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麵倒地時,解千愁雙眼圓睜,目光凝固在天花板那根沾滿汙垢的光管上。 至死,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栽在了一個妓女手裏。 趙翠花開著他那輛破皮卡,一路朝南,朝一個私人港口而去。 每次有警車拉著警笛與他的車子錯身而過時,他都無法控製地感到心跳加速。 好在警察們的目標不是他們,更沒有注意到他的副駕駛席上就坐著金城大劫案的頭號通緝犯。 “看來’那家夥‘被發現了。” 趙翠花操控方向盤,拐向右側一條岔道。 從這裏開始,他們便離開了主幹道,不大可能再遇到巡警了。 他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飛快瞥了身旁的殷嘉茗一眼: “對了茗哥,你真不認識那個人嗎?” 殷嘉茗也鬆了一口氣。 “真不認識。” 他往椅背上一靠,回答趙翠花的問題: “不過他臉上的疤很顯眼,看那痞裏痞氣的樣子,八成也是混道上的……” “行。” 趙翠花聽懂了: “我替你打聽打聽,應該不難找。” 殷嘉茗點了點頭,神情卻依然凝重。 現在,四名劫匪之中,他已知道了三人。 第一人,司機司徒英雄,他被同夥殺害,屍體就埋在芙蘭村後山。 第二人,金城大學被開除的教授兼渠道工程師解泰平,被某人殺死在自己家中。 第三人,也就是剛剛他碰到的凶悍刀疤男,雖不知對方身份,但從那人的反應來看,應不是冒充他的主謀…… “……那最後一個……” 殷嘉茗小聲低語。 這時,趙翠花將皮卡停在了路邊。 “茗哥,到了。” 他對殷嘉茗說道。 殷嘉茗恍然回神,往窗外一看,便看到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私人港口。 趙翠花事先在這裏準備好了一艘快艇,殷嘉茗可以自己駕駛快艇到他藏車的地點,再換車開到山腳,把車藏進林子裏後,再翻山回到他藏身的別墅。 趙翠花一向機靈聰敏、人情練達,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 他沒有打聽殷嘉茗到底藏在哪裏,隻按照老大的要求做好準備,再將人送到目的地。 殷嘉茗向趙翠花道了謝,伸手打開車門就打算下車。 “——茗哥!” 就在殷嘉茗一隻腳已邁出去時,趙翠花忽然叫住了他。 殷嘉茗回頭:“什麽事?” 趙翠花的嘴唇翕張了一下,臉上露出了罕見的猶豫。 “是這樣的……” 他兩隻手緊張地在方向盤上搓了搓,糾結了數秒,還是決定開口。 “這個……雖然樂樂讓我別告訴你……不過……” 他抿了抿嘴唇,抬頭看向殷嘉茗: “阿虎27號下午下葬……在長青陵園。” 他頓了頓,才接著說道: “我知道茗哥你肯定來不了。” 趙翠花臉上擠出一個有些僵硬的苦笑: “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而已……”第65章 14.改變-01 8月19日, 星期四,早上九點二十五分。 金城司法警察局司法鑒定化驗所內。 葉懷睿今天一整天都心緒不寧, 在打翻了一杯咖啡之後,章明明終於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兒。 彼時兩人正在辦公室裏忙活。 章明明聽到重物落地的動靜,回頭一看,便見桌上一片狼藉,馬克杯翻倒在地,從中裂成兩半,褐色的液體從桌上一直蔓延到地板上, 葉懷睿則站在桌邊,一副被這突發情況嚇到的樣子, 表情愣怔,左手壓在右手背上, 看模樣,應該是被咖啡燙到了。 “臥槽!” 章明明看不下去了。 他抽了幾張紙巾,替葉懷睿收拾滿桌狼藉,順便交代道:“你那手, 快去衝衝, 可別燙壞了。” 葉懷睿這時正用濕紙巾擦手。 好在咖啡不算很熱,手背上濺濕的那片雖然有些紅,倒不至於當真燙傷了。 “我沒事。” 葉懷睿一邊擦手一邊回答: “剛才手滑了一下……” “我說,你今天到底怎麽回事?” 章明明將濕透的紙巾扔進垃圾簍裏,又抽了幾張, 擦拭可憐的鍵盤, “從你踏進辦公室開始, 我就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跟丟了魂兒似的!” “沒事……” 葉懷睿垂下眼, 回到桌旁,和章明明一起收拾桌子。 好在他平常就是個講究的人,還有點兒輕度的強迫症,受不得髒亂差,所有雜物必須歸位,連杯子都習慣放在固定的地方。 所以打翻咖啡造成的傷害並不算十分嚴重,除了鍵盤略慘一些之外,就隻有一份正在複核的鑒定書草稿被濺上了一小片褐色的汙漬而已。 “我隻是昨晚沒睡好,所以今天不太精神。” 葉懷睿隨便扯了個聽起來比較合理的理由。 但他心知肚明,自己昨晚確實是幾乎沒怎麽睡覺沒錯,但失眠的根本原因,卻完全是因為他在擔心殷嘉茗。 這幾天金城該死的一直沒怎麽下雨,17號中午好不容易來了一場太陽雨,葉懷睿偏偏又在單位趕不回去。 在完全無法與殷嘉茗取得聯係的情況下,他簡直都快要暴躁了,夜夜睡不踏實,折騰得嘴上都長了個小潰瘍。 葉懷睿知道,就是在“這幾天”,或者更準確的說,是1982年的“那幾天”,殷嘉茗就要去佐倫街8號找解泰平了。 盡管殷嘉茗答應過他一定會當心,計劃好了再行動,可若不能親眼確定對方已經安全,葉懷睿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放下心來的。 “你失眠了?為什麽失眠?” 章明明瞥了葉懷睿一眼,看到好友雙目低垂,一副十分心虛的樣子,隨口打趣道: “怎麽,有了喜歡的對象?不知道應不應該表白?” 葉懷睿:“!!” 他一臉見鬼的盯著章明明。 這人雖隻是隨口一句,但真的就很神棍了,一句話就直切要害,完全猜中了葉懷睿的內心。 章明明看葉懷睿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八成猜對了。 他驚訝地挑了挑眉: “不會吧,你真有喜歡的人了?” 葉懷睿張了張嘴。 他本想說“沒有”,但開口之前,殷某人那張放大的俊臉已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毫不講理的擠占了他的全部思緒,讓他連謊話都編不出來了。 是的,葉懷睿得承認,自己對殷嘉茗的感情,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從“好感”上升到“喜歡”,或者可能比“喜歡”還要強烈,強烈到讓他時刻惦記,滿心滿眼滿腦子都是那個人的樣子。 一想到殷嘉茗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不知道的地方冒險,葉懷睿就牽掛到了茶飯不思、夜不能寐的地步,簡直焦慮症都要犯了。 “嗯……” 葉懷睿別開臉,眉心不自覺地蹙起,焦躁與不安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你就別問了。” 他心煩意亂地說道。 章明明:“……” 他跟葉懷睿共事有好些時間了,除了是同事之外,私交也相當不錯。 他發誓自己還是第一次看到好友露出這樣焦躁又無措的表情。 章明明識時務的閉了嘴。 在他過度豐富的想象力中,已經腦補出阿睿單戀上直男,對方對他沒有意思,甚至可能已經有了女朋友,阿睿試圖斬斷情絲卻又無法割舍……總之就是諸如此類,隻要性轉一下就能在tvb拍上起碼三十集的狗血劇情了。 “……好吧。” 章明明伸手,在好友的肩膀上用力一拍: “這裏交給我,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語畢,他又十分畫蛇添足地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