那個女孩子的爭吵聲在這一變故的發生之後戛然而止,一瞬間四下裏靜默下來,隻有風吹得葉子沙沙響的聲音。 宋謙一瞬不瞬的看著宋觀:“你要殺我?” 紫色的鳶尾在風中輕顫。 宋觀突然就覺得沒意思,頓了一下,他笑起來,然後他將槍口倒轉,將槍管塞進自己嘴裏,這樣做之後,他果然看到宋謙的麵色在一瞬間煞白。 你喜歡我。 我知道。 我都知道了。 有多喜歡? 有多喜歡? 如果我殺了我自己……會比殺了你更讓你難受麽? 宋觀想起宋謙那近乎病態的愛撫和擁抱,還有那眼裏難以言喻的情緒,瘋狂的,令人窒息的。他不知道對方怎麽會對自己有這種感情,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宋謙是個神經病,腦子有問題。但無論怎麽樣,他都賭對了。 宋觀對著宋謙笑了一下,嘲弄而諷刺,帶一點得意,然後他扣下扳機—— 那一刹那,宋謙想起了年幼時候,母親還在時,他捕獲的一隻麻雀。 那時他興高采烈,雀躍而興奮的捧著那隻麻雀對媽媽說:“媽媽,看,我抓到了一隻小麻雀。” 媽媽正在洗碗,聽到了他的呼聲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略略低下頭,打量著他手中的麻雀。 麻雀小小的一隻,被他兩隻手禁錮著,正惶惑不安的轉動著腦袋,豆子大的黑眼睛是濕漉漉的,他的手掌貼著麻雀的身子。時隔至今,他依舊清晰記得的,是掌心下那隻麻雀心髒的躍動頻率。那小心髒的跳動穿透了胸腔,透過了羽毛,就這樣傳遞到他手上。呯,呯,呯,一下接著一下。他興奮得不得了,抬高了手給媽媽看。 “媽媽,我可以養麽?” 然而媽媽看著小麻雀說:“不可以。” 他聽到這個回答愣了一下:“為什麽?”然後有些委屈地說,“我會對他很好的。”他保證,“我會給他水,給他小米,我會養著他,不會讓他餓著……” “謙岩,不要任性。”媽媽這樣叫著他的名字,是啊,他其實本來不叫宋謙的,他名字應該是宋謙岩,但是他第一次進了宋家家門的時候,那個比他小了兩歲的孩子用手語表示,我的名字是兩個字,你的也要是兩個字,於是從此,他的名字就從宋謙岩變成了宋謙。 “麻雀是養不活的。”媽媽摸著他的頭說,“你捉了它,它不會吃你喂的東西,它會絕食,然後把自己餓死。” “為什麽啊?為什麽啊?”他不依不撓地追著媽媽問,非要問出個好歹來。 那個時候,他媽媽一直要他把這隻麻雀放了。但他打從心裏不舍,最後騙了媽媽,說,我已經放走啦。但他其實把那隻小麻雀偷偷的留了下來,每天都給小麻雀準備了吃的喝的。 一天過去,兩天過去……後來小麻雀死了,到死都沒有吃下他專門準備的食物。 那一回他哭得很傷心,他想這是報應,因為他不聽媽媽的話,把那隻小麻雀強行留下來,因為這是他抱著私心強行留下來的,所以,最終的最後,他什麽都留不下。 腦中紛雜一片的畫麵,耳朵聽見的世界變成黑白失去所有聲音。這個時候應該有一聲槍響,但他什麽都沒有聽見。他看見宋觀扣下扳機,那一刹血霧炸開。 ——好像是小學時候的課堂,老師在講課,講到的是光陰的寶貴,不知怎麽的,就有感而發的這樣一句話:“人生很短暫的,所以想要的東西,最重要的人……這一切的一切都一定要緊緊抓住,好好珍惜。” ——他將這話牢牢記住。 ——但是卻忘了更久之前,他抓到的一隻小麻雀。他那麽喜歡,但是那隻小麻雀死了。 ——想要的,得不到,最重要的,留不住。 ——大概這才是人之常情。 時光回溯,那時候他已經被宋爸接回了宋家,已經有好久好久一段時間了吧,甚至應該有些年頭了。其實剛進宋家的時候,他是想要做一個討人喜歡的好孩子的,就像當初第一次見到宋爸的時候,他希望能被宋爸喜歡這樣。但最後他知道了,這些都是奢想。 那天他跟往常一樣往自己的住所,翻過鐵欄的時候,因為不當心,腳卡在裏麵了。他試了很久都沒有辦法把腳抽出來,當日的風很軟,吹得人想睡覺,他索性就不管了,坐在原地發呆,直到頭上被潑了一盆涼水。 轉頭果然看到那個讓人煩得不得了的,讓人想要一把將其掐死的小啞巴。 宋家小啞巴潑了他水之後,眉開眼笑的模樣蠢透了。宋謙暫時不想和他計較,沒說話。小啞巴笑了一會兒,用手語表示:“你坐這裏幹什麽?腳擱那裏幹什麽?卡住了麽?”他還是沒說話,小啞巴笑得更燦爛了:“你也有今天。”他瞥了小啞巴一眼,心裏念了一句白癡。 小啞巴笑完了就跑開了,沒多久又跑了回來,還帶著工具,然後就這麽吭哧吭哧地把他的腿從鐵欄裏救了出來。小啞巴搗鼓得滿頭大汗,鼻尖都滲出了汗水,他看著小啞巴心裏起了點奇異的感覺,這裏是沒人管他死活的,他這腿估計就算被卡上個一天估計都沒人來管他。小啞巴每天都要來找他麻煩,他想,估計今天也是的,但是沒在房間找到他的人,然後一路找過來,找著找著就找到這裏來了。想到這裏心裏頭那種奇異的感覺更明顯了。小啞巴忙活完了,抹了一把臉,用手比劃著:“今天心情好救你狗命一條,不要太感謝我。” 表情特別張揚。 宋謙看著小啞巴,靠得近了,他能看到小啞巴臉頰上那層淡淡的茸毛,好像小桃子一樣。配著那副張揚的表情,他居然討厭不起來。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喜好,真的能在一瞬之間被完全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