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當葉懷睿按照安檢要求, 將手機、筆記本電腦和充電寶全都掏出來, 並將行李箱推進x光機, 人也走過安檢口之後, 卻沒能立刻拿回自己的行李。  “先生,這個包是你的嗎?”  一個穿著墨藍色製服的安檢員從x光機裏拎出了一隻黑色的公文包, 放到葉懷睿麵前,同時用審視的目光在這位乘客俊美的麵容上來回掃視, 仿佛在打量一個嫌疑犯。  葉懷睿感到了迷惑。  “是,是我的。”  他朝安檢員點頭,心中飛速的思考自己包裏有什麽違禁物品。  葉懷睿不抽煙,自然不需要帶打火機, 更沒藏什麽利器銳物, 甚至連把指甲鉗都沒有。  “那……”  安檢員盯著葉懷睿, 將公文包翻了個麵,露出了它的底部,然後戴著手套的指頭掰住略略往內側彎折的縫邊,向外拉拽開來:  “這個東西是什麽?”  葉懷睿:“!!?”  他驚詫地瞪大了眼睛,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安檢員將一個指甲大的金屬紐扣樣的小物件給摳了下來。  葉懷睿:“請問,能讓我看看嗎?”  安檢員看他吃驚的表情不像作偽,於是將那枚小小的黑色金屬放到了葉懷睿的掌心。  那個“紐扣”直徑約莫還不到兩厘米,厚度約五毫米,表麵被塗上了啞光的黑漆,跟葉懷睿公文包的顏色非常接近,又是貼在了底部的折縫內側,若不是金屬物品在x光機裏無所遁形,葉懷睿簡直不敢想象自己還要多久才能發現它的存在。  可是,饒是葉法醫不是搞刑偵技術的,也能一眼就判斷出,這八成是一枚竊聽器,而且還是相當高端的那一種。  若非要形容葉懷睿此時的心情,怕是隻有“五雷轟頂”四個字了。  他不過是區區一個法醫而已,怎麽就值得有人往他的包上貼竊聽器呢!?  一時間,葉懷睿的腦中紛亂如麻,困惑、迷茫、驚慌、恐懼、不安,種種情緒幾乎擠破了他的大腦,千頭萬緒,根本捋不清因果。  安檢員小哥就眼看著這位俊美的大帥哥杵在自己麵前,低頭盯著那枚小小的竊聽器,半天一動不動,表情猶如打翻了調色盤,怎一個五味雜陳能夠形容。  ——真可憐。  安檢員小哥在心中思忖,這竊聽器八成是這位帥哥的老婆或是女朋友貼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抓外遇,他們這些做安檢的也不是沒遇見過,看來長得太帥也是種苦惱啊。  “沒事,這不是違禁物品。”  看葉懷睿愣怔的模樣,安檢員小哥已腦補出了一出帥哥被抓奸的大戲,覺得有些可憐,便主動開口道:  “這玩意你還要不?要的話就拿走吧,不然我幫你處理掉也行。”  葉懷睿猝然回神。  “既然不違禁,那我要帶走它。”  他一麵回答,一麵飛快地抽了一張紙巾,將竊聽器包好。  不管這玩意兒是誰黏在他的包上,又是什麽時候黏上去的,現在再做反竊聽的措施已經來不及了。  而且這樣微小的竊聽器必定有一個接收範圍,等他過了海關,他不相信那個竊聽者敢跟在自己身旁。  想要搞壞這枚竊聽器並不難,何況金屬扣的表麵光滑,是很好的指紋載體,可能會成為他破案的重要物證,所以葉懷睿現在還不能直接就扔了它。  “行吧。”  安檢員小哥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把公文包和登機箱都還給了葉懷睿,便放他過去了。  飛機準時飛上了藍天。  葉懷睿第一次這麽慶幸自己買的機票是公務艙。  他以“眼鏡螺絲鬆脫”為借口,向空姐借了一套迷你螺絲刀,再戴上隨身攜帶的乳膠薄膜手套,小心翼翼地拆開了那枚小小的竊聽器。  “紐扣”內部是看著就相當複雜的元件,葉懷睿承認自己對此一竅不通,根本看不懂。  但這不妨礙他搞破壞。  三下五除二,他將焊接在電路板上的各種線全挑斷了,這枚精密但同樣脆弱的小玩意兒就直接報廢了。  然後他將損壞的部件和外殼用紙巾重新包好,放回包裏,打算等下了飛機以後再想辦法調查上麵的指紋。  處理完竊聽器之後,葉懷睿才覺得略略安心了一點。  他向後一挨,靠到公務艙寬闊且舒適的座椅上,陷入了思考。  ——那枚竊聽器到底是誰,又是什麽時候黏到他的公文包上的。  這個包他最近一直在用,算是他外出上班的標配了。  但葉懷睿性格比較宅,本就不是個喜歡出門溜達的人,尤其最近他忙著調查殷嘉茗的舊案,又每天急著趕回家蹲等下雨,三餐不是自己隨便糊弄,就是打包外賣回家,再加上他每天車出車入,已經很久沒坐過地鐵或公交了……  換而言之,旁人想要接觸到他公文包的機會,隻能用“少得可憐”來形容。  葉懷睿左思右想,最後不得不接受了一個乍聽起來不太可能,但又想不到更合理解釋的結論——竊聽器,怕是在單位被人貼上去的。  想通了這一層之後,葉懷睿頓覺毛骨悚然,一陣寒意從脊背升起,直通天靈蓋。  要知道,他就職的地方可是金城司法警察局司法鑒定化驗所,每天出入碰到的不是警察就是法醫,至不濟也是係統內相關人士,本身應該是相當安全和可靠的才是。  再說了,自己一個當法醫的,根本礙不著誰,怎麽就偏偏盯上他了呢?  葉懷睿的臉色愈發凝重,滿腦子都是關於竊聽器的“what、why、how”,連空姐連叫了他兩聲都沒有察覺。  “先生,打攪一下。”  空姐不得不再度提高了音量。  葉懷睿猝然回神。  “什麽事?”  他問。  空姐麵帶職業化的微笑,柔聲問:“請問,你想喝些什麽?”  從登機開始,她就格外關注這個長相俊美的乘客,本想好好表現,給對方留下一個滿意的空旅體驗的。  誰知道這位客人看起來一直心不在焉,坐下至今,向她提過的唯一要求,就是借用迷你螺絲刀修理自己壞掉的眼鏡腿兒。現在更是直接在座位上發起呆來,仿佛神遊天外,她一個大活人站在旁邊,愣是完全沒有注意。  “啊……”  葉懷睿下意識地看了看手表,發現行程已經過半。  “請給我一杯氣泡礦泉水,加冰的。”  他抬頭看向微笑著的空姐,回答。  確實,葉懷睿覺得自己現在很有必要喝一點冷飲,讓自己焦躁和混亂的大腦盡快冷靜下來。  礦泉水很快送到,葉懷睿端起杯子,小口小口啜飲著,感受細碎的氣泡在口腔破裂,再滑下食道,落入胃部,帶來冰飲特有的凜冽敞快感。  同時,他覺得自己的思緒也在冰涼的觸感中逐漸明晰。  是的,即便葉法醫不太願意承認,但最可能被黏上竊聽器的地點,就是在單位裏。  不過葉懷睿平常到了辦公室就要換工衣,包也是鎖進更衣室的櫃子裏的,鑰匙隨身攜帶。  而且司法鑒定化驗所是機關重地,門禁森嚴,到處是監控攝像頭,無關人員想要溜進他們的更衣室撬開儲物櫃,再在他的包上做手腳,顯然是一件風險極大的事情。一旦事情敗露,那就是一查一個準,鐵定要栽。  葉懷睿覺得,若真是外來者幹的,隻要那人不是腦子有坑,也不會選擇在更衣室動手的。  那麽,隻有兩個可能。  第一個可能,是幹這事的人能自由出入他們更衣室並不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第二個可能,則是他帶著公文包上班下班,進進出出的時候,被人悄悄動了手腳。  葉懷睿在大腦中逐個過濾科室裏的同事,並對比這兩個猜測哪一種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然而不管如何,葉懷睿必須承認,他的身邊必定插了一根“針”。  他又想到了自己最近遇到的怪事。  在單位附近從天而降的花盆,下班時尾隨在他後麵的黑色本田車……  ——全都與金城司法警察局司法鑒定化驗所有關!  “……到底是誰?”  葉懷睿喃喃自語。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不管算計他的到底是什麽人,必然跟他最近在調查的金城大劫案有關。  而且自己必定越來越接近真相,才會令“某人”如此焦慮,不惜用跟蹤、竊聽甚至製造意外滅口的方法來對付他!第75章 15.旅程-03  8月24日, 星期二,中午十二點四十五分。  飛機比預訂時間提早了十分鍾降落在了清邁的機場。  葉懷睿花了將近四十分鍾辦完落地簽的入境手續,然後從外國遊客通關通道離開機場, 他提前約好的網約車接機小哥已經舉著一塊寫著“mr.ip”的牌子在等著他了。  葉懷睿跟那在位健談的華裔小哥身後,一路來到停車場。  小哥熟練的使用金城方言問他, 是直接按照他提供的地址到那家農場嗎?  葉懷睿本想說好, 但這會兒正是最熱的午休時間, 他大清晨折騰到現在, 確實又渴又餓, 於是決定拜托小哥先把他送到可以就餐的地方,吃飽了再說。  熱情的網約車小哥一點都沒嫌棄他吃飯耽誤時間,反而熱情的給同胞推薦了幾家他覺得十分不錯的餐廳, 從特色到口味到價格無所不包無所不詳, 語速之飛快, 遣詞之流暢, 簡直趕得上那經典貫口《報菜名》了。  “嗯,那就去吃泰式炒飯吧。”  葉懷睿其實沒走心聽小哥說了什麽,也無心品嚐異國美食, 隻隨便挑了種方便快捷吃起來不花功夫的。  小哥遂開車將葉懷睿送到了餐館門口,約好了一個小時後還在這裏等他, 就溜達著自己逛街去了。  在等待餐點送來的時間裏, 葉懷睿給pob警官打了個電話, 告知對方自己的身份,以及此行的主要目的。  電話那頭的pob警官聽聲音該是個土生土長的暹羅人,約莫四十歲出頭的年紀, 嗓門大而粗嘎。  pob警官華語相當爛, 除了“你好”和“歡迎”之外就不會說別的了。  不過pob警官會說口音很重的英文, 葉懷睿這個曾經在賓夕法尼亞留學的人,則是一口流利且標準的米國腔,兩人交流起來倒不算困難。  pob警官的態度十分熱情,一點都不嫌棄葉懷睿在他地盤裏沒事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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