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園附近的道路本就偏僻,路燈稀疏,間或還有一兩盞壞掉的,加之雨幕遮掩,更是暗得連路都快要看不清了。 長長一條公路上,隻剩殷嘉茗和袁知秋的兩輛車子,為了照明,雙雙打起了遠光燈。 袁知秋知道自己的蹤跡定然已經掩飾不住,幹脆也就不掩飾了,跟車跟得比先前更貼近了一截。 開車的間隙,殷嘉茗抽空瞥了倒後鏡一眼,唇瓣勾起一抹冷笑。 ——他果然跟來了。 這是一個多月以來,袁知秋第一次逮到殷嘉茗的蹤跡,他自然不願放過。 若是這次被殷嘉茗跑了,怕又是遊魚入水,想要再找到人就難了。 而且殷嘉茗一日不死,金城大劫案就一日無法蓋棺定論,袁知秋也一日不能高枕無憂。 殷嘉茗就是算準了袁知秋的心態,才敢親身當這個誘餌,引他獨自出來。 袁知秋把他當成獵物,殷嘉茗也一樣。 擒賊先擒王,有什麽比製住主謀,親口問出案件詳情更清楚明白的呢? 哪怕殷嘉茗現在沒有證據,隻要抓到人,問出失竊的珠寶金條被袁知秋藏在了哪裏,又或者賣給了誰,還怕找不出能證明他自己清白的鐵證嗎? 更何況…… 殷嘉茗的手無意識地握緊了方向盤,用力得手背都繃出了發白的青筋。 ——更何況,袁知秋,是殺了阿虎的凶手。 殷嘉茗對自己說道: ——我絕饒不了他!第90章 17.真相-05 殷嘉茗駕駛著車子, 往半山別墅的方向而去。 這是下意識的反應。 墓園離半山別墅區並不遠,平常開車也就十來分鍾的事。 但殷嘉茗並不打算將袁知秋引到別墅區去,因為這很可能會暴露自己的藏身地點, 萬一沒能如願將人製服,那麽事情就會非常麻煩。 所以殷嘉茗的計劃是將人引進山林間的小路, 找個人跡罕至的地方解決他們的恩怨。 然而後麵的袁知秋卻並不這麽想。 他似乎想用更簡單的方法, 一勞永逸。 這時兩人已駛到了盤山公路上, 山道外側便是懸崖,下麵則是在暴雨中翻滾的大海。 雨愈下愈大, 遮天蔽日的雨幕中, 保時捷悍然加速, 從內側車道往前一插,為的不是超車, 而是想將殷嘉茗的皇冠別下去。 “咚!” 兩輛車擦碰在一起,發出刺耳的尖鳴,殷嘉茗感到車身狠狠的一抖,整個人也隨著慣性大幅度地顛簸了一下。 他咬牙穩住方向盤,朝左側看去。 這時兩車的駕駛位已幾乎平齊。 透過被雨水模糊的窗戶, 殷嘉茗能看到對麵的司機也正扭頭看他。 未到三十的年紀, 同樣高大的身形,和他一樣穿著黑色的西裝, 再被雨水模糊了麵容之後, 簡直就好像他的鏡麵反射一般。 ——確實很像。 殷嘉茗心中暗道。 難怪他的那些同夥會被他蒙蔽,認為他就是自己了。 下一秒, 袁知秋的車子又狠狠地別了過來。 “碰!” 更大的撞擊聲響起。 車輪與地麵劇烈摩擦, 水花四濺。 天雨路滑, 摩擦力不夠, 哪怕殷嘉茗竭力穩住方向盤,車子依然在被碰撞的瞬間單側離地,朝外滑去。 “咚!” 第三下撞擊緊接而來,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殷嘉茗的皇冠不受控製地偏移了半米,外側的倒後鏡刮擦到盤山公路的護欄,直接蹭飛了出去。 “我x!” 車輪重重落地,殷嘉茗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快要被顛出來了。 這樣下去他真會被別下山去! 殷嘉茗當即不再猶豫,一腳油門踩下,車子蹭一下竄出去一截,在快要到達前一個轉彎前,猛地將方向盤往左邊一打。 輪胎發出嘎吱嘎吱的摩擦聲,車子擦著護欄,趕在翻落山崖前,險之又險地以一個極不漂亮的漂移動作拐彎成功,可惜甩尾的幅度太大,車尾蹭壞了護欄不說,還刮掉了保險杠。 可殷嘉茗根本管不得那麽多了。 他努力控製著油門、刹車與方向盤,在失控的邊緣及時將車頭擺正過來,險險沒有撞山。 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屬於另一台車的燈光就打在了他的側臉上。 殷嘉茗用僅剩的那一隻倒後鏡往後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袁知秋的保時捷又追了上來,車頭幾乎要碰到他的車屁股了。 “陰魂不散!” 殷少爺也被這幾番奔著要命去的擠兌激起了怒氣。 “既然你要來,我奉陪到底!” 兩台車子在暴雨天的盤山路上展開了驚心動魄的追逐戰。 袁知秋幾次試圖內彎超車,把殷嘉茗逼得墜崖,都愣是被殷嘉茗險之又險地在他前頭越過,反而令他每一回都差點兒來不及拐彎。 但殷嘉茗也並不好過。 袁知秋的車子緊緊貼在他的後麵,令他根本沒機會按照原定的計劃那般,拐進某條偏僻的小路,再找個無人的地方解決恩怨。 眼看離半山別墅區越來越近,殷嘉茗心中焦急,卻又不能憑空變出一條岔道來。 別墅區目前隻建了一半左右,大部分地方仍是腳手架林立的工地。 像這樣傾盆暴雨的夜晚,想必是無人開工的,但留守的值更人必定會被兩台車子追逐的動靜驚動。 若是招來警察,那問題可就嚴重了。 殷嘉茗不知道若是他和袁知秋一同被逮住,就憑他的一麵之詞,警方能信他幾成。 就在這時,前方又是一個轉彎,而且彎度比先前的都要大。 殷嘉茗知道,隻要轉過這個彎,半山別墅區就到了。 但現在他已經來不及想那麽多了,隻能操控方向盤,在這裏拐了個急彎。 “咚!” 袁知秋的車頭撞到了他的車屁股。 兩台車一起失控,仿佛兩隻撞在一起的陀螺,一前一後衝向了半山別墅區的工地圍欄。 變故隻在刹那。 殷嘉茗被剛才的那一下子撞得頭暈腦脹,但在緊急時刻依然本能的猛踩刹車,試圖重新奪回車輛的控製權。 “嘎吱——” 刹車聲在密集的雨聲中依然刺耳異常。 皇冠斜向四十五度停在了圍欄前,車頭距離擋板堪堪隻有二十公分。 然而後麵的保時捷卻在此時衝了上來。 袁知秋也想刹車,可他刹不住。 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車子撞上了殷嘉茗的車,兩車隨著慣性一同撞進了工地的圍欄中。 有短暫的那麽幾十秒,殷嘉茗覺得自己大約失去了意識。 但很快的,疼痛就將他的神智從黑暗中硬拽了回來。 “x!” 他的胸口在方向盤上狠狠撞了一下,現在連呼吸都疼得他直冒冷汗,也不知是不是斷了肋骨。 但好在撞車的速度並不算很快,保時捷的車頭又兌在了他車子的斜後方,前座受到的損傷並不是很大。 隻是倒下來的塑料板壓住了他的前擋風玻璃,殷嘉茗什麽都看不清,當然也就不知道外頭是什麽狀況了。 殷嘉茗強忍著胸肋處的劇痛,打開車門,滾下車去。 他不想用這麽狼狽的姿勢,但方才的撞擊令他頭暈目眩,落地時兩腳猶如踩在棉花上,虛軟無力,根本站不起來。 在兩台車的衝擊下,塑料板和布幕搭成的護欄早就四分五裂,一片狼藉。 從殷嘉茗現在的角度,隻能看到保時捷的車頭被他的皇冠擋住,車窗破碎,裏麵的人不知死活。 “咳、咳咳……” 殷嘉茗用力咳了兩聲,單手撐地,勉強爬起身,踉蹌著朝前走了兩步。 他想去查看袁知秋的情況。 但這時,另一扇車的車門也打開了。 下車的當然是袁知秋。 袁知秋這一下撞得也不輕,飛濺的玻璃傷到了他的臉,從額頭到側頰血淋淋的都是劃傷和割傷,一隻眼皮已經睜不開了。 但是他手裏握著一把槍。 殷嘉茗:“!!” 果然,那個男人仿佛喝醉酒一般,蹣跚著爬起來,半身倚在車門上,舉槍就朝著殷嘉茗比劃。