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台通知我們到現場協助調查。”  &&& &&& &&&  那麽,三十九年前,也就是1982年的7月29日深夜到30日早上的這段時間裏,殷嘉茗到底做了什麽呢?  在暴雨停歇,他和葉懷睿的聯係中斷之後,殷嘉茗開始計劃今晚的行動。  未免出入得太過頻繁惹人懷疑,樂樂跟殷嘉茗約好,大約兩到三天才會來給他送一次東西。  姑娘昨天才來過,今天照理說是不會出現的。  那年頭可不興人人一個手機,別墅裏當然也沒有電話,所以殷嘉茗想要跟樂樂取得聯係,隻能冒險外出。  隻是現在時間還早,外出並不安全。  他耐心等到晚上十點半,才悄悄上樓,離開了別墅。  殷嘉茗從別墅後山的秘密小徑摸黑下山。  山路非常陡峭,即便是白天走都異常艱難,就更別說是黑燈瞎火的深夜了。  殷嘉茗將手電筒用布條綁在頭上,手腳並用,沿著崎嶇的小徑一步一步往下蹭。  手電筒的照明範圍十分有限,除了身前的三步台階,不管是遠處重重疊疊的樹影,還是腳下看不見底的深淵都隱藏在了無盡的黑夜之中,完全是貨真價實的“一失足成千古恨”。  隻要踏錯一步,人掉下去了,就再沒有然後了。  好在殷嘉茗的運氣不錯。  今天一整天都沒有下雨,小徑的階梯不算濕滑。  不過饒是如此,殷嘉茗還是走得分外小心,足足花了將近四十分鍾才爬完了這段山路。  之後他順利找到了藏在樹林裏的車子,趁著夜色已深,開車往城裏駛去。  戴俊峰是大新銀行福壽支行的安保經理,工作體麵,怎麽也能算在“成功人士”的行列中了。  但這人的經濟情況其實糟透了。  他去年投資失敗,和老婆離了婚,又將房子抵押給了銀行,獨自搬到城東塘尾,租下了一間民房二樓的一個單位。  戴俊峰自殺時獨自在家,並無目擊證人。  警方看過現場,沒有發現外人入侵的痕跡,屍體上也沒可疑的外傷,還找到了遺書,完美符合了“自殺現場”的三個要素,便當做自殺處理,未再繼續深究了。  現在距離戴俊峰死亡的時間已過去了一周有餘。  殷嘉茗十分懷疑,哪怕那人確實是被謀殺的,時間過了這麽久,現場還能留下多少線索。若是房東的動作快一點,怕是新租客都已經搬進去了。  不過既然他答應了葉懷睿,就要去戴俊峰的住處看一看。  萬一他真能找到些什麽,而那個自稱來自三十九年後的法醫又真能幫他洗脫冤情,那便真是南無阿彌陀佛,諸天神佛保佑了。  殷嘉茗一邊開車,一邊在心中默默宣了聲佛號。  好在戴俊峰住的地方離燈紅酒綠的鬧市區有段距離,夜裏行人並不多,也不必擔心警察沿街查車,多少方便了他這個通緝犯的行動。  而且殷嘉茗分明記得,趙翠花的外公在那附近有一套兩層老樓。  老人家身體還硬朗時,殷嘉茗就時常帶著幾個弟兄去看望他。後來老人過世,他有將近兩年的時間沒再去過了,不過老樓具體的位置殷嘉茗還是能想起來的。  塘尾一帶都是些村民自建的房子,地形複雜,道路狹窄,對不熟識路況的人而言,用“迷宮”來形容一點都不未過。  殷嘉茗沒直接開車進去,而是將車子藏在了港口附近一處垃圾填埋場中,然後找了個公眾電話,開始投幣撥號。  第一個電話是打給樂樂的。  樂樂住的是酒店的員工宿舍,不可能有屬於她的私人電話,所以殷嘉茗的電話隻能打到宿管那兒。  好在宿管是個挺厚道挺好說話的大媽,也壓根兒不知道樂樂認識成了逃犯的老板。  她半夜接到電話,一聽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隻以為小丫頭是年紀到了,終於交到了男朋友,於是扯著嗓門大喊:“樂樂,有靚仔找你!”  樂樂一聽“靚仔”二字,頓時明白了來人是誰,連忙跑下樓來,接過了話筒。  “樂樂,你不要說話,聽我說。”  時間緊迫,殷嘉茗不敢耽擱:  “我‘出來’辦件要緊事,辦好了就‘回去’。”  樂樂喉頭一緊,用力咽了口唾沫,“嗯,我知道了。”  “現在,我需要你幫個忙。”  殷嘉茗繼續說道:  “你到外麵去,用公用電話call翠花。”  樂樂:“嗯。”  “就說,‘衰鬼,幾時再一齊食脆皮燒豬?’名字留‘濠港麗莎’。”  殷嘉茗口中的“濠港”是金城有名的聲色場所消金窟,“麗莎”也確有其人,是趙翠花交好的一個女招待。  他知道趙翠花的傳呼號被警方盯著,任何一條信息都會立刻同步傳送到專案組的案頭,他甚至不能親自打這趟電話,更不確定趙翠花那不甚靠譜的混小子能不能看懂這條信息的真意。  “好。”  樂樂依然言簡意賅,什麽都沒有多問,隻在宿管大媽仿若x光般炙熱的八卦目光中,重複了剛才說過的三個字:  “我知道了。”  &&& &&& &&&  殷嘉茗雖然看著一副大大咧咧、灑脫不羈的樣子,但小時候那些艱難求存的日子教會了他何為“謹慎小心、三思後行”。  他沒有著急,而是潛伏在垃圾場附近,一直等到淩晨三點,恰是夜色最深沉、人也最困乏的時候,才小心翼翼地從藏身處出來,如同行走在夜色中的一抹幽靈一般,悄無聲息地溜進了街區。  殷嘉茗的目的地是一棟村民自建的民宅。  樓高一共四層,每一層有六個單位,皆是一室一廳一廚一衛的結構,室內麵積也就三百平方呎左右,相當逼仄。  安保經理戴俊峰租的是二樓最北麵的一個單位。  這片街區又老又破,市政根本懶得多管,路燈破的破壞的壞,街道一片昏暗,幾乎到了走路都要看不清腳下的程度。  不過這樣昏暗的環境反而對殷嘉茗這個通緝犯十分友好。  借住明亮的月色,他一路穿街過巷,找到了戴俊峰租住的民宅。第18章 5.夜探-03  民宅的樓梯位於建築物的正中央,入口有一道鐵閘,門栓處用指頭粗的鎖鏈繞了個圈,再扣上了一把半個巴掌大的鐵鎖頭。  殷嘉茗左右看看,確定四周無人,迅速湊到門邊,取下了掛在皮帶上的鑰匙扣。  他的鑰匙扣上有一枚不太顯眼的裝飾品,看著隻有食指長短、尾指粗細,卻能掰出若幹支造型各異的鐵簽子來,看著有點像一把改良過的瑞士軍刀。  不過“內行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專門用來開鎖的。  拜當年曾經混跡街頭的經曆所賜,殷嘉茗當真是三教九流,什麽亂七八糟的行當都接觸過一些,包括如何用幾根鐵簽子撬開一把門鎖。  他在一分鍾之內就結束了戰鬥。  隨後殷嘉茗輕手輕腳取下鎖頭,鬆開鏈條,又小心翼翼地將鐵門拉開了一道能讓自己通過的縫隙,擠進門內,又把鐵鏈複原,並把鎖頭虛扣了回去。  這樣一來,除非湊近了檢查,不然任誰也不會注意到鐵門其實被打開過,並且仍舊處於沒有上鎖的狀態。  殷嘉茗的動作很輕,連拉開鐵門時也隻不過發出了一陣輕微的摩擦聲,是以沒有驚動任何人。  隨後他穿過樓道,來到了一樓的走廊中。  走廊十分昏暗,唯一的光源是一隻瓦數不大的燈泡。  民宅的包租公兼管理人就住在一樓最靠近樓道的那個單元,人早已睡下了,房間裏烏漆嘛黑,沒留半點燈光。  殷嘉茗飛快地上了樓。  二樓和一樓一樣,樓道逼仄,照明不足,沒有半個人,安靜得落針可聞。  殷嘉茗快步走到走廊最北側的206室門前,然後故技重施,撬開了門鎖。  萬幸,房東還沒來得及將這間凶宅租給下一個人。  隻是包租公顯然已經將房子簡單清理了一遍,家具都蓋上了白布,而一些看似戴俊峰的私人物品則統統堆放在了房間的角落裏,也不知是要等家屬帶走,還是幹脆要當垃圾清理掉。  “唉,這就很頭疼了。”  殷嘉茗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無奈地嘟囔:  “……都這樣了,還能找出些什麽啊?”  先前葉懷睿叮囑他,要仔細觀察有沒有外人進入過房子的痕跡,比如腳印、毛發、茶杯等,尤其是門檻、窗台和洗手間,更是要留意的重點區域。  另外,還要查看流理台裏有沒有複數的杯子或茶具,煙灰缸裏有沒有煙頭,若是能找到繩索一類能用來“上吊”的物品,也務必一並帶走……  一二三四條注意事項殷嘉茗都記得很牢,可現在進來一看,頓時心中哇涼哇涼的。  畢竟已經過去了一周有餘,這幾天也不知有多少人出入過這間死過人的小單元。  他隨便用手電一照,就能看到地板上橫七豎八的鞋印,重重疊疊地印在一起,粗略看去就起碼得有四五種花紋,根本分不出誰是誰的。  無法,殷嘉茗隻得暫且忽略掉滿地的腳印,打著手電筒,蹲在那堆雜物前,一件一件的開始翻找,試圖找出有用的信息來。  租戶在屋裏上吊自殺,將好好一間屋子弄成凶宅,換做哪個房東都不可能沒有怨氣。殷嘉茗甚至覺得,包租公到現在還沒把戴俊峰的東西一股腦兒全扔了,已算是相當厚道了。  戴俊峰的東西不算少,但都是些瑣碎的雜物,看不出有什麽特別之處。  他還翻出了三封信,日期較近的那兩封是用葡語寫的賬單和電費通知單,剩下的一封則是戴經理前妻寄回來的離婚協議書。  殷嘉茗迅速瀏覽了一遍,又將它們放了回去。  他檢查得很認真,等到將那一堆雜物翻完一遍,已經過了整整一個小時。  這時已是五點二十分,窗外隱約透出了一縷朦朧的晨曦。  可惜到現在為止,殷嘉茗仍舊亦無所獲得。  ——馬上就要天亮了,最多再五分鍾,我一定要走了。  殷嘉茗一邊如此告訴自己,一邊撿起雜物堆裏的一件白色襯衣,翻了翻口袋,什麽也沒有。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被襯衣蓋住的一隻鐵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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