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前方的殷嘉茗忽然身形一歪,腳下猝然一個急轉,拐進了右側一條小巷裏。 “各單位注意!各單位注意!” 跑在最前麵的一名警官氣喘籲籲地朝對講機大喊: “嫌疑人逃進了豬籠巷!嫌疑人逃進了豬籠巷!” 一麵說著,警察一麵追了上去。 豬籠巷很窄,窄到隻能容兩人雙向而行,連過輛單車都須得行人側身避讓。 更重要的是,這是一條“盲巷”,另一頭沒有任何出口。 四名警察拐進巷子,卻根本沒有看見殷嘉茗的身影。 他們隻看到巷子盡頭有一棟兩層的民房,院門大敞,門外蹲著三個年輕人,不知是在吃早餐還是在幹什麽,對外頭的喧鬧仿若無知無覺,自顧自說話說得起勁。 領頭的警官頓時拉長了臉。 他邁開大步,走到三名青年麵前。 “阿虎!” 警官厲聲喝問:“殷嘉茗在哪裏!?” 三人這才好像注意到諸位警官一般,丟下手裏吃了一半的早餐,懶洋洋地站起身來。 被稱作“阿虎”的年輕人大約十幾歲的模樣,右臉上一塊赤紅色的血管瘤,硬是將他原本就醜陋的相貌襯出了三分猙獰。 “幹什麽!” 阿虎直愣愣地瞪視著領頭的警官,“我們吃早餐礙著你了?” 警察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他朝眾人身後的屋子一指: “殷嘉茗在裏麵吧!” 這位警官在塘尾呆了整整十年,不僅對這一帶的地形了如指掌,更是對轄區內活躍的諸位“刺頭”甚為了解。 他知道自己麵前的二層小樓是趙翠花外公的房子,老人過世以後,產權便轉給了唯一的親人。 現在殷嘉茗在拐進豬籠巷便人間蒸發,而阿虎等一幹小弟則堵在門口,一副故意找茬的模樣——他用後腳跟想都知道,殷嘉茗肯定就藏在房子裏。 “喂鄧sir,我說你說話要講證據啊!” 阿虎旁邊一個青年甩了甩手中的半張蔥油餅,麵露挑釁: “你哪隻眼睛看到茗哥在屋子裏了?” “就是就是!” 旁邊另一人也適時幫腔,句句夾槍帶棒: “私闖民宅是犯法的!您老人家有沒有搜查令啊!” 二人囂張的態度終於惹惱了諸位警官。 “我們追捕逃犯,要什麽搜查令!” 一個警察高聲喝問: “再敢阻攔,我們告你們妨礙公務,一個兩個統統拉回去!” 說罷,抬手就要推開攔路的青年。 一直沒說話的阿虎猛一閃身,筆直地擋在了弟兄的麵前。 他小時候腦袋受過傷,智力一直有點兒跟不上,腦子裏總像是缺了根弦,不善言辭,又直又愣,但為人卻極其仗義,遇事總是第一個往前衝的。 “不準進去!” 阿虎盯著四名警官,眼神狠厲,仿若一頭隨時準備拚命的孤狼: “我說,不準進去!” 一時間,小樓外,兩方人馬劍拔弩張,氣氛僵硬到了極致。 “哎,你們在幹嘛呢?” 一個聲音突兀地插入了緊張的對峙之中。 趙翠花穿著一件大紅大綠的夏威夷t恤,慢悠悠地下了樓。 他施施然往門上一倚,笑眯眯地向領頭的警官打招呼: “哎呦,原來是鄧sir啊,這大清早的,有何指教?” 趙翠花明知故問,語氣還格外欠扁。 幾個警官皆聽得心中冒火,暗暗咬牙。 “我們懷疑有一名凶徒進了這棟房子。” 鄧警官冷聲回答: “該凶徒極端危險,現在我們要進屋搜查!” “凶徒?我沒瞧見有人進過我家啊!” 趙翠花依舊笑著裝傻: “鄧sir,你確定你們沒搞錯嗎?” 幾名警察幾乎要被他氣得七竅生煙。 “趙翠花!!” 鄧警官厲聲喝道: “我勸你識趣一點,別逼我們來硬的!!” 聽到“來硬的”這三個字,阿虎雙眉倒豎,就要上前。 趙翠花卻抬手攔住了阿虎。 “哎哎哎,別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嘛,多暴力啊!” 他笑道: “既然你們不信,那就親自上去搜一搜咯!” 說罷,趙翠花竟然真的側開身子,讓出了道路。 阿虎臉色大變,其他兩名青年也露出了震驚和難以置信的表情。 趙翠花什麽也沒說,隻朝他們搖了搖頭,示意兄弟們莫要慌張。 而四個警察已經急不可耐,推開趙翠花,拔出手槍,徑直衝入了小樓中。 “肥波、安仔,你們一樓!” 鄧警官大聲下達指示: “大軍,跟我上二樓!” 語畢,人已經一馬當先,噔噔噔上樓去了。 趙翠花外公的這幢小樓不大,格局也極其簡單,二樓隻有一間臥室,房門正對樓道,一眼就可以看到底兒。 是以鄧警官才剛剛上樓,就看到臥室的窗戶大敞著,穿堂風呼呼地往房間裏灌,把窗紗吹得四散飄飛。 “頂你個肺!” 鄧警官罵了一句髒話,兩步衝進房間,扒拉在窗邊一瞧,頓時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差點兒就要犯高血壓了。 他看到,一根登山繩就那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拴在了窗欄上,尾端一直垂落到房子背後的另一條小巷中,窗沿上還赫然印著兩枚新鮮的腳印! ——情勢再明顯不過,不管是攔路的阿虎還是瞎扯淡的趙翠花,都隻是拖延時間的誘餌! ——趁著眾人在門口扯皮的功夫,殷嘉茗早已經翻窗逃了! 這時,趙翠花也跟在兩名警官身後,進了房間。 他伸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又笑嘻嘻地向鄧警官道歉: “哎呀,不好意思,我昨天在窗外曬臘腸,忘記把繩子收回來了。” “趙翠花,你好樣的!” 鄧警官轉身,惡狠狠地瞪著趙翠花,然後用力捏住對講機,湊到嘴邊說道: “各單位注意!各單位注意!嫌疑人已逃進寶園街,可能去往東麵寶盛街或西麵寶利街兩個方向,請各單位注意攔截!” 語畢,他便撞開屋主,帶著同樣怒氣衝衝的同僚,迅速離開了小樓,往殷嘉茗可能逃竄的方向追了過去。第20章 5.夜探-05 趙翠花扒在窗台上,眼看著幾名警官穿過後街,跑得看不見人了以後,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反手關緊窗戶。 然後他快步來到床邊,掀掉上麵亂糟糟的被子枕頭和衣服,扯掉床單,再搬開了那張薄薄的床墊。 那其實根本就不是床,不過是用裝水果的瓦楞箱在外圈壘了個長方形,再在上麵蓋一張床墊,鋪上床單,放上寢具而已。 而瓦楞箱圍出的內部卻是空心的,殷嘉茗正蜷縮著自己高大的身軀,側身貼牆,抱著他的背囊擠在那不大的空隙裏。 “茗哥,警察都走了!” 趙翠花伸手,將殷嘉茗拉了起來。 “翠花,謝謝你。” 剛才真是太驚險了,要不是趙翠花機靈,殷嘉茗覺得自己肯定要被警察堵個正著,“還好你聰明,看懂了我的留言。” 趙翠花哈哈笑了起來,拍了拍掛在腰間的傳呼機,又朝殷嘉茗比了個拇指,“好說好說,咱兄弟心有靈犀嘛!” 當年殷嘉茗帶著幾個小弟第一次到翠花外公家作客,老人家高興得很,親自下廚招待他們。 可惜翠花外公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燒灶忘了看火,爐子裏的一吊脆皮燒豬烤過了頭,一層脆皮烤成了焦皮。 金城方言裏,“燒焦”叫“燒牎保而“牎弊鍾指“籠”發音相近。恰好老人家的小樓在“豬籠巷”,又有豬又有籠,竟然意外的湊巧。 從此之後,每逢趙翠花邀請大家到外公家,就會吆喝一聲“今晚去吃‘犉ど罩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